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風雨欲來
鹿采薇進了鳳辇就暈了過去,吓壞了秋杏,撫開鹿采薇滑落到面上的頭發時,看見了自家娘娘身上的青痕跟觸目驚心的血跡,秋杏掩着唇,淚水在眼裏打轉,她怎麽也沒想到,自家好好的娘娘,在禦前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一面催人趕緊回宮,一面派人去請太醫。
直到深夜,鹿采薇才悠悠轉醒,身上的疼痛提醒着她傍晚發生的一切,鹿采薇嘤咛一聲,秋杏立刻上前來挽起床幔,将煨了一下午的補品呈上。
先拿了幾個軟枕墊在主子身後,替主子将頭發攏到傷口另一側,才捧起湯碗,舀了一勺遞到皇後嘴邊。“您傷口裂開了,太醫給重新上了藥,又調整了一下方子,奴婢見多了些補氣血的藥材,就問了太醫,這湯跟藥不沖克,您放心。”
鹿采薇低垂着眸子,秋杏也看不見,卻見本來平靜無波的湯碗裏,忽然泛起漣漪。正要收回手,卻被鹿采薇接過了湯碗。
秋杏眼眶紅紅的,擡手沾了沾眼角,強笑着寬慰自家娘娘:“太醫說了,您病裏不能憂思過重,這些事兒,待病好了,再想也來得及。”
秋杏見鹿采薇喝着補藥,轉身去外間取了方才禦前總管送來的藥材:“娘娘,這是方才禦前趙公公送來的,奴婢瞧着,似乎是陛下私庫的東西。”
鹿采薇輕輕一顫,手上一頓,繼而仍舊喝湯,不置一詞。秋杏向着自家娘娘,可這藥材都對症,也都極好,生怕自家娘娘怄氣不肯用。
想了想,秋杏仍舊開口勸着:“奴婢不知陛下跟您之間是怎麽了,可陛下主動送來藥材,想必是不好開口,也是給您賠不是了。您,如今又病着,正需要這些藥。”
鹿采薇點了點頭,秋杏見主子眉目間透着疲憊,也不在多話,手腳麻利的收了碗碟,服侍鹿采薇睡下。
翌日,鹿采薇還在沉睡,前朝,淩軒卻在早朝被氣的不輕。
這日,諸位大臣回禀了日常政務後,淩軒就準備順勢退朝,就見華将軍大步走出來,氣如洪鐘:“啓禀皇上!之前,臣在宴上對皇後言有不敬,是臣的過錯。”
淩軒一聽這話,頓時心覺不好,微微眯了眯眸子,暫且不動聲色。果然,華将軍接着話頭一轉:“臣當時并沒有什麽證據,就開口要求陛下定案,是臣的過錯。所以,今日,臣特意帶了搜查的證據來。”
衆目睽睽之下,華将軍從袖子裏掏出了一封信來,“回禀陛下,這就是臣找到的證據,字跡就是皇後的,裏面詳細的部署了當日刺客的任務和事成之後的逃跑路線。”
淩軒本來緊盯着華将軍,在聽說證據是一封書信後,淩軒放松了身體,授意總管去将信取來過目。拿到手裏發現那是皇後宮裏獨有的桔梗紙,當初新婚情濃,鹿采薇也願意做些清新雅致的小玩意兒。自己還笑她嬌憨。
再看那個墨,也是鹿采薇自己研制的凝香墨,墨色凝重,隐有清香,對光而視,碎金點點。
這些都彰顯着,這信,的确是在皇後宮裏寫的而字跡也是皇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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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華将軍……”淩軒一目十行看完了信,抖了抖信紙“華将軍啊,你如何證明這是皇後親筆?僅僅憑借着這筆跡?弑君可是大事,單憑皇後宮裏出的紙墨,還有那稍微有心就可以模仿的筆記。你若說這是皇後寫的,那朕也可以說,這是有人偷盜了皇後宮中的紙墨。”
華将軍眼中幾乎能噴出火來,擲地有聲的一聲冷哼:“陛下!皇後雖然是你嫡妻,可這弑君一事,您還是不要護短的好!至于這份證據,您不相信,而臣深信不疑,那麽就請陛下下旨,請三司會審!将皇後此案,公開審理。”
淩軒的臉色随着華将軍的話一點一點陰沉下去,最後已經是風雨欲來,狠狠的一拍桌子,“華将軍,如此霸道,難道朕該如何行事該要你來教麽?!”
華将軍絲毫不讓,梗着脖子站在當中,一揚手:“陛下不妨聽一聽其他大臣們的意思。”
緊接着,似乎嫌淩軒怒火不夠旺一樣,一個個大臣走出列隊,躬身附議。
“臣附議。”
“臣也附議!”
随着出列大臣越來越多,華将軍表情越發得意,淩軒的臉色越發難看。淩軒猛地一拍禦案:“放肆!你們是要逼宮麽?!”
随着淩軒的暴怒,地下大臣們都趕忙下跪叩首,華将軍起先并不樂意,卻礙于形勢,只好也跟着跪在地上,口呼陛下息怒。
淩軒想起昨日,那麽驕傲的鹿采薇,雖然狼狽,卻依舊挺直的脊背,越發厭惡華将軍,狠狠的将信扔在地上,一字一句的說:“朕相信皇後,這件事情,到此為止!”
華将軍一聽,也顧不得規矩,直接起身,“陛下!邊疆将士拼死殺敵,保衛京城,保衛天下百姓,難道,我邊疆戰士的血肉之軀,就是為了供京中這些祿蠹蛀蟲的麽?!皇後德行有虧,有違國母之儀!”最後,狠狠的擲下一句,已經可以說是赤裸裸威脅的話了。
“如果陛下一意孤行,那麽,在西方前線浴血奮戰的兒郎們,實在不必在守護國土了!”
一席話說的在場衆人人人面色煞白,兩股戰戰的将頭深深的叩在地上。一時,落針可聞。
淩軒怒極反笑,輕輕的拍了幾下巴掌,“華将軍真是一顆赤子忠心啊,朕竟不知,西線邊防的将士們,都成了你華府的私兵了麽?朕記得,龍将軍的确是你家仆出身,可朕之前封他做将軍的時候,就已經免了他的奴籍。”
華将軍緊抿着唇不說話,緊盯着皇帝,毫不退讓。淩軒遞了個眼風給趙公公,趙公公領會,輕手輕腳的走下臺階,去耳室取了一個龍紋漆盒回來,恭敬的呈給淩軒。
華将軍看了眼那個漆盒,不明所以,皺了皺眉。“陛下,還請應允三司會審皇後一案。”
淩軒看也不看華将軍,将漆盒打開,裏面赫然是昨日鹿采薇送來的小木筒。“這是一種新研制出來的工具,可在千裏之外看清對方手中的物件兒。各位大人們,都好好看看吧。”
總管将千裏眼送了下去,讓各位大人傳閱。一時,議論聲紛起。華将軍站在當中,一開始着實瞧不上那小物件,可見自己屬下見過後都變了臉色,不由有些拿不準了。大步上前,從一個文官手中奪過來,按照總管的話擺弄一番後,頓時臉色如被人潑了墨一般。
淩軒擡眸看着華将軍,眸中寒意森森:“華将軍不是用西方前線威脅朕麽,你難道當朕的天下挑不出可用的良将了不成?這東西就是皇後的父親鹿老将軍的副将,今日的王将軍所獻。”淩軒輕咳一聲,緩緩念出口谕來“王将軍獻寶有功,今封鎮西将軍,前去鎮守西方,并賜尚方寶劍,先斬後奏。”
華将軍的臉色被皇帝這番話,這道旨意,氣的如同喝醉了一般,随意一抱拳就要開口,:“陛下!這東西的确對戰事有用,可這水晶難尋,只怕也不能大批趕制,可謂是雞肋啊!為此這種嘩衆取寵的東西,随意封一個鎮西将軍,恐怕不妥吧!”
而這次,華将軍卻再也沒有得到朝臣們的支持。淩軒見此冷哼一聲:“華将軍口口聲聲為了邊疆将士,為了天下百姓。而這千裏眼究竟是雞肋還是神器,大家有目共睹,華将軍此言,倒是打臉的很!”
華将軍還要再說些什麽,卻沒想王将軍直接出列領旨謝恩将華将軍的話頂了回去。淩軒則直接開口宣布退朝。臨走時,睥睨的看了一眼華将軍,冷笑一聲,轉身大步走了。
剩下的朝臣,看了看上方那龍椅,又看了看暴怒中的華将軍,互相遞着眼風,立刻就有些人圍着新出爐的鎮西将軍恭維了起來。
這時,皇帝身邊的趙公公去而複返,笑眯眯的先是恭喜了王将軍,然後傳了陛下的旨意:“皇後對王将軍進獻的這個小木筒很是好奇,一會,咱家派人領着您去見見皇後娘娘。”
王将軍抱拳應命。
華将軍看着那烈火烹油的架勢,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轉身大踏步走了,身後跟着華府死忠的幾個大臣。方才還刀光劍影的正殿,徹底空了。
禦辇入了後宮後,趙公公請示淩軒去往何處。淩軒沉吟片刻,輕踏禦辇,“去瞧瞧皇後。”趙公公低頭抿嘴一笑,尖着嗓子,唱着禮:“擺駕椒房殿!”
而此時,皇後鹿采薇并不在椒房殿,而是在禦花園。
鹿采薇低頭擺弄着手裏的小木筒,對面坐着王将軍。“娘娘,這本該是您的功勞。臣受之有愧。”王将軍是直性子,憨厚的笑臉,讓鹿采薇也放松了幾分。
“王将軍不要自謙,這東西,還是要靠你們這些将士,才能真的發揮用處,至于是誰研制出來的,百姓們不會在意。”鹿采薇将小木筒一拉一放,擡起來随意往一個方向看去。
之前,王将軍在鹿采薇的指點下已經試過了,當他看見那侍女頭上的金簪時,驚得話都說不利索,放下小木筒,在去找那個宮婢,卻發現眯着眼也看不清那個宮婢的臉。先前只是因為皇後是鹿老将軍的女兒而心生敬意,如今卻是因為這個看似平平無奇的小木筒,而打心裏敬重皇後。
“王将軍,這小木筒本宮起名叫千裏眼,顧名思義,可見千裏之外。可水晶難得,這東西如今沒辦法大量生産,所以,請您物盡其用。”
鹿采薇仔仔細細的将千裏眼的用法介紹了一遍,王将軍連連點頭,鹿采薇再三确定王将軍的确聽懂了,才讓王将軍回去。
待王将軍走後,鹿采薇低頭看着手裏的小木筒出神,其實這并不是她作出來的,而是她那個妹妹的手筆,只因水晶難得,所以是她雪藏多年的寶貝。可是她認得這個東西,她也很慶幸自己重生之後還記得這個東西。
鹿采薇輕輕一笑,喃喃低語:“我的好妹妹呀,還真是多虧了你。不然,這西邊戰線的好兒郎們,只怕不知要再死多少。”
佳人沐煦陽,鳥語花香,懿氣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