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流言

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時候，黃寧便掙開何少卿的手走了，何少卿注視着那輛小吉普車在泥路上颠簸，覺得自己心裏有塊肉被割掉了。

過了9月，陰雨綿綿，重慶的天氣便慢慢涼快下來，滿山的翠綠逐漸夾雜了濃郁的紅色。

黃寧應邀成了國立醫學院的客座教授，穎穎很喜歡去母親的學校，黃寧有時就帶着孩子住在學校的宿舍裏。

宿舍不大，加上言言不再喝奶，黃寧便沒有帶奶媽過來，自己帶着兩個孩子，幸好穎穎和言言都很懂事，很多同事喜歡她們，經常幫黃寧帶她們玩，寧香下班了也會來看黃寧。

寧香因為識字被安排在圖書館做雜工，旁聽護理科的課程。

醫學院宿舍，夜涼如水。

黃寧哄睡好兩個孩子，便坐着準備下一堂課的講義，想起何少卿此刻也不知身在何處，便放下筆，取過一張武漢地區的地圖和一疊報紙，逐一的在上面标注着報紙上提到的各個作戰點。

黃寧嘆了口氣，報紙上報道的都是幾天前發生的戰役了，何少卿此刻可能早就離開，更何況她根本不知道哪些地方是何少卿負責駐防的。她其實只是牽挂，放不下罷了，哪裏又能追上何少卿的馬蹄。

上次分別後，何少卿便再也沒有和黃寧有過聯系，只大伯母隔幾天會告訴她少卿安全的信息。

這天，黃寧回到家，将穎穎和言言安頓好，便去了大伯母前幾天提到的聚會。

觥籌交錯，衣香鬓影，這是一個讓人沉醉的秋夜。

黃寧有點興致寥寥地坐在大伯母身後看夫人打牌，一邊在心裏默想兩天後的課程，應該可以安排學生們進解剖房了。

洗牌時，進來個傭人和一起打牌的女主人說了幾句。

“你們平時不都說要看女明星嗎，正好一圈牌也打完了，我今天特意請了幾個明星來，一起去看看？”

大家牌也打得有點累，便都說好。

大伯母也拉着黃寧一起出去，還沒走到舞廳，便聽見一陣陣的熱鬧。大伯母便拉住黃寧：“我們等會過去，反正前面也人多，等下散開了再看也來得及。”黃寧點點頭，不置可否，在前世明星就跟路邊花草一般的多，每天都有無數的花邊新聞冒出來，黃寧對這些完全不感興趣，何況是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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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伯母拉了黃寧坐在一旁沙發上喝茶，一邊指點黃寧最近又有了哪些新貴，有時問幾句黃寧學校的事情。

這時鎂光燈突然閃了一下，黃寧皺了下眉下意識的擡手遮眼，卻聽到大伯母輕呼了一聲：“淑惠！”

黃寧擡眼看了下，果然是淑惠，只是如今早已不做那學生裝扮，一身亮閃閃的玫紅色珠片旗袍直晃得滿場熠熠生輝。

黃寧朝她點點頭，心裏疑惑不知道又有什麽事，看着淑惠妖妖袅袅的走到她身邊坐下，黃寧聞到一股香膩的脂粉味，條件反射的稍稍往旁邊挪了一下，這時黃寧感覺到閃光燈亮個不停，周圍站了一圈的人牆。

淑惠輕笑着和黃寧打招呼：“按理，我得稱你聲姐姐呢，不知道少卿如今可還好？”

黃寧暗暗皺眉，看到旁邊幾個記者不停的在抄寫，猜想淑惠大概是想鬧點緋聞上頭條，自己此刻若是走了，指不定報紙到時怎麽寫，只得不動聲色的笑道：“很好，多謝關懷。”

淑惠輕笑着攀上黃寧的胳膊，搖了搖道：“看來，姐姐還是不肯原諒我。”

黃寧只當是死人的胳膊搭在自己身上，一臉驚訝的轉頭同大伯母笑道：“這位小姐想是認錯人了，大伯母可認識？”又轉過頭同淑惠溫和的笑道：“只是你我素昧平生，我夫君又一向不喜我和戲子接近，這般親密只怕不好。”心想，你狠，能有多狠，無非是那些手段，我可是在解剖室裏泡了好幾年的，即便是個鬼搭上我的胳膊都不會跳一下的。

大伯母看見淑惠時吓了一跳，轉又擔心黃寧生氣，現在看到黃寧裝模作樣的演戲，差點笑出聲，卻只搖搖頭道：“哪裏認得，大概是認錯人了。”

淑惠沒想到黃寧如此反應，只得讪笑的自己放下，故意冷着臉抱起胳膊：“姐姐果然還是不肯原諒我。我就是當年的淑慧妹妹，老爺的妾侍，只是被姐姐不容才不得不離開何家罷了。姐姐難道貴人事多，竟忘記了當年的金屋藏嬌？”

黃寧伸手悄悄按住大伯母：“哦，不好意思，當年的雲小姐雖然是我何家人，只是少卿一貫忙于軍務，我又有教書任務，以致和雲小姐緣悭一面。若當日知道雲小姐能成豔光四射的大明星，怎麽也得認識一番，以便如今可以拿來和各位貴婦人消遣。”

淑惠“騰”的站起身，胸口起伏劇烈，黃寧不動聲色打量了下，嗯，看來這一年半的日子過得不錯，胸圍都從B升到D了，這個時代可沒有隆胸手術。

“何夫人言重，要是夫人願意，淑惠現在就和夫人合照一張。”淑惠轉眼又笑盈盈的坐下來，欲同黃寧合照。

黃寧心道這娛樂圈果然鍛煉人，變臉也太快了，一邊笑了起來：“甚好甚好，只是大明星等一等，我們這想和你合影的人多了，大家一起照個合影吧。”黃寧拉拉大伯母的手，大伯母順勢而起，請各位夫人小姐一起合影，司令夫人相邀，大家自然都給面子，一下子圍上幾圈人群。黃寧都不知道被擠到哪裏去了，冷落角落的沙發前熱鬧非凡。

黃寧趁熱鬧，和大伯母說了一聲，就回了何家，一路猜想明天報紙娛樂版的頭條會是什麽，是少帥昔日嬌妾錦衣日行同大夫人見面的宅鬥文呢，還是大明星和少帥緣悭一面相思成灰的瓊瑤文，還是少帥家母老虎趕走嬌妾，嬌妾搖身一變成明星的勵志文。

黃寧笑了一番，又搖頭，這事還有完沒完了，希望不要影響了少卿。

第二日，黃寧特意叫傭人買了很多報紙進來，一翻果然如她所想，各種花邊都有，而她在一開始欠身稍離淑惠的這個動作更是被多張報紙刊登。這個戰亂頻繁的年代也需要一些花邊新聞點綴其中，供人一樂。只是這供的人是自己黃寧終歸有點不舒服。

黃寧坐在書桌前心裏罵了幾句何少卿，又擔心他若是知道了受影響，想了想，便剪了幾份報道給何少卿寫了封信。

下午，黃寧便帶着孩子回了學校，本來她還想在家多住一天，但一想到淑惠極有可能上門，還是決定提前回校，這次她還帶上了奶媽，準備在學校多住一段日子，去學校之前，黃寧特意拐去了一趟大伯母家，和大伯母解釋一番，讓她放心，還托大伯母将自己的信通過大伯由軍部郵件交給何少卿。

10月初，正率部駐守在宜昌西岸的何少卿在軍部文件裏發現了黃寧的信，打開後粗粗看了下那些報道，黃寧的信只有一張紙條，上面寫着大字：“好好打仗，不許亂想，等你回家。”下面還有一行小字，寫着：“我好像出名了，你看是我好看還是大明星好看，旁邊一張大大的笑臉。何少卿笑了起來，伸手小心翼翼的撕下一份報道中黃寧部分的照片，又将那幾份報道随手揉成一團扔在地上，卻将那張薄薄的紙片和照片揣在了貼身內衣的口袋裏。

11月末，寒風四起，秋葉凋零。

這一天夜裏，何少卿踩着一路寒霜回到家裏，何少卿脫掉外衣，先在客廳暖了下僵硬的身子，快步上樓走進卧室，只見黃寧正懶洋洋的打着哈欠俏生生的站在他面前，何少卿忍不住，大力一攥将黃寧緊緊的抱在自己懷裏，低低的說出藏在心裏幾個月的話：“寧寧，我愛你。”

黃寧輕笑着拍拍他的背：“嗯，我知道，只是你該去洗澡，臭死我了可就沒人愛了。”

“亂說。”何少卿放開黃寧，怔怔的望着這眼前思念良久的嬌妻，說，“你陪我去洗。”

黃寧皺皺眉拍開何少卿的手：“不要，找你的大明星妾侍去。”

何少卿笑嘻嘻的也不理會，只一把抱起黃寧大步走向衛生間。

黃寧一邊給何少卿洗頭一邊給何少卿講着離別後的事情，何少卿渾身舒泰的躺在熱水裏聽黃寧絮絮叨叨的講，仿佛幾個月的千裏奔波生死征伐早已消失。

聽黃寧講到和淑惠的一番針鋒相對，何少卿大笑起來，伸出黑黝黝的大手在黃寧臉上輕輕捏了下：“你居然也這麽壞了。”

“水，不要，不許偷襲。”黃寧皺眉拍了下何少卿的胳膊，“怎麽，我們的軍座大人心疼了？得，改明日我請她來我們家當着軍座的面斟茶賠禮，軍座看可滿意？”

何少卿被說的大笑，“嘩啦”一下将自己整個人埋在水裏清洗泡沫，又呼的站起來，也不穿衣便反抱起黃寧，自己坐在黃寧剛才坐的條凳上，用自己的胸緊緊的貼在黃寧的背上，一只手從身後繞到胸前抓捏那團柔軟，一只手卻從底下摸了過去，将自己粗粝的中指伸進溫香軟玉裏，只覺得一陣推擠，何少卿舒服的嘆了口氣，一邊輕輕的咬着黃寧的後背：“寧寧，你也想我，是不是，都濕得很。”

黃寧被他抱得沒法動彈，又被何少卿的中指摩擦的又疼又癢，還沒反應過來又被整個抱起，直接坐了下來。

何少卿給黃寧另外換上一身幹淨的睡衣，抱到被子裏藏好，自己在衣櫃裏胡亂找了衣服穿上，便鑽進被窩，抱着黃寧親個不停。

黃寧有氣無力，只能任他摧殘了會，才使勁推了推他：“別鬧了，都幾次了，明天我起不了床怎麽辦？”

何少卿嬉笑：“起不了床正好，我陪你在床上睡一天。”說歸說，但到底不敢要的太狠，只能忍住，一臉惬意的抱着黃寧眯着眼養神。

“趕緊睡吧。”黃寧覺得他久無動靜，自己也累的很，便嘟哝了一句。

“寧寧，這次你怎麽不對我生氣了？”

黃寧聽到何少卿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一時反應不過來，過了會才明白是在說淑惠的事。

“生氣什麽，她現在的樣子你怎麽會喜歡。”

“那那時候你怎麽那麽生氣？”

“那時候啊，我也不知道，反正我第一天看見她的樣子就一團氣。”

何少卿想了半天，還是想不起來淑惠原來的樣子。

黃寧笑着擰了下何少卿的胸：“你呀，那時候她一身學生裝，梳着兩條辮子。”

何少卿好像有點印象，心想這樣子怎麽了，後來突然反應過來，悶笑起來：“我的寧寧真是太傻了，明明那麽聰明絕頂的。我什麽時候說過我喜歡女學生的樣子，那上海灘成千上萬的女學生我怎麽只要了你？”

“不許說我傻，嗯，照你這麽說，淑惠現在的樣子你有可能會喜歡？”

何少卿愣了下，捏了下黃寧的臀肉，只覺得滑膩軟實，嘴裏說道：“胡說什麽，我只喜歡寧寧的樣子，那時候的樣子，現在的樣子，還有以後。”

黃寧笑起來：“嗯，那你喜歡我什麽？”

何少卿笑嘻嘻的親着黃寧的臉，說道：“都喜歡，我仔細想過，只有寧寧讓我哪哪都喜歡。”

第二天醒來，穎穎牽着剛剛學會走路言言猛地推開門，大叫：“爸爸，爸爸！”直接跳到了床上，何少卿哈哈笑着鑽出被窩抱住女兒，又看見一個小小的身影朝他蹒跚走來，心裏一熱，眼淚差點湧了出來，他輕輕的喚道：“言言！”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