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所謂內應

一個“怕”字狠狠戳中奈耶的痛處。怕?他的确是怕。奈耶位列四大魔君之首,分明掌控着整個魔界,卻始終不敢登聖君之位,他怕的就是聖君,哪怕只是無昧炎洞的一副軀殼,他也不敢有半分逾越。奈耶的恐懼一直存在,今日卻被沉夜一語道破,忿恨之意豈能言表?

關于他企圖篡位之說早已沸沸揚揚,今日有人說出口,衆魔兵自然合情合理地起疑,奈耶見狀,拂袖道:“魔兵聽令,誅殺神君沉夜,活捉雲子顏,迎回聖君!”

話音一落,奈耶與羅什率先踏水而去,後知後覺的魔兵亦是一擁而上,然與一隊人馬仍站在原地的,是十誦與染兩人。

十誦本就是作為阻截之用,此刻靜立不動,自是有他的道理,然而染卻不同。他一如既往地發愣,玩弄掌上的兩顆琉璃珠,漠然不語,不問其他。

此時,奈耶兩人已逼近沉夜二人,十誦虛瞟他一眼:“你,不去?”

染依舊低着頭,只象征性地擡了擡眼皮:“多餘。”

十誦深知這位性格奇特的人向來惜字如金,能應兩個字已是不易,真不知當初是如何有資格頂替黎葉成為魔君之一。平日裏默不作聲,但凡出任務也很少親自動手,沒有人知道他的底細或是魔力深淺,未知往往才是可怕所在。

這時,染突然又補了句:“兩個仙力減半的神族,一人足矣。”

他說話居然超過十個字!十誦驚訝地看他:“染,你不會出什麽事了吧?”

染低頭看着琉璃珠,日光映出的光澤上,閃現一抹焰色:“沒。”

水潭之上,沉夜摁下子顏欲起定身術的手勢,攔住她的身體,往後一傾,急急退卻。

子顏急忙虛劃腳步,在水面疾行。她搞不懂當前的狀況,與他說的實在沒有共通之處。兩人騰空一躍,下墜的同時,她問:“不是說好的束手就擒嗎?”

沉夜拈出一個仙訣,卻不祭出玄光劍:“做人要審時度勢,你沒聽見他說要殺我?識時務者為俊傑,擋一擋再說。”

“你還真是現實啊。”子顏察覺羅什暗中打出一掌,忙點出一小塊仙障,擋了攻勢。回頭見他笑吟吟的模樣,她切齒道:“你覺得我們還能擋多久?”

“擋到那人出手。”沉夜忽然笑得很有深度。

“誰?十誦?染?拜托,他們任何一個出手,我們都得死好麽!”子顏無法像沉夜那般坐以待斃,目前兩人的狀況明顯是占下風,稍有不慎,便會讓奈耶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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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此時,天際陰霾驟變,烏色混沌之中,浸出成片血絲,四分五裂。

潭水激蕩,沉夜不合時宜地祭出玄光劍,淩空甩出一道劍弧,不像是招式,倒有七分像是恐吓。他傾力一劍,果然将奈耶二人逼退數丈,畢竟誰都忌憚他的劍法。

子顏感受到一股灼熱,如章峨深處的熔岩,她驀然一驚:“難道是他!”

沉夜悠悠望天:“果然有人來救麽?真給猜中了。”

子顏傻眼:“敢情你是猜的,要是那人的目的也是……”話未畢,衆人眼中皆是驚異。

陰霾之中落下一片翎羽,一瞬爆燃,天火焚燒,刺目的紅光幾乎要将眼睛灼傷。

當所有人擡手遮眼,一道疾風自火海深處,瞬息而至。

響竹清音,微風沁涼,幾抹蔥郁之色,像極天虞山的風骨。

高枕軟榻,一覺睡得極其安穩。子顏蘇醒之時,發覺右手一直讓人握着。側過頭去,果真是熟睡的沉夜。她淡淡一笑,卻很快心頭發涼。

她猛地坐起身,環顧小屋一派清心雅致,屋內陳設甚至比蒼玉還要簡陋。一桌、一榻、一香爐,還有倆青色蒲團,若說再有,便是床頭的一支白梅。

記憶停留在長極淵外的水潭,奈耶與羅什二人攻勢不減,數千魔兵虎視眈眈。然而眼睛一閉一睜,竟是另一處天地。她是死了?為何沒有知覺?莫非是被兩位閑散的魔君給暗中偷襲,然後被送來此處軟禁?不對,生活條件也太好了一些。

子顏冥思苦想,很想沉夜醒來與她一起想,可惜沉夜似乎睡得深沉。她記起什麽,小心俯到沉夜胸前,伸手往他右肩一摸,是幾層厚厚的紗布,那整齊有致的手感,分明是專業人士的手法。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居然在……真是狐族之恥!”來人一身烏金戰甲,紅發微曲,沉穩的眼神帶了五分邪氣。此人不是羽族少君狄烈,又是何人?

狄烈不過出去喝了口水,回頭就見子顏伏在沉夜胸口,兩人的臉貼得極近,不論是誰看了,都會心生歪念。他道完方才那句,才見沉夜依然昏睡,眉頭一擰,不再說話。

在魔界見到任何熟人都值得驚訝,何況是狄烈。洛水橋天劫之後,他本該在章峨主持大局,怎會現身魔界?子顏盯着他,确認沒有看花眼,可那日之後便不曾見過,若要現在與他說話,多少有些不自在,或是內疚。

洛水橋之事,雖說是意料之外,但的的确确阻了狐族和羽族的聯姻。等了一萬年,又過一千年,拖拖拉拉總算到了日子,竟是再也沒有圓滿的可能。司命神君沉夜為雲子顏斷送性命,任誰都無法轉身去嫁他人。自此,兩族之間已生出一些嫌隙。

瞧她欲言又止,狄烈自然明白她的心思,只能嘆言道:“你與我之間,還是朋友,不必如此拘束。狐族與羽族的事,你也不用擔心。有我。”遂看了沉夜一眼,“他傷得很重,不過肩上的傷倒沒什麽,可能會醒得晚些。其實,看到他能活下來,我很慶幸。”

子顏自是明白他魂體的事,但至于狄烈說的後半句,她蒙了一頭霧水:“慶幸什麽?”

狄烈難得笑了笑:“誰也不願失去一個對手。”眉梢一動,“他醒得倒是及時。”

子顏感覺手被人握緊,趕忙回頭看他:“阿夜!你還好嗎?有沒哪裏不舒服?傷口還疼嗎?要不要喝點水?”

沉夜還沒把眼睜開,一堆問話已塞滿耳朵,身體的疲乏令他暫時難以動彈,只是勾起唇角,讓她安心一些:“你問這麽多,我該答哪一句。”

“哦,那別說了,再歇一會兒。”子顏看他臉色有些蒼白,想必是失血過多。

“他是誰?長得有些奇怪。”沉夜忘的不少,包括狄烈,但見他身上時不時冒出星火,大致猜出他的身份,“羽族?”

見沉夜看他的陌生眼神,狄烈沒有半分訝異、或是疑惑,坦然上前兩步:“我是狄烈,羽族少君。你不認得也罷,免得大打出手,說我趁人之危。”

對于狄烈的輕蔑,子顏感到費解,前一刻還是一副惺惺相惜的模樣,現在竟然又沒幾分客氣:“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狄烈,你是怎麽進的魔界?閻浮道有重兵把守,而你我神族之身,入魔界必損仙力……”

“他有內應。”沉夜脫口而出,順便往門外看去,“是染,我說的可有錯?”

“果然。即便失了記憶,依然有那副頭腦。”狄烈往外頭打手勢,順便問他,“連奈耶都沒看出來,你是如何得知?”

“奈耶算是什麽,我又不是他。至于染,我頭一次見他玩琉璃球還能分心,除了這個,我想不出其他。”沉夜察覺子顏一臉困惑,“不用想了。魔界之中不會有人敢與魔君同名。”

子顏的腦袋轟了一聲,此時又見堂堂魔君染從門外進來,腦子幹脆瞬間罷工。她愣了許久:“狄烈,你的內應,不會是他吧?”

狄烈道:“這裏就是他的住所。眼下魔界之中,還有誰敢收留你們?”

子顏這才反應過來:“所以,在水潭救下我和沉夜的人,就是他?”

“還有他。”沉夜補充道,順便向染道了句,“多謝。”

“不用。”染簡簡單單應了兩個字,又倚去一旁玩他的琉璃珠。

沒想到狄烈與一個魔君相識,若是傳入神界,無論關系是敵是友,在天界的判定,終歸是勾結。子顏不禁為他擔憂:“你與他,很熟?”

狄烈坦然點頭:“那是自然,且是生死之交,否則他豈會冒着被趕出偃月殿的風險,把我送入魔界,又助我救人呢?”

說到生死,子顏認識狄烈之後,他就遇過什麽兇險,最為危險的,也不過是那日洛水橋。按照他的說法,他與染定然相識已久,令人驚奇的是,兩人的交情居然無人察覺。

狄烈一看她的眼神,便直接說了:“連我那個弟弟都沒查出的事,你怎麽可能知道?”

沉夜勉強支起身子,盯着狄烈看了許久,又見他與子顏熟絡,不由警惕:“你還沒告訴我,你是誰。”

氣氛莫名變得緊張,子顏幹笑道:“他是羽族少君狄烈,他不是說了嗎?”

“他問的不是這個。罷了,我來說。”狄烈有意現出傲然神色,擺出勝者的姿态,“神君大人,你聽清楚了。我,狄烈,是雲子顏的……未婚夫。”

作者有話要說: 差點忘記更了……好吧,應該加個“又”字。。。。_( ? ω ?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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