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節

傷疤。

這是我三年前最後一次見她。

99

霍元帥被一群亂臣賊子救走了,謀逆的罪名,全是坐實了。

我同五月,竟因為救駕有功,各領功名。

只是那群亂臣賊子,至今仍未找到。

皇帝也因此次受驚,大病一場,好了之後,開始全國搜尋半仙老道,煉丹問藥。

而我,終于坐上了霍元帥的位子,成了淩遲元帥,而我的軍師,是五月。

他不知道從哪得了什麽法子,也許是天賦異禀。他跳過了十幾年的空窗期,竟習得了一身不得了的內力和輕功,有時候對陣,我都贏不了他了。

只是三年我們休養生息的時候,匈奴狗們,也修養好了,近兩個月又開始蠢蠢欲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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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來到西北,物是人非。

依舊處處黃沙一片,只是身邊那個整日裏上蹿下跳,逗得整個軍中歡聲一片的開心果不見了。

我也不是之前的那個病秧子了,拖她的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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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場不痛不癢的仗打下來,有贏有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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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遇到膠着的時候,我就問自己,如果在這裏的是霍元帥和莫然公子,他們會怎麽樣,甚至我偶爾會想,若在這裏的是她,又會怎麽樣。

平白無故的想這些無故的事情,自然是得不到任何結果。

只是匈奴狗這次,比起以往,要難纏的多。

直到有次我在軍帳中焦頭爛額的看着地圖,五月面色鐵青的拿着一件明黃色的布進來,雙目赤紅的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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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像往常一樣在賬中看着地圖。

這次匈奴比起以往,真的要難纏的多,仿佛這個游牧民族突然間長出了腦子,開始跟我們迂回着打游擊戰。

“他們下次,恐怕要繞過你們,直取定襄了。”一個有着熟悉的女聲在耳畔響起。

“不可能,我們守得足夠緊,他們繞不過去。”

條件反射的一句話說完,我僵在了當場,不可置信的擡起頭,她靠在桌旁,擰着腦袋看着我眼前的地圖。

我就這樣呆愣的看着她,一如初見時的一身白衣,耳邊有一條長條的如柳葉般的發飾,比起之前稍稍長大了些許,只是些許。

我們一起相處了三年有餘,三年未見,我從未問過她年齡,但與初見相比,她最多長大一歲,饒是我心中再不願信,我也該知道她絕不是常人,霍乾那一條妖邪之子,恐并非空穴來風。

但我不在意。

“為什麽不可能,乾哥哥在那邊。”她擡起頭,對我輕笑。

我竟有絲了然了,既已坐實了謀逆之事,不如反叛到底,較之西夏東夏月氏而言,匈奴,确是最好的一個原則。

我不會告訴任何人,這是我自己訂的一個小小的原則,甚至我并不知道她是如何躲過千軍萬馬神不知鬼不覺的進到我的賬中,就像當年神不知鬼不覺的混入匈奴左賢王部。

她當年給我的那本內功,我練的很好,大多時候淩遲月都不是我的對手了,但她來到我面前,我一絲感覺都沒有。

她給我的那把短刀也很好,不知道是過于鋒利還是塗過毒,見血封喉。

她在我面前自然地席地坐下來,好像我們昨天也是這樣坐着聊天,而不是三年未見。

“我有一件事情,想和你聊一下。”她往案幾上趴了趴,眉眼一彎,就像之前趴在上面喊我畫畫一樣,她與過去的她重疊在了一起。

我不知怎樣回她,也許太過想念,此時,我依舊沒有絲毫的真實感,我只是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我怕少看了一眼,她又要消失了。

也許是我許久未動,她瞪圓了眼睛,支起身子,擡起右手在我眼前晃來晃去,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觸感冰涼,她好像一直是這樣涼涼的,就像她的心。

她又笑了,從懷中掏出一卷明顯很舊了的明黃色的絹布,輕輕放在我的案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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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前一直都猜不透,陳司昂一直與我岳家遠無怨近無仇,亦未受過我家任何好處,為何冒着欺君之罪,無緣無故的放我二人逃生。

我拿着這卷有些許殘缺的聖旨,手不住的抖,五月坐在地上,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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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忘了我剛才做了什麽,我回過神來的時候,躺在我自己的塌上。

她給我的是一卷殘缺的聖旨,是真的,我不是沒有猜測過,霍乾入獄的時候,我就想過這個問題了,只是從來都不敢相信我自己的想法。

我第一次入宮作畫,為的是找陳司昂報當年救命之恩,但是我什麽都沒做,因為我連陳司昂都沒有找到,後來借着同她一起以陪伴靜媛公主為由再次入宮,我又打聽過陳司昂,詭異的是查無此人,當年的總管大太監,說消失就消失了,絲毫存在過的痕跡都沒有。

岳家同霍乾一樣,以莫須有的罪名處以滿門抄斬,只是,霍乾的姨丈是當今皇帝,不能被滿門抄斬,且霍乾軍中威望太高,斬了全軍又不現實,更何況,皇帝又看上了她,只能借着個大赦天下的由頭,只斬霍乾。

那卷殘缺的聖旨,就是當年皇帝下旨,令陳司昂同當年宰相劉菿一同構陷舅父與匈奴勾結。

陳司昂一時心軟,留下來我們兩個活口,而陳司昂自己,永遠的不見了,還有劉菿,當街縱馬不幸摔下,不治而亡。

功高震主,殺人滅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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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五月送回去,我便回來了。

我不敢在那裏陪他,因為我自己同樣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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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蹲在我塌前,一臉擔憂地看着我。

我連她都不想見。

“出去……”這可能是我對她說過的最重的話了,說完我就後悔了。

我其實應該感謝她,我知道了我真正的仇人是誰,我又不自覺的有一絲怪她,怪她讓我知道了我的仇人到底是誰。

不要讓我知曉,讓我就這樣為了華朝而戰,戰死沙場不好嗎?

我已經浪費了十幾年的時間,我本該同淩遲月一樣,還未成年就厮殺在戰場,但是我沒有,因為當年的滿門抄斬。現在,我終于上了戰場,甚至追趕上了淩遲月的步伐,但為什麽要崩塌掉我的信念?

我該為誰而戰?為這個殘害忠良的暴君嗎?為這個抄了我全家的仇人嗎?

她嘴唇抿了抿,擡手拭掉我眼角的淚滴,轉身離開。

是嗎,我什麽時候哭過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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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在自己的營帳中坐了多久,直到有人光明正大的掀開門簾進來——光明正大的進主帥的營帳。

她像與我十分熟識一般慢步踱過來,長裙一掀,自然而然的坐在我身旁的位子上,伸手拿起案幾上的茶杯輕啜了一口,回頭沖我道:“涼了。”

“是你給五月的。”我已經用了我最兇狠的眼神去瞪她。

“是我,這份禮物,淩遲元帥,還喜歡嗎?”她不慌不忙地放下手中茶盞,沖我巧笑倩兮。

我不知從哪裏來的無名之火,拿起手邊鎮紙沖她砸去。

她站起來上前一步,鎮紙堪堪砸在她腳邊。

她低頭看了一眼,挑了下眉,擡頭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我,語氣輕佻:“我将你岳家全族被滅的原因告訴了你,淩遲元帥不但不謝我,還這樣對我,”說罷她還一副委屈的樣子,踢了踢腳邊的鎮紙:“砸的我真疼,腳都腫了,你向五月,好交代嗎?”擡頭沖我一臉的無辜。

真不要臉。

我冷哼了聲:“你在五月面前也是這般?還是你在霍元帥面前,也是這般?”

“那倒不會,那我講理,”她突然換了副一臉嫌棄的模樣:“要不是乾哥哥讓我來同你講一句話,我才不會見你,一臉喪門星的樣子,浪費我的時間。”

“我們有共同的敵人,何不調轉馬頭,攻向長安?”

這句話真的是霍元帥說的,她不會騙我,她不屑。

霍元帥要我做的,是真正的謀逆。

我的心跳的極快,我感覺我的胸腔已經盛不下我的心髒,我的腦子自己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怪不得當年除了五月,沒有人懷疑是我殺了她,因為我根本殺不了她,我不配,真是可笑。

她的出現,打亂了我所有的計劃,在我的心裏,壓了一座大山。

若是追随霍元帥,則我是人見人罵的叛國将領,若執意抵抗,我不可能贏得了霍元帥,我有自知之明。

她還告訴我,很快,他們要直取定襄,我也相信,她說的,是真的。

我恨不得把頭磕碎在案幾上,讓它不那麽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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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遲月總是比我堅強的多,明明我才是那個年長的人,明明我該照顧他,我是那個該拿主意的人,可能是這些年我身體孱弱,可能是這些年他一直征戰沙場,而我就像一直養在溫室裏一樣,這些,都讓他做了。

但是現在,他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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