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暗流
羅馬蒙上朦胧的夜色,車水馬龍燈火闌珊都如同徜徉在古老的傳說裏,醉人的異域風情。
一輛車停到喬璟身旁,車窗搖下,裏面赫然是一位金發碧眼的外國美女。
美女打扮時尚靓麗,身材性感,下車後瞧了瞧喬璟空蕩蕩的身旁,不客氣地笑起來:“璟,怎麽混到這個地步?”
喬璟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索菲娅,你這是明知故問。”說着打開她的車門,不客氣地坐進去。
“不過沒人跟着,我也樂得自在。”
“你不怕有什麽危險?”
“在你們的地盤,”喬璟扭頭看了她一眼,“我不怕有危險。”
索菲娅笑了,也坐進去啓動車子:“誰幹的?”
“能買通我身邊的人,你覺得會是誰?”
索菲娅正要說話,喬璟的手機響起來。
一接聽便是下屬的聲音:“小姐,楚小姐不肯配合治療,做取彈手術,她一直在叫着您的名字...”
“廢物,”她打斷保镖的話,忽略初聽到這話時一瞬的波動,“連個女人都應付不了嗎?!”
下屬的聲音低下去,帶着歉意:“醫生說楚小姐的心理處于亞健康狀态,這很不利于她的恢複...”
下屬話沒說完,她就按下了挂斷鍵。關于楚薇的消息戛然而止。
她一點也不想聽到這些,甚至不想再跟她有什麽關系。喬璟平穩下呼吸,目光放向窗外,她們早已經沒有任何聯系了,她告誡自己不要為任何毫不相幹的人浪費感情和消耗心力。
“怎麽了?”索菲娅望向她。
“沒事。”她搖頭。她不會把任何心事告訴別人。這是她的本性,因為在她看來,能相信和依靠的人只有自己。
豪華巍峨的別墅群矗立在黑夜中的田園裏,索菲娅的保镖迎住兩人,穿過夜色玫瑰的花園,環形拱門和回廊,巨大的落地窗映出燈火輝煌的會客廳。
仆人正穿梭其中,忙裏忙外,而一桌浪漫的歐式晚餐已恭候多時。
索菲娅讓其他人都下去,只有她跟喬璟。這樣索菲娅才感到能肆無忌憚地跟喬璟推心置腹:“你有什麽打算?”
喬璟置若罔聞,不知是沒聽到還是心不在焉。索菲娅又叫了幾聲她才回過神來。
雖然兩人算得上是莫逆之交,但索菲娅明白,跟喬璟交往,絕不像普通女孩子的關系那樣能達到閨中密友。她總覺得還看不透喬璟,喬璟始終對她隔着一層薄薄的距離。
“嘿,我們這麽長時間沒見了,你就對我這麽冷淡?真讓人家傷心...”索菲娅故意嘟起嘴置氣埋怨。
“抱歉,我大概是有點累了。”喬璟揉揉眉心,她也感覺自從飛機上下來後自己心緒就始終懸着吊着不能安寧了似的,也不知是為什麽,總感覺焦慮和空虛。
索菲娅撲哧一聲笑出來,指着她煞有介事:“太久沒有性生活。”
喬璟抽抽嘴角。
索菲娅突然停下動作,起了玩心,傾身過去,極其魅惑地開玩笑:“你今晚住在我家,不怕我趁機吃了你?”
喬璟對上她目光,冷冷一瞥,顯然是對她興致全無:“我們誰吃誰還不一定呢。”
“切。”索菲娅掃興地坐回去,“真沒意思。”
全世界能這麽無動于衷面對她調戲的,恐怕也只有喬璟一個人了。
喬璟的手機又響起來,這回下屬的聲音慌亂而斷續。
“小姐...楚小姐拔掉了輸液管...她的情緒非常激動...我們怕傷到她無法用武力阻擋...她一定要見到您...”
那邊的環境非常嘈亂,有哭叫和激烈的打鬥聲,喬璟心一沉立刻站了起來:“制住她,只要別傷害她...制住她!”
下屬忽然一聲慘叫,那邊磁拉磁拉像是發生了什麽突發事故,喬璟對着電話叫了幾聲下屬的名字,傳來的卻是楚薇慘烈的哭聲:“小姐...你為什麽要丢下我...小姐,你別不要我...”
她喉頭一哽,聲音也不覺顫抖起來:“阿離?”
電話很快又被搶去,是下屬氣喘籲籲的聲音:“小姐,如果我們不使用武力,根本無法制住楚小姐,她已幾近癫狂狀态,把醫院裏的護士都打傷了,拔開所有輸液管說要去找你...”
同時夾雜着楚薇折磨耳膜的哭聲和她的痛苦呻/吟聲,想來是被打傷了或暫時壓制住了,她的嘴裏還哀哀地叫着喬璟的名字:“小姐...小姐...不要丢下我...”
喬璟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語氣已恢複如常的冰冷:“我養你們有何用?如果管不住這個女人,你們就都別回來了。”
“小姐,”下屬頓了頓,“不如用藥...”
“不行!”她想都沒想,沖口而出。那藥是幫派裏研制的,專門對付俘虜時使用的,能讓人昏迷不醒。如若沒有解藥,就一輩子跟植物人無異。
“我說過沒有,”她一字一頓,怒氣即将忍無可忍,“不準傷害她,更不準讓她有生命危險。如果敢讓我發現有一點差池,你們統統,會比死還難看。”
挂掉電話,她跌坐在椅子上。沒有想到那個丫頭為何會這麽倔,她到底為什麽這麽執着呢?僅僅是她們那早已成過去的幾年主仆情,還是因為...別的什麽?
那如果她真的不去見她,她又會做出什麽傻事?會不會...死?
她驀地睜大眼,一想到這個可能竟出了一身冷汗。
不應該這麽緊張她。她們已經沒關系了,以往的也已經過去了,她們不再是一條道上的人,所以她怎樣,跟自己無關。
喬璟揉着發漲的腦袋,卻不可忽視剛才那個電話左右了自己心情的事實。索菲娅拍着她的肩,柔聲安撫她,讓傭人照顧她上去歇息。
月光透過圓形的窗子徜徉在漆黑的屋裏,躺在舒适的床上,喬璟毫無睡意。常年的風聲鶴唳讓她習慣了常年保持清醒和精神緊繃。不由起身,從自己的包中翻出幾粒随身攜帶的安眠藥片吞下。
她應該是放松的。在至交好友索菲娅家,就如她說的,不會懼怕任何危險的發生,是她難得鮮少的寧和時刻。
可她耳邊回蕩的還是剛才電話裏的情景。
一閉眼她便夢到了無憂無慮的小時候,她跟阿離還睡在一張床上,阿離比她稍大些,總抱着她哄着她入睡。自那之後,再沒有人抱過她。
轉眼就是她被自己父親教訓得鮮血淋漓,她躲在保镖的身後,看着阿離在地上哭叫,邊叫着自己的名字,小小的她不知道什麽是害怕和愧疚,可她的拳頭攥緊了,心像是被揪住般的痛,她懂得了什麽叫觸目驚心。
也見識了父親的殘暴,從此之後,每每想到那一幕,無論父親怎麽對她,她都覺得害怕,不敢與他親近,無形之中有了隔閡。
而現在,她終于也長成跟父親一樣的人。
她半夢半醒,又仿佛聽到電話裏邊她哀求的哭聲似的:“小姐...你為什麽要丢下我...我好害怕...”
她渾身痙攣着,在夢中做着掙紮般,忽地驚醒。
寒夜如水,能涼透骨髓。喬璟抱緊了自己雙臂。
驀地想起來飛機上她轉過身的那個擁抱,從她離開後,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抱過她。
她也害怕,阿離剛離開的那段日子,她一直以為她死了,再也見不到她了,身邊沒有人再哄着自己入睡,每夜每夜,都是在驚恐和寂寥的哭泣中入睡的。
但她不能展露出來。她只能當她是個無關緊要的過客和陌路人。高處不勝寒,她不能倒下,因為她身邊和身後都空無一人。
程儀寂若死水地躺在醫院的床上,喬璟的屬下們就圍在她床邊,一時一刻也不松懈地盯着,生怕她又發什麽瘋出什麽亂子。她身上傷痕累累,舊傷未愈新傷又加,臉上淚痕交錯,很是慘然。
連守床的護士也不禁幾分動容,不忍看她。
程儀忍住身上的劇痛,翻過身陷進枕頭裏,渙散的雙眸在這一刻變得無比清明和不甘。
為了獲得喬璟的信任,她不惜使用苦肉計,看來真是她高估了喬璟的良心,那樣一個視人命為草芥的蛇蠍女,怎會因她的胡鬧而動容?
難道是她做的還不夠狠絕,不夠觸到她塌防的那個點上?程儀咬了咬牙,一狠心,想事情發展到現在,後退已經不可能了,只有竭盡全力地,惟妙惟肖地把這場戲演下去,以假亂真。
半小時後,程儀起身去廁所。到了隔間确認護士不在身邊,她才打開了對講機,連線上葛隊。
“小程?你怎麽樣?”葛隊顯然很擔心她将近一天的失去聯系。
“我沒事。”程儀壓低聲音,“喬璟的警惕性非常高,我在她身邊無法與你們聯絡。”
葛隊恩了一聲表示理解:“你要小心啊,僞裝好自己也照顧好自己。你現在在哪裏?”
“意大利,羅馬。”
“好,你先跟緊他們,目前越境警方無法出動力量,待到他們回國,你再按照指示把他們引進我們警方的天羅地網之中。”
“明白。”
電話那頭突然被人搶去了,接下來就是一個熟悉的男聲:“小儀?小儀你沒事吧?沒遇到什麽危險吧?”
她一聽是林帆的聲音所有僞裝和防線都瓦解了,舔了舔幹澀的嘴唇,她動情地回答:“我沒事,林帆,我...”
最後的一句“我很想你”沒有說出口,雖然是她的真心話,可理智還是讓她卡回了喉中。
林帆說了很多熨帖的話,她躲在廁所裏,終于由衷地釋放出來,淚水漣漣。耳邊是她暗戀已久的人的關心和鼓勵,她覺得自己做什麽,受再多苦也值了。
也更堅定了她必須要完成任務,并且活着回去見到林帆的信念。
她能察覺到林帆也是對她有意的,這次如果能回去,她一定要抓住機會,向他表白。
挂了電話,她沒有在傷春悲秋裏沉浸太久。擦幹眼淚,她眼神中多了決絕。
叫了門外的護士一聲,護士沒有任何防備地走進來,被她手臂一伸制住,劈向後頸,護士立刻昏過去,不省人事。
幾分鐘後,換上護士服的程儀出來,往大門方向走去,一眼看到門口竟也是喬璟的下屬把手,懊惱地轉身另找出路,卻被走廊口幾個下屬攔住,看她行跡匆匆,幾個下屬開始生疑。
那些黑衣男人步步向她走來,低着頭的程儀身側的手攥緊,緩緩擡起頭,不躲也不逃。
憑她的身手,這些人還不在話下。況且他們受了喬璟的命令,沒有傷她之意,就更輕松了。
看到她的面貌,下屬一驚沖過來。她側身閃過男人飛來的拳頭,同時拽住男人肩膀一個猛力的過肩摔,男人的身體在半空中劃過一個慢鏡頭,頭腳倒置重重摔落在地上。左腳踹翻左邊的障礙,右肘狠擊身邊人的面門,彎身敏捷地躲過背後襲來的攻擊,她在地面上滑了幾步,喘了口氣。
冷不防雙臂被人從後鉗制住,她張開雙腿靈巧地夾鎖住那人的,同時一手翻成掌刃狠擊向那人手腕內側,這是較為脆弱的部位,果然聽到男人吸氣聲,她一面翻轉身子掙脫桎梏,一面曲起膝猛頂向男人下體,男人吃痛堪堪放開她,她一記回旋踢男人再也爬不起來。
她從地上撿起一把槍,趁此時疏松的空當兒,飛奔出醫院門外,截下正飛馳而來的一輛車,一記手刀劈暈司機,她拭了把額頭上的汗:“對不起,您先歇會兒。”
知道他們很快就會追上來,她坐上車提到最快檔,車像飛馳的箭,驟然加速,絕塵而去。
她是個警察,她不想跟他們有過多的交手,以免死傷。所以還是走為上。
既然喬璟不在乎她的死活,那麽她更要主動出擊。
她受夠了坐以待斃。
後視鏡裏她瞥到後面緊跟而來追随不舍的幾輛車,暗罵一句猛打方向盤,一個甩尾繞到偏僻小路。
方向盤在她手中釋放出超乎想象的能量,左拐右轉在車流和小巷中穿梭,不慌不亂地甩開身後緊追的車。
在飛機上的幾次親密接觸時,她在喬璟不易察覺的衣領上粘了竊聽器,那東西微乎其微,但願她沒有察覺。
調開聲音,幾聲斷續的磁拉後,信號穩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