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座上頌詩訴衷情

魏元齊匆匆離宴,本是不悅太後提親之事,想一個人清靜一下。但與安平王在太液池邊站了這一會,眼見皓月當空,美景如畫,如此親人相聚的佳節,如意只一個人冷冷清清,便想着早點回宮去看看。

回到宮中,元齊也不去自己寝宮,直就到了如意房內,卻見如意正側靠在榻上看書,房中清冷,一如往常,毫無佳節的氣氛。

“果然又好了許多,都能側着看書了。”元齊直接坐在榻上,貼在如意身邊。

“奴婢拜見陛下。”如意見元齊坐了自己的裙子,便放下書,欲起身行禮,順便把裙子扯出來。

元齊卻一把按住她:“你身上不好,不必拘禮。”

“陛下不是家宴去了麽,怎麽這麽早回來了?”如意微微皺了眉頭,自從那晚桂下聽簫之後,如意的心情十分複雜,越發覺得元齊對自己的關心有些過了,舉止也多有輕佻。

“家宴已過三巡,朕上回忘了,有一件東西要給你,今日一時想起,便趕着先回來了。”元齊本就是眉目如畫,俊朗清逸的玉人,此刻借了三分酒意,更是面帶桃花,口中含笑:“朕看你今日身子還行,去朕寝宮裏吧?”

“什麽好東西,奴婢可配不起。”如意見元齊直直地望向自己,別過頭去,避開他了的目光。

“去了便知道了,走罷,今日中秋美景,別總閉在自己屋中悶着。”說着便起身,輕扯了如意的衣袖,二人一同出到了庭院內。

明月滿庭樹,與子步清影。

元齊領如意進到寝宮之中,并無旁人,廊下早已卷起了金絲竹簾,席地置設案塌,擺着桂花清釀和各色珑纏果子、雕花蜜煎和時新果切。

欄前又有一香案,擺着青瓷香爐,燃着三支素線香,氣息清淡悠遠,是沉檀龍麝合制的福寧宮禦用之香,和撲鼻的桂香一淡一濃,相得益彰。

元齊引如意斜靠在榻上,又替她滿斟了一杯清釀:“如意,今日佳節難得,朕備了些酒水、點心,一同賞月如何。”

已是月上中天,清輝灑滿廊下,明如半晝,如意舉起手,看那流光從指間游動:“原來這皎月流光,便是陛下要給奴婢看的東西,真是好雅致,也難怪陸貴妃深得陛下寵愛,原是參透了陛下的清雅之好。”

“不是這個,東西等下再給你看,來,先同飲一杯。”元齊為自己也斟滿了酒,舉盞向如意道。

“奴婢豈敢與陛下同飲,陛下先請吧。”如意雙手捧酒盞,先讓元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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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齊也不強求,擡手一飲而盡。

如意見狀,舉盞只喝了一口,便放下了,又勸元齊道:“陛下,好像,今晚喝多了,還是少飲幾杯吧。”,生怕他喝多了不知道要做些什麽癫狂的事情。

“好,朕聽如意的。”元氣笑着說,又往如意的盤中夾了一枚荔枝甘露餅,“今日閨中女子都要拜月,祝禱求姻緣,朕已替你燃了香,去吧。”

魏元齊到底是腦子清醒得很,有了太後的事情,便故意設了香案,試探如意的心思。

姻緣?如意覺得這兩字,對自己來說簡直就是笑話一般,只淡淡地道:“陛下莫要說笑了,奴婢此生姻緣已盡,又有什麽可求的。”

元齊一怔,未想觸到了過往之事,忙安慰道:“胡說些什麽,那都是姻緣未到,好好的日子,想那些晦氣的事情幹嘛。你不去求就罷了,朕自去祝禱。”

說罷,行到案前,雙手合抱于胸前,低頭拜月祝禱。

如意歪着頭看着元齊,倒覺得十分可笑:“陛下有這麽多美人,眼花缭亂,看都看不過來,還要求姻緣?”

“你怎知朕求的是姻緣?而不是為天下祈福?”元齊笑着反問道。

“那……便是奴婢猜錯了……”如意吃了一口荔枝甘露餅,口齒生香。

元齊回轉坐下:“你沒有猜錯……”卻不再往下提這茬,轉了話題“如意,今日美景佳節,自當有更多雅趣消夜,與朕來玩鬥句如何?”

“陛下如今雅趣真多,奴婢覺得還是以前鬥鬥蟋蟀、耍耍葉子戲好玩,不過現在倒也是秋蟲都沒了,陛下那個鬥句要怎麽玩?”如意的話中略帶譏諷。

“一人頌一句古詩,一句帶花複一句帶月再反複,必得要應景的,如何?” 元齊問道。

“好啊,那奴婢讀書少,奴婢先來。”如意望向欄外的月下桂樹,張口道:“花:未必素娥無悵恨,玉蟾清冷桂花孤。這是中秋的句子,陛下,可應景?”

“應景倒是應景,只是略惆悵了些……”

“自然是惆悵的,該你的花了,陛下。”

“名花傾國兩相歡,長得君王帶笑看。”說罷,便故意帶着笑意看如意:“如何?比你的應景吧?”

“啊,是~~陛下說是,那便是。”如意尬然應到,心中暗想:這太白的馬屁詩,你倒也不覺得不吉利。

“如意,你的月……”

“今夜月明人盡望,不知秋思落誰家。陛下,你的呢?”

元齊舉起酒盞,對着如意念到:“秋風清,秋月明,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

如意聽得此句,忙轉過身去,眼望庭外,只覺得渾身上下都不自在,這分明就是在斷章取義:“看來陛下是真愛太白的詩,只是這首,陛下好像漏句了……”

“是,如意說的不錯,此時此夜難為情,朕漏了……”說罷舉盞自罰了一杯:“這局算朕輸了。”

“陛下真的喝多了,奴婢不玩了,陛下明日還要早朝,早些休息吧。”如意緩緩起身,欲下拜告退。

卻被元齊隔着袖子一把拉住了手腕:“不急,朕的東西還沒有給你看,你且等着。”

說罷,轉到一邊,取過一個錦緞包裹,裏面似是一只寶函,置于案上:“如意,你打開看看。”

如意解開那錦緞包帶,覆皮自然攤落于案上,露出了一只紫檀多寶箱,正是當日自己被抄沒之物,如意不覺呆在了原處。

“如意,你的東西,朕還給你。你不打開麽。”

“陛下……”如意擡頭看了一眼元齊,眼中閃過淚光,輕輕地打開了寶箱,裏面正是當日被抄沒的五樣寶物,如意伸手緩緩地撫了一遍,心中五味雜陳,百感交集。

“拿回屋裏去,收好,早點休息吧。”元齊提醒如意,又看了一眼箱中之物,卻伸手将那柄鯊皮烏金短佩刀取了出來:“這個你不能拿走,朕替你保管吧。”

“這是我父皇的遺物……陛下……”

“禁中宮人不能随意裹挾利刃,放在朕這裏,不會丢的。”

“是,奴婢一時忘了自己的身份,還請陛下恕罪。”如意又望了一眼寶箱:“陛下,奴婢只要母後的多寶簪,還有那柄昭仁皇後的玉如意,留個念想,其餘之物,奴婢也用不上,也請陛下一并保管吧。”

“如意,那銀鏡和頭面都是母後給你壓箱底的,你就這般棄了?” 元齊有些不可置信,昭仁皇後留給如意的寶物,為何她只挑走了那柄玉如意。

“陛下,奴婢就是他日萬幸,得出宮嫁人,也終用不上這僭越之物了。”原來,這純銀鏡和點翠鳳銜夜明珠的頭面,都是昭仁皇後給如意備嫁太子的嫁妝,非極尊貴的天家貴婦,而不能擅用。

“一并收着吧,真到了那天,朕下旨特許你。”元齊替如意合上了寶箱,承諾了梁如意,耳中卻全是“他日萬幸,出宮嫁人”這幾個字,難道如意真的是這麽想的,難道是她去找過太後?

“奴婢謝陛下恩典。”如意深深施了一禮,抱過寶箱,轉身告退,回自己的屋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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