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乖,你不是說要給車車送傘的嗎,怎麽回來了?”
廚房內,女人将手擦幹,順手扯了毛巾給兒子擦幹頭發。
被喚作小乖的男孩手上還揣着一輛奧迪玩具車。
他剛才求了母親好久,好不容易說服母親去給外面那輛大奧迪撐傘。
結果一出去沒找着奧迪不說,倒是先偷聽到沈知清打電話。
小男孩聽不懂沈知清的言語,只是直覺沈知清和先前看的不一樣。
小乖一張臉皺成苦瓜,最後學着電視劇裏邊,叉腰老氣橫秋嘆道。
“你們女人,真難懂。”
童言無忌。
母親笑着揉了下兒子的腦袋,轉身又繼續做飯。
而此時的沈知清,已經被唐苑接到車上。
跑車太過惹眼,普通車子又怕沈大小姐不中意,唐苑最後折中讓人弄了輛商務車過來。
又盡心竭力伺候她這個新晉金/主。
從閨蜜到被包養的小情人,你只需要一次醉酒。
──來自唐苑日記。
能和沈大小姐做閨蜜的,唐家自然也不是泛泛之輩。
然而有錢歸有錢,唐老爺子對唐苑逐夢演藝圈那是一百萬個反對。
沒了唐家做後盾,唐苑和普通新人沒什麽兩樣。
她人又傲氣不肯向家裏低頭,掙紮了兩年終于忍不住,一次酒後抱着手機向沈大小姐吐苦水。
找閨蜜吐槽公司不好再正常不過,唐苑也是這麽想的。
結果酒後第二天,她就接到了沈明煙的電話。
對方語氣說不出的委屈:“湯圓,你們公司解約好麻煩。”
唐苑一頭霧水,半天才想起自己昨晚哭着說要和公司解約的事。
不過那都是她醉酒時胡亂說的,唐苑剛想開口安慰。
下一秒她就聽到沈明煙雲淡風輕的聲音。
“所以我把你們公司買下來了。”
唐苑:“……?!!”
她差一點以為自己酒還沒醒。
直到公司的金牌經紀人李姐找上自己。
唐苑:“…… ”
沈明煙:“本來想送給你做生日禮物的,但是哥哥說這樣你會有壓力,不讓我這麽做。”
唐苑簡直想捂住周行朗的嘴巴大叫。
沒有壓力!她一點也沒有壓力!
這樣的禮物她還可以多承受幾回!
于是乎,從那天開始唐苑莫名其妙成為公司的關系戶,沈明煙也順理成章成為唐苑的新晉金主爸爸。
一蹴而就不可取,李姐和唐苑都是這麽想的。
貿貿然接大IP只會适得其反,所以李姐先幫唐苑接了幾個小角色,鍛煉演技的同時又能積攢粉絲。
而此時此刻,作為公司的新晉小花,卻掄着小錘子給沈知清錘小腿。
萬分失望:“虧我昨晚還連夜補了一晚上時代姐妹花互相扯頭花發爛發臭的年度大戲呢,結果什麽也用不上。”
從沈明煙說,哦不,現在是沈知清了,說要來南城開始,唐苑就一直在為自己的惡毒人設做準備。
誰成想什麽也派不上。
她撐着下巴看沈知清,好奇:“不過你哥哥這次怎麽肯放人了?”
別人或許對周行朗不了解,唐苑可是再清楚不過了。
小學有一年暑假她去找沈知清玩,一幹人上山泡溫泉,結果半途沈知清突發高燒。
生病的大小姐比平時嬌縱一百倍,怎麽說都不肯吃藥,又鬧着說想看流星雨。
流星雨這玩意可遇不可求,唐苑一臉為難看向周行朗。
彼時周行朗也大不了他們幾歲,連夜上山不說,又好聲好氣哄着人說吃了藥哥哥帶你去看。
這種話騙騙小孩子也就算了,唐苑也沒當真。
結果周行朗不知從哪找的翼裝飛人,愣是讓人連夜弄了場人造流星雨出來。
那一場視覺盛宴自然沒逃過媒體的眼睛,報導的緣由衆說紛纭。
有說是求婚的也有說是告白的,還有人說是某大明星過生日。
然而沒有一家媒體猜到真正的緣由——
不過是沈大小姐鬧脾氣不肯吃藥而已。
而那時的罪魁禍首已經趴在周行朗身上睡着了。流星雨沈知清沒看見,倒是便宜了唐苑一衆人。
那是唐苑第一次對恃寵而驕有了真正的了解。
所以當聽說沈知清要來南城時,唐苑愣了大半天,第一反應就是周行朗居然放心。
“玩玩而已,我哥有什麽好不放心的。而且,他下個月就回國了。”
沈知清嘀咕着,手指又飛快在通訊錄上滑動。
好友太多的下場,就是沈知清花了不少功夫,連換了三個微信號,才終于在最底端扒拉出鐘樾的微信。
瞥一眼鐘樾的微信號,眉一挑,又順手給人改了備注。
唐苑湊過去一瞧,果不其然是自己猜想的那樣。
她好笑,揶揄:“又在和梨子較勁呢?”
沈知清撇撇嘴:“關她什麽事。”
唐苑口中的梨子,姓黎名芷,從小就是沈知清的死對頭。
讀書時沈知清是年級第一,黎芷就是萬年老二。
好不容易畢業了擺脫沈知清的魔咒,結果看上的男人,最後都以喜歡上沈知清告終。
黎芷氣不過,恰巧那會媒體報道了沈知清和某男星的緋聞。
黎芷計上心頭,花大價錢大肆宣揚沈知清的緋聞,以為這樣就能讓其他愛慕者望而卻步。
沈知清見招拆招,反手給自己加了個“限定男友”的名頭,一時之間風光無限報道紛纭。
好勝心人皆有之,沈知清的愛慕者不減反多。
黎芷氣炸,沈知清這邊是季節限定,她就給自己弄了個當月限定,企圖贏沈知清一頭,可惜目前仍未能如願。
兩人明争暗鬥多年,唐苑從一開始有心調和,到最後也聽而任知,眼不見為淨。
不過沈知清會回國還真是出乎唐苑的意料,怎麽也猜不出對方回國緣由,只直覺和去年沈知清那一場病有關。
站在好友立場上,她還是多嘴提醒一句。
“鐘樾可沒梨子那麽好騙,你玩玩就得了,可別太過了。”
末了還是不省心,朝沈知清提議:“要不我給你找個老師,鍛煉鍛煉演技?”
唐苑越想越覺得自己的方法可行,一翻自己的手機就想給沈知清推薦。
“我告訴你,這個老師可好了……”
“湯圓兒。”
沈知清收了手機,只眉眼含笑看人。
女孩修長手指輕托起唐苑下巴,一雙狐貍眼彎彎,笑得明媚狡黠。
“告訴你一個真理──”
“永遠不要低估男人的腦補能力。”
“或許你無意間輕飄飄一眼,他已經腦補完你暗戀他十年求而不得纏綿悱恻的愛情故事了。”
唐苑:“……”
不過沈知清這回倒是沒猜對,鐘樾不是去找什麽舊情人。
車子剛熄火時,鐘樾恰好也到一中。
滿目的梧桐樹連帶着背後的陰雨一同竄入視線,方才泅濕的襯衫在冷氣吹拂下也慢慢幹透。
一中是百年老校,鐘樾還沒進辦公室就看見站在窗前的鐘炀。
少年人長得乖巧白淨,松垮的藍白校服襯得身影單薄,左耳還戴着一個小巧的助聽器。
打架鬥毆,鐘樾第一個想到的卻是自己人被欺負了。
出乎意料的是,這次先動手的人卻是鐘炀。
往常的乖乖仔第一次打了人,鐘樾愣了半天,還是不相信對方的說辭,直到對方家長翻了監控出來。
頂着一頭奶奶灰,鐘樾明顯和辦公室一衆人的年齡格格不入,就連鐘炀也是認半天才怯生生喊了一聲“哥哥”。
對方家長不認識鐘樾,只當鐘樾是哪個不學無術的小混混,說話也不客氣,硬是要鐘炀低頭道歉才肯罷休。
對面小孩臉上帶了傷,而且監控也是顯示鐘炀先動的手,很明顯鐘炀是處于劣勢的。
兩邊都得罪不起,班主任為難看向鐘樾。
要說這鐘炀還真是奇跡,鐘樾對呂姹深惡痛絕,對她兒子倒是一等一的好。
就連羅旭之前也好奇過這問題,直到從鐘樾口中得知鐘炀聽力受損的原因。
“那天的貨車是沖着我來的,如果不是鐘炀替我擋住了,估計我早就沒命了。”
鐘炀耳朵的毛病就是從那時落下的。
說是還救命之恩也不為過,真實原因還有鐘炀因為那次事故,從此和喜歡的鋼琴無緣。
鐘樾這輩子都忘不了。
那天他站在病房外面,望着裏邊十分鐘前還在安慰自己說“沒關系的哥哥,反正我也不喜歡練琴”的男孩。
此時卻咬着嘴唇哭紅了眼,硬生生将嗚咽聲都咽了下去。
那年鐘炀八歲,鐘樾十四歲。
從那之後鐘炀的事幾乎都被鐘樾攬了過去,鐘炀上高中,也是鐘樾做主請了一圈領導吃飯。
為的不過是不讓人低看一眼。
不是小題大做,而是有先例在。
之前鐘炀上初中就發生過這樣的事。
因為一直沒人去給他開家長會,學校那邊只當鐘炀是個不受寵的私生子,直接就拿鐘炀的獎學金來了個偷梁換柱。
當天鐘樾就殺到學校去,逼得校領導給自家弟弟道歉才肯罷休。
後來他就長了記性,鐘炀每次家長會他必到場,就差直接将“弟控”兩字往腦門上刻。
所以鐘炀一出事,學校第一時間不是找鐘馬,而是給鐘樾打了電話。
打架時不怕,這會見到鐘樾,鐘炀倒是開始後怕了。
好學生第一次被叫家長也心虛。
鐘樾低了頭,輕聲安慰,順手摘了鐘炀的助聽器。
沒了助聽器的鐘炀越發惶恐,拽着鐘樾袖子不安看人。
“哥在。”
簡單一句話後,鐘樾已然将鐘炀拉到背後,單獨和對方家長對峙。
被打的那孩子叫許澤,打架原因很簡單,許澤不知從哪聽來鐘炀的身份。
他要是單獨罵鐘炀一人還好,偏偏他還帶上了鐘樾,結果話還沒說兩句鐘炀拳頭已經揮了過去。
好學生動手打人這事實屬新鮮,在場的人愣是一個都沒反應過來,直到許澤生生挨了幾拳才想起拉人。
許澤家長咄咄逼人,鐘樾懶得和人多話,手一點直接給羅旭發了短信。
五分鐘不到,許父擱在桌上的手機響動兩下,有新消息提醒。
沒兩秒他一張臉已經變成豬肝色,瞪大一雙眼睛緊張得東張西望。
最後視線落在鐘樾那張似笑非笑的臉上。
弓起的指骨在桌上落下細碎聲響,鐘樾還沒開口,許父已經眼疾手快将妻子拽回。
倒戈得不動聲色:“算了算了,本來就是小孩子的事,你瞎摻和什麽?”
許母盛怒:“我瞎摻合?小澤都被打成這樣了你說我瞎摻合?你還有沒有良心?”
“那還不是他先罵人?!而且也就破點皮,男孩子磕磕碰碰在所難免,你計較個什麽勁?”
……
兩家人對峙莫名成了內讧,很顯然許父才是那個當家作主的人。
鐘炀全身而退。
重新戴上助聽器時,鐘炀人還恍惚着:“哥哥,你給許澤他爸爸發了什麽?”
聽不見聲音,鐘炀所有注意力都在他人的表情上,自然也捕捉到許父那一秒的不自然。
發了什麽鐘樾自然不會告訴鐘炀,若是能說他也不會摘下對方助聽器。
“生意上的事。”鐘樾含糊找了個借口。
其實看到許父第一眼,鐘樾就莫名覺得眼熟。
而後又聽到對方姓氏,鐘樾很快想起許父是羅旭名下一家會所的常客。
稍稍一查就找到了對方厮混的照片。
比起出軌被抓,兒子被揍自然算是小事。
鐘樾明顯不想多說,鐘炀也懂事,問了一嘴就不多話了。
“哥,你換香水了?”
行政樓下積水不淺,差不多快要漫至腳踝處。
一傘之下,兄弟兩人并排而行。
挨得近,鐘炀自然也聞到鐘樾身上陌生的香水味。
“沒有啊。”
還是熟悉的鼠尾草和海鹽後調。
對上鐘炀質疑眼神,鐘樾又低頭聞了一聞,果不其然聞到淡淡的幹枯玫瑰香味。
“你還真是……”
鐘炀嗅覺異于常人鐘樾是一直知道的,就是沒想到會靈敏到這種地步。
只是早上和沈知清走近了些,鐘炀就發現了。
這麽一想,鐘樾才想起被自己落在出租屋的沈知清。
手機适時傳來兩聲振動,都是沈知清發來的。
說是已經到家,讓鐘樾放心,還問了鐘樾中午回不回家吃飯,她好做準備。
新消息通知的頭像全是來自同一人。
人如其名,沈知清的微信頭像和她本人差不多,是一只頭戴粉色發帶貓咪,看着就乖巧。
鐘樾随意找了個借口糊弄過去,就退出聊天框,沒有繼續的打算。
他可不是沈知清。
估計通訊錄上除了劇組的也沒別的什麽朋友。
照沈知清的性子,這會指不定還抱着手機,眼巴巴等着自己回複。
再一擡眸卻發現鐘炀還沉浸在剛才的問題中。
“那就是換女朋友了。”鐘炀蓋棺定論。
彼時已經是放學時間,學生沙丁魚似的從教室魚貫而出。
鐘樾人站外側,避免了外人沖撞鐘炀的可能。
兩個小時的午休時間,足夠鐘樾帶鐘炀出去吃一頓了,只是沒想到鐘炀會提議讓沈知清也過去。
“怎麽突然想起這個了?”鐘樾好奇。
耳朵的毛病,鐘炀向來是不喜歡陌生人的,鐘樾也由着他。
“他不是哥哥的女朋友嗎?我……我想見見。”
“算不上女朋友。”
再三确定摘星樓那邊發來的菜譜沒有鐘炀過敏的食材,鐘樾才終于放下手機。
擡眸看向鐘炀,輕笑:“無關緊要的人而已,你沒必要見。”
作者有話要說: 記住這句話,小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