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準備 溫香軟玉在懷,他舍不得放手了……
回望楚府的路上,季軟不安:自己莫不是病急亂投醫?雖說陸骁辭品級不低,但初到盛京宮中許多事只怕有心無力。
可是,季軟又有一種預感:只要陸骁辭幫忙,除夕宴上望楚府必定不會出錯。而且,她實在不知還能找誰了。
馬蹄踩在雪裏,發出咯吱的聲響。季軟跟着車身搖搖晃晃,有些犯困。沒過多久,只聽車夫小聲在外頭道:“太子妃,良娣,到了。”
季軟下車,發現門口站了不少人。管家劉璋,侍衛李生打頭,管茹也在。不用說季軟也知道,宮裏的消息傳到外頭來了,想必這夜大家都不會安寧。
她擡頭,視線落在望楚府的牌匾上。牌匾高懸門上,金燦燦的三個大字在夜裏透着陣陣暖意。她來京數年,真正稱得上家的地方,也只有這裏了。
若護不住家宅門第,好歹護住裏面的人。留一條命在,日子總歸是有盼頭的。“都回去吧,好好準備就是。”季軟發話,由翠珠跟着回院裏去了。
第二日一早,濃重的雲霧剛被晨光撥開,便聽院裏傳來一陣厲聲:“都卯時三刻了,院裏怎麽還不見人?翠珠——”
季軟睜眼,驚覺是蘭息嬷嬷的聲音。蘭息去鄉下已有小半月,她本打算今日叫人去請的,不曾想,蘭息自己先回來了。季軟爬起來,開門見蘭息正教院裏雜役丫鬟做事,精氣神滿滿的樣子。
看見季軟,蘭息解釋:“鄉下一切安好,老奴挂念府裏,便提前回來了。太子妃趕緊梳洗幹淨,叫人看見不成樣子。”
老奴雖刁,但勝在忠心有用。況且蘭息不請自來,季軟心裏幹勁滿滿,沒說什麽回屋梳洗去了。
不多時,內坊司果然派人送來卷冊記錄,規整的滿滿一箱子,簡直叫人無從下手。季軟朝翠珠使眼色,翠珠也夠機靈,悄悄往那送卷冊的大監手中塞過去一個荷包。
沉甸甸的,看起來分量不少。拿人錢財,本打算放下東西走人的大監悄聲提醒了句:“往年卷軸都在這了,太子妃不如從三年前倒着往回看。”
季軟眉眼含笑,“我初次做這些事生疏的很,公公可否提點一二,三年前的卷軸有什麽不一樣?”
大監欲說還休,翠珠又悄悄塞過去一個荷包,大監清清嗓子,才裝模做樣道:“近三年除夕宴都是宸妃娘娘親自辦的,若陛下滿意,今年這份差事就輪不到望楚府和宮外高門子弟了。”
待送走大監,府裏丫鬟将本本堪比磚頭厚度的卷冊歸置整齊,季軟拿出三年前的卷冊和去年一對比,才發現大監話裏玄機。
宸妃娘娘主辦除夕宴,自然是怎麽燒銀子怎麽來,卷冊上記錄的十足詳盡。西域美酒一百五十散,八千銀子,玉盤五百只,共計萬兩,諸如此類的記錄多不勝數,更別提除夕宴上損壞器件,殘留飯羹……季軟看下來,只覺得說是花錢如流水也不為過。
對比下來,三年前的卷冊就清簡許多。按照宮規制度,該置辦什麽,置辦多少都是定數,花的銀子也在可控範圍之內。
翠珠氣極了,皺着一張小臉怒道:“這宮裏手段真是一樣一樣的,讓人猝不及防。時間有限卷冊這麽多,平常人肯定挑時間近的看。誰知宸妃娘娘花錢大手大腳早惹陛下不滿,若太子妃仿照着來,豈不要遭訓斥?”
管茹也氣,她給季軟打下手,一頁一頁翻冊子,看到這會眼睛都熬酸了。趁頭腦還清醒,提醒道:“不過,我們怎知這冊子有沒有問題?宮裏人心險惡,若有人故意在卷冊上使壞篡改記錄,就不好了。”
此言有理,這也是季軟一直擔心的。除夕宴美酒珍馐不需她親自動手,只需理好冊子內坊司照辦就成。這其中置辦的東西,多一件少一件都是有講究的。
宸妃的理念自是以多為好,貴重為先。雖說皇家氣派,此舉卻顯得鋪張浪費,季軟萬萬不能按照她的規矩來。
三人糾結拿不定主意,只聽蘭息冷聲道:“卷冊不會有錯,按照三年前的章程置辦就行。眼下太子妃要想的,是如何在吃食上出彩。陛下大費周章将除夕宴交待下去,肯定不想只看到返璞歸真,平淡無趣的局面。”
翠珠奇怪:“嬷嬷怎知卷冊沒有問題?”
蘭息當然不會說是因為陸骁辭早打點過,保證送到她們手上的卷冊務必詳實。她斜眼,看的翠珠脊背發涼,才說:“久居深宮,老奴曾有幸參與過置辦宮宴,卷冊記錄與我印象中并無分別,想必是可信的。再說,卷冊浩如煙海,一晚上的功夫能在上面做什麽文章?”
有蘭息這話,三人放心不少。只是新的難題又來了,如何才能在美酒珍馐上做出富有新意,讓人眼前一亮的新鮮玩意呢?
蘭息建議:“今年除夕宴改了制度,朝中官員也需參加。老奴聽聞,天皇貴胄,朝廷官員中以南方人士居多,南方口味偏甜。太子妃幼年長于黃州,不如做道黃州小食擺上宮宴,一來新奇,二來也算拉攏人心。”
這法子是陸骁辭教蘭息說的。在他看來,宮宴美酒珍馐簡直是衆口難調,滿足大部分人的需求就已足夠。因此,他才經由蘭息嬷嬷之口提點季軟,解決主要矛盾即可。
管茹覺得蘭息這個法子甚好,肯定道:“季軟姐姐,不如做百花酥。我聽翠珠說你會這個,雖然鳳仙樓可以買到,但按量供應不是人人都吃過的。”
翠珠大有一種自家姑娘很有出息的感覺,她得意:“黃州美食多,太子妃會做的可不止百花酥。蒸雲糕,千層烙,米糍餅可多可多了,當年跟着正經廚娘學過手藝的。”
她們你一言我一言,說的比朝堂辯論還熱鬧,季軟卻不覺得怎麽好。
也不是不好,就是想有更好的。
季軟發愁了幾日,實在想不出別的主意。明日便要将理好的冊子上交內坊司,季軟心焦,用過早膳帶上管茹出門散心去了。
陸骁辭這頭,連夜處理一堆事務,直到天色發白才阖眼躺下。不想睡了不過兩個時辰,崔炳那厮上門跟催命似的,一定要拉陸骁辭吃酒去。
崔炳心裏還念着陸骁辭看上季軟那事,一心想幫人找個更好的,不守寡的。今日在蘭亭巷陳曲坊早定好廂房,裏頭正有美人候着。
知道陸骁辭向來矜貴,不好那些煙花之地。崔炳诓騙說去鳳仙樓聽書,那兒文人墨客聚集,看戲吃酒樣樣都不耽誤。
陸骁辭一聽鳳仙樓,記起是初到盛京季軟提過的地方,他不禁回味上次暗衛帶回的那口百花酥,軟糯香甜,入口即化,不提還好,一說倒勾起他肚裏的饞蟲了。
于是在崔炳頭頭是道的說辭下,陸骁辭真被诓騙出了門。
今日街上尤其熱鬧,除舊迎新的月份有三家姑娘出嫁。紅炮仗劈裏啪啦連響幾條長街窄巷,紅綢遍地,孩童們又蹦又跳,跟在人群後頭嚷嚷:“新娘子來咯!新娘子來咯!”
陸骁辭被一幫熊孩子吵得腦仁疼。然而崔炳在前頭帶路,哪兒熱鬧往哪兒湊,邊走邊回頭隔着人群沖他喊:“就在前頭,你趕緊跟上。”
聲音越來越大,人越擠越多,陸骁辭頭頂烏雲密布,大有打道回府的架勢。他被人群擠進一家香粉鋪子,想着正好在此處避避。
香粉鋪子不大,女客都在二層,一層是等候的男客。陸骁辭站了會,一個老頭湊過來搭話,笑眯眯的:“後生夫人也喜歡逛這兒?”
對方比他年長許多,不答不合禮數,陸骁辭淡淡道:“小生年幼,并無夫人。”
那老頭跟沒聽見一樣,繼續樂呵呵地和他唠家常:“女子一個樣,老的少的就喜歡這些俗氣玩意。咱們為夫的除了哄着,也別無辦法不是,後生成家多久啦?”
“沒有成家。”
老頭:“吵架了吧?我年輕那會,每次吵架也逢人便說沒有成家。當時圖一口氣,現在想想蠢得很。”
陸骁辭解釋不通,索性不辯駁了。
“生娃娃了嗎?”老頭還在打聽。
“沒——有。”
老頭掌心轉着兩枚核桃,一副過來人的口吻:“還是得生娃,生娃鞏固夫妻感情……”
話音剛落,樓梯口傳來聲響,原來是挑好香粉的第一波女客下來了。老頭趕緊迎上去,陸骁辭擡眼,視線裏撞進一抹熟悉的身影。
真是,哪哪都有季軟,可太有緣分了。
季軟明顯也注意到了他。前幾日才托人幫忙,季軟不可能冷心冷肺裝作沒看見走人。她靠近,淺淺一笑:“又見面了,陸大人。”
“太子妃萬安。”陸骁辭小聲道。
他真沒想到會在這兒遇見,擡首,遠遠望見那老頭朝他擠眉弄眼的。
“陸大人來這兒,也是買脂粉的嗎?”
這時候,門外傳來更加熱烈的敲鑼打鼓聲,喜婆的吆喝都快掀翻屋頂了。許是和陸骁辭一樣被擠的,又一波人湧了進來,季軟沒站穩,直直往陸骁辭身上撲去。
陸骁辭手比眼睛更快一步,攬住季軟腰身護在胸口,背貼牆壁的同時,腦袋徹底蒙了。
他垂眸,眼角的餘光全是季軟。鼻尖小巧,眼尾細長上挑泛着點紅。視線稍稍後移,是一截欺霜賽雪的脖頸。落在陸骁辭眼裏,比白紙上一滴濃墨還要惹人眼睛。
他忽然覺得喉嚨發緊,仿佛飲下一壺烈酒,燒的慌。
陸骁辭想放開胳膊,但是身體拒絕執行命令。他一顆心狂跳着,像中邪一般,竟是越摟越緊。
“陸——陸大人。”季軟從他胸口擡起頭來,臉燒的通紅,眼神飄忽放哪都覺得別扭。
她掙了掙,欲逃脫桎梏,不想陸骁辭開口道:“別動!”
溫香軟玉在懷,他舍不得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