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延和窺密尋不得
小菊選到了福寧宮中,也晉了紅霞披,與如意住在一處,天子禦前,與冷僻的太清樓不可同日而語,自然是十分高興;楊姑姑調任了太清樓,進宮那麽多年第一次離了掖庭局,也不再用理那些粗使的活,心裏對如意更是感激。
梁如意身邊有了小菊,雖不是那麽貼心,但好歹算自己的人,就算在元齊眼皮子底下,到底自在了許多。又得了恩準,不當值時便可帶小菊時常四處走動,練舞逗貓,倒也心情舒暢了不少。
這一日午後,秋高氣爽,如意伺候完延和殿,待元齊回福寧宮小憩,便與小菊又去太清樓找梨花耍貓。還未及進門,金絲虎和銜蟬聽得熟悉的腳步聲,便一前一後沖出門外,圍着二人歡撲打轉。
如意折了一支海棠葉,行到緋雲廳前,只在廊下坐定,沐在暖陽中,用那枝葉逗弄二貓,意靜适閑。
小菊徑直轉到後面找玳瑁講話去了,梨花見如意到來則趨前相見。
“如意,這貓兒,雖是我們平時喂着,到底是通人性,知道姑娘救過它們,還是與姑娘最為親近。”梨花一邊打趣,一邊蹲下身子用手去撫了一把那貓。
“那是自然,我聽說貓兒只認準一個人,若不是認準的人,旁人待它們再好,也不濟事的。”如意面露得意之色。
梨花緩緩起身,與如意平齊之時,不經意地耳語道:“姑娘前些日子說的事,如今有眉目了……”
梁如意心中一動,将海棠枝擲向院中,看着那二貓逐葉而去,站起身道:“梨花,這裏面可有陛下的一首禦筆勸學詩,乃鎮樓之寶,你還沒好好看過罷?與我一同賞鑒一番如何?”
說罷,便攜了梨花的手,推門進到緋雲廳內,順手在身後又把門都關上了。
“這裏沒人,說罷,如何?”如意拉了梨花坐于榻上,輕聲道。
“顧順也是每十日要回一次內侍監述職,會進一次通極門,奴婢已找了借口,把回尚儀局見孫尚儀的日子調了一處去了,所以,每十日,可與顧順相會一次。” 梨花把她找到的法子述給如意聽。
“原是這樣……可靠麽?可有其他人?”如意用手觸于唇上,略有所思。
“奴婢已試了一次,找了背人的時機和地方,只一換手,并不多語,無礙。” 梨花确認了是極隐秘的行事,不為人所知:“姑娘來的正好,明日,便又是一期。”
“好,我的梨花果然不同往昔了,聰明伶俐,膽大心細。”如意誇了梨花一回,興奮地站起來,行到坐塌對面的書案前,就用了禦用的文房四寶,展紙磨墨,寫了一頁字,吹了一下,折成了小塊。
“明日把這個給他,不必回信,更別在殿中省裏動筆墨,讓他随意回個信物給我即可。”那張紙上,如意不過是随意寫了幾句,故人再見問候的話而已,還是想先看看能否順暢遞信。
Advertisement
“是。”梨花接過紙條,仔細地藏在了身上。
“太清樓裏的人,也都要避。”如意又囑咐了一回。
“是,除了姑娘、顧順和奴婢,絕無第四人知曉。只是奴婢有一事不明,還想請問姑娘。”
“哦?”
“可是姑娘求的陛下,将楊姑姑選到太清樓來的?奴婢覺得……她的話好多。”
“楊姑姑呀?我只問你,她平日裏做事怎麽樣?”如意并未回答,卻反問梨花。
“做事倒很是麻利能幹,就是極為喜歡到處打探、到處說些宮裏的流言蜚語。” 梨花猜不透如意為什麽明明要自己做隐秘之事,卻要将這樣一個愛嚼舌頭的姑姑放進太清樓。
“做事好就夠了,你多差她到處去做事,你自己樂得清閑不就好了?”
“姑娘,你知奴婢,不是這個意思……”
“梨花呀,這太清樓地處僻遠,外頭有事情你能得到幾個消息?就算你自己日日各個宮裏去送書,你也不是那會打探的人。現有楊姑姑在,你只管差她出去,還有什麽是不知道的?想要放些什麽話出去,也方便多了。” 如意笑着又拿起筆,舔着那禦硯上快幹了的墨汁。
“更何況,楊姑姑雖話多,人卻不壞,有什麽要和別人嚼舌頭的,必先都和你說了出來。”如意又補充了一句:“至于你所擔心的事,這麽說吧,我能常來太清樓,那可是明面上向陛下求來的,這周圍的人,話少的心思卻未必少,那才是真災禍。到底是要你自己謹慎才是。”
“原來是這樣,奴婢省得了。”梨花若有所思,果然倒是個好安排。
二日後,如意又去了太清樓,逗完了貓,也拿到了顧順給回的信物:一只有指尖大小的玉環墜子,這種小墜子多挂在內監的拂塵杆子上,如意輕輕的捏起墜子,透着光隐約看到了內裏刻着的一個“梁”字,原來是公主府的舊物,難怪如此眼熟。
如意知道了一切無礙,于是便在下一個會期之前,正式寫了兩封信,一封給顧順,另一封套在給顧順的信中,卻是給長沙王的。仔細密封了之後,借機連着那玉墜子一同給了梨花,讓她趁着會期給到顧順,想法子發了出去。
又特地囑咐了一回,一來不能顧順自己直接就找人發了,需得有中轉之人;二來那個人必得萬分可靠。
梁如意閑散游蕩的好日子沒過了兩天,宮裏的事卻陡然多了起來。原來,黎延興已然引兵鎮關南,在緩水之南與睡姐隔江對峙,形勢焦灼,一觸即發。
事關國運,京畿朝中,文武百官皆憂心忡忡,日夜關注邊關事态;元齊更是把所有的時間都撲在延和殿中,除了日常批閱奏折,便是研究兵書和陣圖,除了進膳,甚至連安寝都無暇顧及,如意也只得跟着随侍筆墨。
這一晚,元齊又在延和殿中熬夜忙公事,如意照常随侍身邊,元齊便打發了王浩去到別處,殿中僅剩二人,特意讓如意可以坐着伺候。
如意呆呆地坐在側座,已是深夜,煞是無聊,偌大的殿堂,除了自己,只有元齊一個活物;如意盯着那紗罩的宮燈看了半天,晃來晃去的燭火,直覺得越來越困,只得使勁擠了擠眼睛,把目光移到了另外一個活物的身上。
嗯?元齊看的這個折子,封樣好像和別的不太一樣麽……這奏折還分門別類有那麽多不同呀。元齊倒是看得好認真啊,神色還那麽凝重,有這麽多事天天需要他親自處理麽……
“茶!”正胡思亂想間,元齊卻發話了。
“是。”如意起身,勺了一匙研好的茶末在青色兔豪建盞中,拿起一邊溫在暖爐裏的湯瓶,加了一點熱水,調成稠膏,又沖入八分滿滿的熱水,用茶筅迅速攪動,直至茶面上起了一層乳白的薄膏腴,遂将點好的茶奉于元齊近前:“陛下請用!”
“先放桌上吧。”現今元齊待如意很是寬容,既不要她跪進了,也不用她察言觀色,凡事皆直接吩咐:“這個去替朕抄一份,啊~~哈”騰出一只手一指特意擱在一邊的一本折子,又握了拳抵在口前,打了個哈欠。
如意将茶盞輕輕地置于書案上,躬身向前取過折子,目光無意中滑過元齊手上那封與重不同的折子,困頓的雙眸卻一下子閃出了精光,又定睛确認了一下,不錯,那上面,赫然有寫着長沙王三個字……
如意的神色也凝重了起來,那原來分明是一封密折,想來是元齊安插在長沙王身邊刺探少泓的人密奏的……只不知那上面又寫了少泓什麽壞話,元齊也真是好手段,都已經把少泓貶去這麽遠的地方了,還不忘行此偷雞摸狗之事。
如意心事重重,退下一邊的側座,兀自低頭抄寫了起來。
半晌,抄完了折子,把抄本和原本一并整理了,準備回呈元齊。一擡頭,卻發現,龍椅上的元齊一只手低着額頭,斜支在龍椅靠手上,雙目緊閉,低着頭一動不動,似是睡着了……
如意消無聲息地走了上去,來到元齊身邊,将手中的準備回呈的折子在元齊的頭上來回揮動了兩下,元齊仍是全然未覺,只發出沉沉的呼氣之聲。
果然是睡着了,想來這幾天太累了,陛下睡得可真沉啊……如意心有所思,目光落在堆滿書籍和奏折的禦案上,嘴角露出一絲狡黠的淺笑,輕輕地将手中的折子放在了案上,順手把那案上原有之物也都稍作了整理……只是,好像并沒有發現有哪一本折子是特別的封樣。
如意疑惑地回看了一眼沉睡中的元齊,難道……是我剛才眼花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