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含春合香 二

南歌夜本也就只是想來看看她，未料這一看卻是葉茗渾身顫抖着躺在地上的樣子，才急急上前探看，不想這一看，卻是少女面色酡紅雙眸水潤的模樣，心道一聲不好，對方卻已是急切的吻了過來。

他縱橫江湖多年，也不是初經人事的懵懂少年，自然曉得她這幅模樣是出自什麽原因，然則此時少女忽然吻來的唇觸感太好，竟讓他一時忘記将她推開。

“……雅言……我想要你……”

含糊着說出來的一句話，卻讓他徹底涼了心，此刻便睜眼看着，少女雖說吻着他，眼角卻一滴滴的滲着淚，心中一橫，手卻已然将她推開：“——公主……”

也正是這一推，葉茗竟不知從哪來的力量，一把抄起案上的象牙梳，狠狠的紮進自己的手臂！

“你做什麽？！”

一聲低呼從南歌夜處發出，很快她手中染了血的梳子也被奪了過去，葉茗只是捂着逐漸滲出血液的手臂彎了彎唇：“……這樣，總是還能找回些神志……”

南歌夜看着她辛苦忍耐卻帶着笑的樣子，一時竟是說不出話來，只能擡手按在她的腕上，臉色有些難看：“……含春合香。”

額上的汗水仍舊兀自滑落，酥麻的感覺還在侵蝕僅存的意識，葉茗知道疼痛并不能維持很久，只能迷惑道：“什麽？”

“一種烈性春毒。”南歌夜皺了皺眉，修長的十指緊握成拳，看着她難受的樣子：“你……”

葉茗搖頭重重喘息道：“不能驚動他人……你……能點穴讓我動不了麽？”

南歌夜一怔：“可以，但是你……”

“封住我的穴道……讓我不能自由移動就好……”葉茗又用力掐了一把傷口，疼得倒吸涼氣：“……剩下的，我自己解決……”

點穴之事，她只是揣測，畢竟現代人科技發達，功夫卻還沒這麽出神入化的，未料竟真有定身的功能。再者此事且不說公主中了這樣下三濫的藥清譽還能否保住，但只要這件事鬧大了，但凡知情者，只要身份低些，如素月素馨李嬷嬷之流，怕就要保不住性命了。

榮月公主這般珍惜的這些人，上一世對她至死不離，這樣的人，她也不願讓她們遭受無妄之災。

南歌夜愕然：“若是只是放任藥性過去，會對你的身子損耗極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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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解藥？”

“……”

所謂含春合香，實際上是萬千春-藥中的一種，只是此藥有些特點，下藥後并非立竿見影，甚至連藥本身都不是什麽毒藥，只是一種能通過肌膚吸收的物質，氣味極淡，七日即散。常人觸碰，若是未受蘇合香熏染每日兩個時辰以上是不能發作的，故而很多人都不曉得，也并未将它當作春-藥視之，然則若是熏染香料七日，效果到了，其藥性霸道，所謂貞潔烈女都難以抵受。

而恰恰好，葉茗房中熏着的落梅香中，正有蘇合香一味。

因着含春合香的氣味極淡，尋常人幾乎無法感覺道。但動物嗅覺敏銳，流影終日在房中與葉茗同寝，作用自然也明顯。而葉茗雖然命人撤了房內熏香，但到底餘味殘留，也是撤得遲了，才不可幸免中了招。

含春合香藥性霸道，卻不傷及性命，只是此毒誘發也需時間和不同香料的配合，發作前常人根本無法感知，但也因不傷及性命，或一夜春宵，或熬過去便罷，制毒之人便連這解藥也懶得制備了。

再者這連着幾日積蓄的藥性，也需連着幾日才能消除，此時藥勁早過了，誰還去費那個神呢？

看見他略有為難的神色，葉茗勉強一笑：“若是不舍得我難受，便送兩盆涼水來罷。”說話間又是重重一喘：“好了，點完穴快走，還等着我自己爬過來找你麽？”

春毒使她說起話來聲音軟糯，聽着明明是誘人的邀約，但語氣卻是不容置疑，身上的感覺愈發明顯，她也不曉得還能克制多久。再者人們總說共赴雲雨有多美好，但真的中了藥時的模樣，說癡态也罷，說貪欲也好，總歸是難看的。

這樣的表情，她實在不想讓別人看見。

南歌夜到底也是有決斷的，葉茗心意已決，他自然不會再說什麽，當下便封了她的穴道将她平平整整的安置在榻上，捋開被汗水浸濕的鬓發，蓋好錦被：“你放心，我就在外面，今夜藥效過去之前，不會有第二人進你的房間。”

葉茗神識又開始模糊，卻依舊笑了笑：“好。”

南歌夜從窗外躍出時，天上正是一輪圓月，襯着萬裏無雲的夜色，景致卻也是正好的。

少年一身獵獵紅衣，隐沒在夜色之下，眼神卻倏地犀利起來——有人來了。

月色下翩然而至的白衣，對方漂亮的臉上帶着難得的焦躁，此時一路輕功踏月而來，看見守在窗前的南歌夜時，先是一怔，接着面上戾氣更甚：“——是你。”

南歌夜在宮中布了眼線，加上葉茗時常無意識叫過他的名字，自然曉得面前這人是誰，只是對方認識他，這便讓他有些意外了。

“閣下認識在下？”

沈聞微微一怔，方才來得太急，滿腦子只有葉茗現下如何，竟也就忘了此時此世他還不認得南歌夜之事，只道：“阿茗她……”

南歌夜看着他一臉急怒，驀然在腦中劃過那日葉茗望月時空茫的目光，心中便泛起一絲怒意，唇角滑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豎起手指在唇邊比了個“噤聲”的動作，柔聲道：“公主沒事，卻也并非沒事，只是在下忠告，公主如今并不想見你。”

沈聞冷笑一聲：“不想見我？她何時會不想見我？”

若說在從前，榮月公主因着南歌夜不願見他，他完全可以理解。但如今躲在名為“葉茗”軀殼裏的卻是李惠，但凡她會不見任何人，都不可能不見他。此時也不過一聲冷笑，側身便要過去。南歌夜眼神一凝，擡手攔在他胸前：“在下答應過她今夜必不讓第二人進她房中，還請閣下莫要為難，此事若是鬧大，只怕公主清譽受損。”

南歌夜此人在沈聞心中可以說是最厭惡之人，較之葉文曦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究其原因，除卻上一世他是葉茗一生所愛，但最終卻是不信她，在她最絕望之時離她而去。——若單只是這些，他或許還不至于如此讓沈聞記恨，至重原因，卻是他的倒戈相助，縱然籌謀多年複仇，一夕毀于南歌夜之手，而這個背棄了葉茗的男人，竟還成了葉文曦的後宮之一！

如今新仇舊恨一道湧上來，加上方才有人特意誘他前來，也只必然是葉茗出了什麽事，沈聞也顧不得他阻攔，擡手将他掀開！南歌夜原也并不打算多為難，出手阻攔沒下死力，不想沈聞這一下卻是半分不留手，險些将他掀得一個趔趄。南歌夜未成想對方竟是這般霸道，一時想到葉茗心中心心念念皆是此人，本就壓抑着的怒火也爆發出來，手腕一擰，抄手便是一掌！

南歌夜于沈聞而言已是數十年的老對手，此時他出招，沈聞只是游刃有餘的偏身躲開，反手又是一擊，南歌夜被他一掌推出去，捂着胸口，嘴角慢慢滲出血絲，連吭都沒吭一聲。

此時已是深夜，又事關葉茗，二人即便動手都是悄聲無息的，一掌拉開距離後，南歌夜只是靜靜靠在葉茗窗前，半分沒有退讓的一絲。

而此時沈聞卻也聽到了裏頭葉茗厚重的喘息和斷續破碎的呻-吟，瞬間變了臉色。

“讓開。”話語裏雖還是平靜乃至輕聲不至驚動他人，但沈聞身上的煞氣已經明顯地無以複加。方才交手之下南歌夜早已明白自己沒有在功夫上勝過他的可能，只能苦笑：“……沈世子，公主如今中的是含春合香，此刻被在下封了穴道等藥效過去，如此醜态她并不希望別人看見。世子若是明白在下的話，能否就此停手？”

含春合香！

這樣卑鄙的東西！

沈聞臉色頓時慘白，下颌收緊，細長的鳳眼裏迸出殺氣。

南歌夜察覺到對方的氣息不對，頓時全身的肌肉都緊繃起來。然而只是一瞬，沈聞卻已垂了眼眸，淡淡道：“我要進去。”

南歌夜看着他，二人便這般對峙良久，他仍是道：“公主此刻，并不希望你看見她如今的模樣。”

沈聞閉了閉眼：“無論發生什麽，我都會在她身邊。”

重生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下了決心。無論發生什麽，他都一定在她身邊，哪怕如今“她”并非她，他也不能食言。

何況他如今，想陪着她熬過去。

南歌夜頓了半晌，終是偏開身子，嘆了口氣：“也罷，你去便是。她欲火焚身，此刻需要冷敷，也許世子前去會比在下合适。”說着話鋒一轉，卻是冰冷篤定：“在下仍在此處，只要覺出不對，必定破窗而入。”

後一句，算是警告。

沈聞看了他一瞬，推開了葉茗房間的窗棂。

作者有話要說：

QQAQQ窩窩窩又沒趕上十二點啊啊啊

說起來有妹子說鳥兒表現明顯，但實際鳥兒的症狀是随着時間遞增的，自家養寵物也不會說看到一點點不對勁馬上就想到是不是生病啊之類的，因為動物也有鬧脾氣心情不好之類的情況……至于等她覺得不對撤了香氣也已經晚了。而且那日葉文曦沒進過她的房，藥入肌理，不看太醫也沒誰感覺得出來……

@争取明天能更一章出來，最近卡文真是太銷魂了，某寒發現自己屬于每到7-9W是一個卡文區間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