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絕地逢生梁宮人
未時三刻,衆妃嫔各自離宮,向柔儀殿中聚攏。
“姐姐,這柔儀宮事兒可真多呀,昨天剛議過,今天又來了。”韓修儀向黎修容抱怨道。
這二人俱是帥府千金,入宮前本就是舊識,又同居延福宮,自是十分親厚,總以姐妹相稱,韓敏敏雖位分不低,但年齡卻最小,年方十五,很是天真爛漫。
“妹妹,你真別說,我聽說呀,就真就又是昨天的王女史和梁如意二人呢。”
“是麽?我就說昨天應該對質,把話說開了就好了,可賢妃偏不讓,現在姐姐你看,還不是今天又來,浪費一下午。”韓敏敏一臉的不高興。
“真的是,昨兒跌一跤這事也值得來論個是非,像你我姐妹從小騎馬的,不知跌了多少跤了,那算什麽呀。”黎延玉一臉的不屑:“今天又不知怎麽了,這種瑣事,就應該直接給兩人都賞一頓板子,就消停了。”
“可別。梁如意要說起來還是我遠房姨母呢,你可別打我長輩啊,要打打那個女史去。”韓敏敏撇了撇嘴,昨日她初次見到梁如意,便自己心裏胡亂算了個輩分出來。
說話間,二人來到了柔儀殿,随着衆人一同進入,各自按序落座。
“今日召集諸姐妹,是有件事需要大家共同決斷。”陸貴妃先開了口:“沈婕妤,你來講吧。”
“是。”沈窈一臉委屈,嬌聲訴到:“太清樓的宮女梁氏,謀害我宮中女史王氏,用兇器猛擊她的頭頂,幸虧王女史命大,卻也是重傷在床。”
沈婕妤說完,底下之人皆驚嘆,各自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原來你那個姨母,這麽厲害呀!”黎延玉把臉湊向韓敏敏。
“那可不是,你也不看看她爹是誰。就好比你哥這麽強,你自然也不差呀。”韓敏敏斜了黎延玉一眼。
“可有人證、物證?”施賢妃提示道。
“自是有的,帶上來。”沈婕妤向下示意。
來人正是陪去的那個小宮女,司正局女官又拿了血衣和在太清樓中搜集的帶血瓷瓶殘片置于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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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又是一陣紛亂,膽小的都不敢正眼看那血衣。
“把梁如意也帶上來。”陸貴妃道。
梁如意反剪雙手,被左右兩名司正局內監夾持進殿,跪于地上。衣衫發髻皆有些淩亂,一言不發,眉眼低垂,更顯楚楚可憐之态。衆人免不了又是一陣私語,這怎麽看也不像窮兇極惡的亡命之徒啊。
“你先說吧,怎麽回事。”陸貴妃冷峻地向小宮女道。
“是……嗚嗚……”那小宮女何曾見過這般場面,上午又受了驚吓,未及開口便先哭了起來“那個,梁……宮女,嗚嗚……拿着花瓶……”總算是一抽一泣把梁如意持器行兇的細節哭訴了一遍。金絲虎那段卻只字未提。
“梁如意,她所說,可屬實?!”施賢妃一改往日姿态,柳眉微揚,厲聲質問。
“是……”
“大膽刁奴,以下犯上,持器殺人,實在可惡!”梁如意方答了一字,施賢妃便下了定論:“韋宮正,梁如意該當何罪?!”
“依奴婢說,娘娘倒先不着急定罪,話從兩面說,不仿還是問問梁如意是何緣故罷。”司宮令怕韋宮正直接答“當誅”,定了調子再不好辦,趕在前面把話頂了回去。
“司宮令說的是。” 陸貴妃也提高了嗓音:“梁如意,你怕不是得了失心瘋了吧?怎敢在大內無緣無故行兇?!” 陸纖雲一時想不出什麽托詞,先把失心瘋抛了出去。
“怎麽是無緣無故,梁如意早就對王女史不滿,這分明就是伺機報複!”卻是沈婕妤替梁如意答了話。
“姐姐,好有趣,你看這,可是沒一個讓人把話說完的。”韓敏敏向黎延玉竊笑。
“那是你不關心,不然,換了你也一樣。” 黎延玉一語點破。
“娘娘!且聽奴婢分辨!”梁如意見她們明裏暗裏鬥得厲害,自己插不上話,趕緊大了聲向上喊了一句。廳中剎時安靜了下來。
“奴婢并非有意要害王女史,實是逼不得已,只因那王女史進到太清樓中,不知為何,處處找茬。更是竟要謀害替陛下看守典籍的禦貓,先要活埋,後又要勒斃,奴婢實在看不得王女史下此毒手,可又争不過他們,終是失了手。” 梁如意也特意用了柔弱的哭音訴冤。
“可有此事?!” 陸貴妃厲聲問小宮女。
小宮女吓得一哆嗦,自不敢隐瞞,知道:“是……只是因那貓先抓傷了王女史,女史怕它總是要無故傷人,才要害那貓……”
“你胡說!”卻見一人從座下站起,不是旁人,卻是韓敏敏:“二位娘娘,臣妾在閨中之時,常有貓兒相伴,貓見了生人多是避之不及,談何無故抓人,分明是王女史招惹在先,貓兒萬般無奈才會反擊。”
又指着小宮女道:“臣妾看這婢女滿口謊話,不給她顏色看看,只怕是不會說實話。” 韓敏敏自幼養貓,甚是喜愛,方才聽到王女史要害貓,已是憤恨不已,更豈容得那宮女胡言。
“娘娘恕罪!!!奴婢不敢撒謊。”那小宮女立時吓得哭了起來:“奴婢在旁邊,具體也沒看真切,就見是王女史說那貓抓了她,所以要拿去活埋。”
“一只傷人的貓而已,不管怎樣,難道就可以為此謀害王女史嗎?!”沈婕妤聽到話題扯到貓那兒去了,不免有些氣急敗壞。
“什麽叫一只貓而已!那是陛下的禦貓,不比你的王女史尊貴!!!” 韓敏敏滿腦子都是有人要害貓,聞聽此言,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指着沈婕妤道:“這貓要是沒了,我看婕妤你晚上去捉老鼠吧?!也不枉費陛下這麽寵你。”
沈婕妤一時氣結,滿臉羞赧,卻不敢與韓敏敏争執。原來,若論家世,這宮裏的妃嫔卻沒有一個能比得上韓敏敏,韓修儀的祖父韓知信乃梁魏二代大将,左手握重兵,右手執鐵券,高祖皇帝更是給了他副将以下生殺大權,父親韓琰亦是大魏名将,豈是一般官宦人家比得起的。
施賢妃見韓敏敏突然跳出來指責沈婕妤,卻也不好阻止,她亦深知,自己能封這個賢妃,位列韓敏敏之上,不過是一來自己年長穩重,二來因為父親是世祖潛邸舊人,而韓知信卻未曾參與大梁宮變,說起來是自己家與陛下更為親厚一些罷了,論權勢到底卻是遠遠不及。
“罷了,衆姐妹莫要争執,韓修儀你稍歇意氣,先坐下吧。”陸貴妃未曾想能有韓修儀這般神來之助,忍不住表情緩轉,趕緊趁勢而為:“後宮之中,終是要以和為貴,此事到底是情有可原,自當從輕發落。”
“罰俸一年,以儆效尤,如何?”陸貴妃略一遲疑,終是抛出了一個極輕的處罰,意在試探對方的底線。
什麽?罰俸!別說沈婕妤聽聞驚掉了下巴,連施賢妃都不敢相信,陸纖雲,你這也竟能說得出口,即刻回轉了臉向陸貴妃正色道:“縱有萬般緣由,那也是以下犯上,罪不可赦,豈能罰俸了之!貴妃娘娘你這麽決罰,未免……太有失偏頗了吧?”
“如何偏頗了?”卻又是韓修儀:“臣妾記得昨日,王女史傷了梁如意的腳,罰俸半年。那今日梁如意傷了王女史的頭,一樣都是無心之失。就算王女史品階高一些,那罰俸一年,豈不正好?若要加罰,那昨日的王女史是不是也要拿出來重判才對。”
一句話把施賢妃、沈婕妤都噎了回去。
“罷了,再莫争執,傅宮令教引六宮,必知如何處置最為妥當。”陸貴妃看向傅秋楓:“宮令,你說當如何?”
“如今新皇方登基不久,娘娘說的極是,後宮自當以和為貴,打打殺殺終是不好,娘娘心懷慈悲,從輕發落,罰俸一年也并無不妥之處。”傅宮令言簡意赅,此時不表态更待何時。
施賢妃見此情景,自知勢不能敵,再争已無益處。只是你們也未免欺人太甚了些! 恨不能立時站起身來,甩袖而去,但到底還是坐着沒動,只冷笑了一聲:“司宮令既如此說,那就依貴妃所決吧。”
廳中一片寂靜,沈婕妤目瞪口呆看着施賢妃當衆指責陸貴妃偏幫,卻被衆人如此駁回,又望見對面坐着的韓修儀,心中縱有萬般忿恨,此時到底也再說不出話來了。
“梁如意,今日之事就暫且輕饒予你,你若再不謹言慎行,只沒有下次了,回去好好思過!韋宮正,替她松綁,放回去吧。”陸貴妃臨了不忘教訓了如意一回,然後向衆人道:“今日就這樣吧,小事一樁,各宮不必多議。若傳到陛下、太後那裏,反多有煩擾,都散了吧。”
衆人起身,行禮告退,蜂擁而出。
“妹妹,你今日未免也太偏幫了吧?”黎延玉邊走邊說。
“姐姐,我那可是幫理不幫人的。再說了,就算是幫人又如何,我不向着自己的親戚,還去向着一個狐貍精的宮婢不成?”韓敏敏得意地說罷,二人不覺都笑了起來,一同往延福宮去了。
梁如意緩緩退出殿門,卻見沈婕妤還未走遠,心下一動,便故意緊兩步走過去,淺施一禮:“沈婕妤,奴婢多有得罪了……”,随即離去,留下沈婕妤直氣得臉都變了形,怔怔地呆在廊下。
作者有話要說: 沈婕妤:她們欺負人!
施賢妃:你們欺負人!
陸貴妃&司宮令:就欺負你怎麽了!
韓修儀:我不欺負人,我為貓咪主持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