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心起漣漪
“沈聞，你要做的事我不攔你，所謂有怨報怨，有仇報仇。你也不必再護着我。有些東西，需得我親手讨回來。”
語氣平淡，倒是沒甚起伏，只是連着數次，這樣的感覺都讓沈聞覺得陌生，有些不習慣得皺了皺眉：“阿茗，你……”
葉茗擡眸看他：“唔？”
他道：“這樣的表情，不合适你。”
前世他曾在榮月公主身上看到這樣的表情時，也曾有過這樣的心情，只是對于葉文曦的所作所為也是心知肚明，因而也沒多想。當時重生，也不過想着這一世必定要護她一世，不再讓她受苦，卻不想連現在的李惠，都有這樣的表情。
葉茗聞言反是笑了出來：“不合适我？如何叫不合适我？沈聞，有些東西男人未必比女人心細，我忍讓再三，如今這事情，我卻是要等真的出事了，再想着如何對付葉文曦，難道不晚嗎？我從來不是大度之人，小事我可以不計較，如今她連這樣的手段都使出來，我莫不是還需繼續當聖母白蓮花？”
沈聞更是皺眉：“我并非說你錯，只是……”怨恨自己的無能罷了。
從前他沒早早察覺，讓榮月公主就此落入萬劫不複。如今他再來一次，卻也還是險些讓葉茗再度陷入深淵。只這一點，他便無法忍受。
葉茗搖頭，壓下心裏起的火氣，嘆息道：“……不，是我太激動了。”
現代日子過得太安逸，也許長這麽大，葉茗也未成想自己終有被人下藥的一天，說不憤怒恐懼絕對是假的，但爆發和無理取鬧到底不同，葉茗也算是很快控制住自己的脾氣，擡眸看着對方一臉焦心：“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
連榮月公主都未成想葉文曦竟被逼得使這等不入流的手段，可見這一世她是被逼得急了！
葉茗勾了勾唇：“葉文曦對你……也算是盡心了。到底沒有害你性命，你背着仇恨過了這麽些年，到最後也想留你一條性命，對你的情誼倒是真的。只是既然今日她招惹了我，我偏還不能躲在你背後了。好在她用得手段不高明，細細一想，全是破綻。你若信我，便等着看她下場。”
下藥一事如何能全無破綻？她又不是真只得十四歲，細細一理便曉得什麽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這一世因換了個人，有太多東西都改變了，榮月公主沒料到的葉文曦，同樣也有葉文曦不能掌控的事情。便好比她如今仍不曉得宮明夏一直在暗處盯着她這一點已是極大的失誤。
有劇本未必是好，因着萬一劇本亂了，吃大虧的便是自己。
葉茗此時已在腦中整理了一遍線索，一擡眸卻發現沈聞只是直直的看她：“你如何知道？”
“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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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事情，你怎麽知道？”
葉茗怔了怔，頓了片刻，才道：“做夢……我夢見的。”
不能告知沈聞榮月公主的存在，卻也不想欺騙他。這是最折中的法子。好在先前她也曾夢到過榮月公主的下場，并找沈聞談過，這一番話沒讓他起疑，反倒是在他眼裏泛起一層讓人看不懂的表情：“你說這麽多，無非是說盼着我放下仇恨，那你呢，你又有什麽立場，來尋葉文曦複仇？”他漂亮的雙眸仿若看不見底的深潭：“李姑娘？”
不是公主，不是阿茗，而是李姑娘。
葉茗呼吸一滞，心中泛出點點漣漪，慢慢垂下雙眸：“我與她結怨，這還不夠麽？”
沈聞嘆了口氣，忽然伸出雙臂将她抱住，那麽近的距離，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體溫。葉茗心中咚咚直跳，不知他此舉何意，有些結巴：“沈……沈聞？”
沈聞只是抱着她，并不說話。
這麽久以來，除了前世榮月公主瀕死，他都不曾這樣靠近過這具身體，很多時候，榮月公主對他而言只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一個幻夢，他一直覺得自己只要遠遠的看她過得開心，他就能夠很滿足。
就好比此次重生，他也只想護她周全，哪怕她再次愛上南歌夜，他都不會阻攔。
重生以來，沒有一日不是将自己埋沒在過去，偏偏還是不能教人知曉的事情，加之終日對着仇人還需和顏悅色，時間久了，整個人都會從內裏腐壞。
最初得知她并非葉茗本人，沈聞只覺得自己心都涼了，長久以來苦苦掙紮，無非是為她複仇，為自己的父母親人複仇。而今上天垂憐，再給他一次機會，卻又不是她時，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是好。
只是因着她，他的情緒點也終于有了宣洩口。彼此間知無不談，他雖還帶着些冷嘲熱諷，但天底下知根知底無需隐瞞之人便在身側，多少也算是對他的救贖。
無人比他更曉得仇恨的侵蝕作用，也無人比他更曉得仇恨會給人帶來怎樣的影響。
這麽長時間，他日日看她，看她從最初帶着些微慌亂一直到後來淡然的看着那些曾經對她好的的親近的人逐漸遠離，看着她眼底有些鮮活的東西慢慢死去。人情冷暖，到底讓人心寒，卻也讓人心疼。
不該這樣的，本來不該将她牽扯進來的，明明無論是前世還是仇怨，都與她無關，這些東西，都不該讓她來承擔。
這樣的感覺缭繞起來，他如今只是想抱抱她，只是這樣而已。
而葉茗伏在他懷裏，心中知道不該這樣，可心底裏貪戀那份溫暖，竟讓她無法推開他。
……雅言。
她又如何告訴他，葉文曦固然徹底惹到了她，但更多卻是不想他一人背着仇恨走下去，還有榮月公主的心願，用着她的身體，她的親人仇人，她自該一并擔着的。
就好比她的心意一般，不能直接告訴沈聞，因着她清楚明白的知道，有些話一旦出了口，他必定會将她遠遠推開，送到一個她再也無法觸及到他的地方。
心念方起，便是再能忍耐，卻還是紅了眼眶。
……
……
太子大婚，按着東寧的規矩，即便太子在外有府邸，也該在東宮成婚。新嫁娘從娘家上轎，十裏紅妝迎入宮中，由太子抱着走過禮義忠恕四座牌坊，再由皇帝主婚拜天地行大禮。當夜宿在東宮，次日晨再去同皇後定省，在宮中三日後再回到太子府上。
天下的女子，除封後大典，在沒有誰會比太子妃的出嫁更風光。
葉茗等人作為皇族眷屬，行禮時自然也是在旁觀禮的。此時看着一對新人禮成，她也不過覺得好笑。這注定離心的夫妻，葉承喜歡葉文曦，而江寧寧又是因着什麽要嫁他，自是不言而喻。
其實也不難理解，到底是古代這個階級分明的年頭，沒什麽比站在高位更讓人向往的事情了。就好比她，若非公主身份，只怕日子沒有這般舒坦，更別說這個男尊女卑的時代。雖說高位未必随心所欲，但制衡的人畢竟少，也無需看太多人臉色行事。仔細要說，許多向往高位的人與那些避世隐居的人一般，求的也不過是随心所欲罷了。
只是其中代價，卻真真是一顆赤誠真心。
葉茗心中暗嘆，目光緩緩掃過，便看到站在不遠處的葉文曦。見她望過來，臉上扯出一抹笑，卻是笑不起來的表情。
這樣的表情容易教人誤解，許只是因為她不想搭理她，但也有可能是因出了什麽事委實笑不出來——襯着這一身她特意挑出來的豎領長裙和這比往日宴席更濃厚的裝備，難保葉文曦不會想多。
葉文曦也果然不出所料，早先派人探查，便知曉葉茗今日的心情并不好，而素月送去浣衣局的被單上有血跡，說是月信所致，可實際上誰知道呢？
再來看見葉茗這樣刻意的着裝打扮，甚至眼角還有掩蓋不住的紅痕，而反觀沈聞，明明是摯友大喜日子，眼角眉梢間卻凝着寒意，她便止不住的勾起嘴角，心裏很是歡暢。如此好事，看來是八九不離十。
到底是個十幾歲的小丫頭，如何跟她鬥？再說她好賴也曉得劇情發展，今日她葉茗也許還怨她成就了她和南歌夜的“好事”，待日後她與南歌夜真真在一起了，可還不得謝謝她好意撮合？
總不過是成就一對官配，她也只想要沈聞，其他的人，她是半分不在意的。
這般想着，她的笑意泛得愈發的深，回眸間卻看到葉承悄然掃來的眼神，眸中一黯，好好的明豔笑意，竟生生被她笑出幾分苦澀。
葉承看了她一眼，裝作不經意的轉過頭與旁人說話，但在葉文曦眼裏卻看得清晰，他方才的眼神，明明是在意的。
左不過在徹底得到沈聞前，葉承也還是有用的。他想看，她便做出他想看的表情又如何？這種取了妻子還想着別人的渣男，她何止半分看不上，不好好利用利用，好好虐一虐，才是真的對不住自己當初被原文折磨得死去活來的樣子呢！
作者有話要說：
葉文曦也許會炮灰得很快，因為蹦達太急了，把別人都當弱智，自己就會很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