第5章 章節
句話:“素花一直沒有忘了你,可你害(洗)死了她,(裏)你也毀了我!”
所有調查人員都被單獨送了一份伴手禮。當然和被邀請來的客人得到的不太一樣。劉衛國沒有接受禮物。當然有整改。但沒有諸如停業等影響到資質和營業執照類的處罰。
八
公社專案組和如今的監管部門性質一樣,那時候監管的是思想,言行。老師們被革命闖将嚴密監視,惶恐度日,為了配合革命行動,已經很少時間能上課了。
楓林感到很是無聊,就到集市上逛,這比大家喊口號痛快的多。他用那雙黃眼珠子觸碰每一個角落和縫隙,挺括的鼻翼煽動,他缺少能填飽肚子的食物,不想讓家裏的娘,去別人家借錢。
臨近中午,和往常一樣,從鄉政府大院哩哩啦啦出來十幾個人,走在最後的一個,在身背後袖着手,帶着皮帽子,護臉護耳朵的帽翅子沒有綁在頭頂,一個立着,一個平着,兩根綁帶飄飄揚揚。高高大大的身子,穿一身黑棉衣,納底棉鞋。嘴上叼着大頭卷煙,下巴上多了一撮山羊胡。看上去四十歲的樣子。
他多看楓林幾眼,走過去又折回來,拿出一個白面饅頭遞給楓林:
小子跟着跑兩趟皮子?一看就是能追兔子的狗!楓林和他對視着說:“幹活我有力氣,兔子你能追。”他接過饅頭大口的嚼着。
山羊胡哈哈的笑起來:“你媽個小兔崽子,”說着有遞給他一塊蘿蔔鹹菜。“我他媽看你好幾天了,我這學習班辦完了,想吃肉就跟我走,裏邊的人說我是土狗,正在法辦這群不知害臊的懶漢,”他掃一眼在遠處等他的幾個人,“投機倒把,球呦!”“我叫周建峰,想幹,明兒天透明大道上見。”
中午狂奔十幾裏山路,楓林到家,吃一碗做挂面剩下的碎面頭。娘給卧一個雞蛋。娘讓他拗不過吃了雞蛋清,他吃雞蛋黃。“娘我想用點錢,學校讓去省裏比賽,得十幾天回來,”楓林說完臉發紅。娘沒有說什麽拿出炕席下面的手絹,零零散散的七八塊錢。楓林拿出五塊放進手絹。娘說:“哪夠幹啥!”“夠了。”楓林裝起錢來,給老娘砸腰。“我這次不在家時間長點。挂面就別做了。比賽拿獎了能得錢。”
“上學是正事,咱不指望那得獎的錢。”
“我知道。”
下午,回到學校。楓林把素花叫到學校外面,沿着這山裏的唯一大道一直走,都要快進村了,山裏人冬天很少出門,路上除了天上飛的鳥,就是風掠過樹枝的呼呼聲。他遲疑的說:“你借給我點錢吧。”
“十五塊錢夠嗎?”
“那你這個月就沒有錢了。”
“我爹來趕集我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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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花錢多了,他會問你錢去了那。”
“我有辦法,不用你管。”
“你不問我借錢幹什麽?”
“交學費吧,總不至于借錢搞對象下館子看電影吧!”素花在笑。
“我跟一個叫周建峰的人去做點買賣,我給我娘說到省裏比賽,給老師說家裏有事請假。”
“做買賣、比賽、有事,都是假的吧,瘋子,你可別用瞎話把自己弄暈胡了。”素花嗤嗤的笑,瘋子這個名字只有他們兩個的時候素花才用。“要是缺錢我給你,你娘知道你做買賣,她會氣瘋的。你娘是老虎,惹急了。能殺了你。”
“回來給你買條裙子,像你們班胡聰聰那種。”
“行了,那是她媽從北京買來的,咱這裏沒有。你早點回來就行了。”素花眼淚在眼裏打轉。但是臉上還在笑,楓林拿起腳下的石頭,朝道邊的楓樹甩了出去,稀稀拉拉掉下幾只還沒有被冬天的風吹落的楓葉,他撿起來,仔細的比較,留下一只脈絡清晰,深紅色的一只。拉過素花的手,把楓葉鄭重的放在她的手裏,這還是第一次兩個人的手拉在一起,素花的臉紅的厲害,楓林能聽到自己的心髒響。
九
雖然初冬,山風還是很有穿透力,楓林把所有能穿的衣服都套上了。深藍的棉襖露出白襯衣的領子,軍裝綠的褲子,一雙系帶的布底棉鞋。路邊幹枯的樹枝和草在風中絲絲的叫,霜雪抹白了人能看到的東西。他袖着手原地轉圈跑步,不時伸出手哈口氣,捂捂凍紅的耳朵。
遠遠的幾個人影往這邊移動,不時有笑聲傳過來。來了四個人加上楓林五個。走了一段,周建峰從搭在肩上的口袋裏,拽出一件裏子帶毛的坎肩,遞給楓林,沒有說話,楓林跟着往前走。楓林套在身上,一下子暖和起來。
跑皮子的買賣,就是在村子裏買羊皮、藥材、蜂蜜——總之山下平原上沒有的,都買。肩挑人扛到山下找銷路。
大家AA制,各自做自己的生意,湊在一起上路、住店吃飯,只圖個有照應。到地方大家散開,各自找自己的老主顧。楓林只是跟定了周建峰,周建峰進貨,看楓林像跟班一樣等命令,伸手說到:“把錢給我。”“奧!”楓林拿出湊來的十三塊錢。周建峰等了一下,見沒有了下文,把錢揣進兜裏。
五六天天貨收的差不多了,大家出發一路向北,風還是不停的撕扯幹硬的樹枝發出絲絲的聲音。大路不敢走。碰上民兵巡邏輕則花錢,重則扣貨。一路上楓林像牲口一樣馱着建峰他們兩個人的貨。建峰幾次要扛一段。楓林沒有給。三天的曉行夜住,已經離開清源公社二百多裏地。從山上的小路插到大道上,就是另一個省地界。一路上三四個的卡口,有的是給點錢,有的是給卡哨的人,捎來的東西,推讓幾次就不要錢了。總之還是順利。往西北走,一路上開始有買東西的。
周建峰話開始多起來:“這次出來太順了,可能是你小子帶來的運氣。貨出完,好好樂樂。小子,碰過女人不?”楓林臉紅了搖搖頭。他只是有沖動,但沒有膽量去做。走在前面的小個子孟軍,回頭呲牙笑道“老大要教你成個男人。”周建峰繃住笑:“楓林是好孩子,你們做那慫事背着他點,別你媽一窩子流氓,連個幹淨人都沒有。老子的隊伍要有文化,我還指望他帶咱們把買賣做到東北,做到雲南。”
“要我說,楓林給你家二蓮成一家合适,”老臭低聲搭腔到。“二蓮配不上。”建峰搖頭。“二蓮閨女這會兒是民辦,将來轉個正式老師,心眼也好,長相般配。”老臭還在堅持。“等等說吧,就這幾天看不透,我看這小子不是一般人,弄不好,是攏不住的野馬呀。”建峰和老臭說話一臉的嚴肅。
他和老臭歲數相仿。大名趙鎮莊,老趙穩重,腦子靈活,建峰把他當軍師用。
從小路上下來,一路正北,上坡的土路還算寬闊,擡頭看到的出去路面就是天,北面黑色的雲正在滾滾往上升,團團的雲,竟然長成聳立的山峰式樣,巨石林立,雲團不斷的膨大,“山峰”不斷的升高,而後是“巨石山峰”的崩塌。看着無聲的巨變,難以呼吸的恐懼壓迫讓每一個人雙股戰栗。
雪開始稀稀拉拉的下,往北漸漸地上發白。大家側身迎風走。往常到時正好趕上晚飯。看來今天要後半夜到了。
老臭拽着劍鋒皮帽子護耳說,大家應該找個背風的地方吃點東西,風小了再走。劍鋒說:趕路。
雪已經幾寸厚。路旁溝裏突然冒出一夥人,黑夜裏只看到黑衣黑帽的一片。為首的喊到:“深挖洞,廣積糧,前邊哪個司令部的?”劍鋒接到:“備戰備荒為人民,先鋒機械廠,革委會青年突擊隊,到紡織廠維修機器。對過同志那部分?”一陣沉寂,白雪地上映出七八個黑影子。一束手電光照過來。“背的什麽,”那個聲音問道。“工具和被褥”建峰答到。對面的人在慢慢向這邊移動。“把東西放下要檢查,”那個聲音說道。楓林看到那幾個人手裏的棍棒。來人扇面型擋住去路。
“別你媽胡扯了,先鋒機械廠早停産鬧革命了,還尼瑪維修,耍鬼呀,”那公鴨嗓的聲音是靠左邊那人發出來的。撂下東西滾蛋,別廢話。幾個人用棍子戳地。劍鋒和老臭咬耳朵,“同志要不這樣,紡織廠給了幾匹布,給同志們留下。您看~?”
對方在步步逼近,楓林幾個人把東西放到腳下。往後退,楓林退的慢,突然從軍用誇兜裏,拎出一條鐵鏈子,嘩楞楞的響,鏈頭上的鐵墜子直奔中間帶頭的人,一聲悶響,那人仰面倒地,椎頭回撤左右擺動鏈子像游動的蛇,聽到兩聲噗噗聲,又有兩個人倒地。楓林怒吼:打!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