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心結難開

殊不知葉茗那頭焦躁着,沈聞這頭卻也沒好多少。默默擱了竹笛,看着長生殿的方向,半晌沒有言語。倒是跟在他身邊的伺候着的婢女含煙看着自家世子魂不守舍的模樣,只覺很是震驚:“公子自打九歲落水後便再未吹笛,今兒可是破天荒了。”

說着眼珠子一轉,忽道:“莫不是因着方才皇上賜婚?公子喜歡公主這麽些年,也算是修成正果了。”

沈聞看了含煙一眼,并不答話。這個婢女雖說從小伺候他,但長樂侯府本就極為随性,許多事也不需旁人伺候着,他自個便是手到擒來的,身旁跟的最多的,也不過一個小厮。只如今進了宮,他不說什麽,旁的外男豈能随意進出?這才帶着這婢女來充充場面罷了。

但算算日子,的确,自打九歲那年,他就再沒碰過笛子。

再世為人,也正正是他九歲的時候。那時前腳才咽進滿腹的恨意,後腳睜眼卻是大夢初醒,連他自己都沒能反應過來。

一直便這麽過來,護着阿茗,複仇,到現在的——賜婚。

雖說那個人已經不是阿茗了。但對于要迎娶她一事,他卻并不抗拒。

縱然他心裏這樣清楚明白,這樣知道那個人不是葉茗,不是葉茗。不是……

……但是他在意她。

甚至就在方才,他想到她接旨後也許會煩躁,竟就情不自禁的吹笛安撫……

手裏的竹笛默默握緊,他閉了閉眼,只是嘆出一口氣。

……

……

彼此各有心結,自打賜婚的聖旨下來,竟好像忽然生分了一般,沈聞也有好長一段時間沒來長生殿小坐,素玉雖不高興葉茗喜歡的不是自家公子,但好歹這也不是什麽隐秘的事情,公主本身對她又是好的,不高興幾日,替南歌夜惋惜一段日子,便也過去了。倒是這沈聞連着半月不出現,教長生殿上下心裏,都生出些不滿來。

然而遠近都是主子,也由不得他們開口。反倒是這隔三差五過來串門蹭飯的葉瑾有些看不下去,嚷嚷道:“不成,雅言這小子什麽意思?只當父皇給賜了婚便萬事大吉?我葉家兒女可是這般好欺晦的!”說着便起身,瞧着是要去找沈聞算賬,葉茗也不急,只淡淡道:“哥哥只管找去,回頭若是鬧到父皇面前去,阿茗可不給求情的。”

這麽一句話,葉瑾的動作卻是已經停了下來,頗為僵硬的看着她:“你你你……你還是不是我妹子?怎的胳膊肘子往外拐?還真叫那沈家小子給吃定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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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茗笑了笑:“若當真如此,該是多好。”

“等等等等,阿茗你什麽意思?”葉瑾見她神色淡淡,才賜婚幾日面上絲毫不見喜色,反倒是憔悴不少,不由疑惑道:“莫非你不喜歡雅言?不想嫁給他?你且說了,反正不過一紙婚約,要毀還是來得及的。”

葉茗撲哧一笑:“這個麽……哥哥來這蹭飯的日子也不短了,還不曉得?”

葉瑾更是震驚:“莫非是雅言那臭小子不喜歡你!?”

葉茗只淡淡抿口茶,眉眼裏皆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微妙感情:“……這天底下,只怕沒有人會比他,更愛你的妹妹了。”

這話在葉瑾聽來雖是誇張了些,但仔細一想也是,那些個日子雖是沒說什麽直面上的,但個中郎情妾意,他一個已經成婚家有愛妻的人能瞧不出來?只是這二人相處的關系從來也是微妙的,面上瞧着好似親密無間,彼此間有種旁人無法插足的默契,但相處久了,又覺得彼此間好似有着隔閡一般。

可看着彼此又都是喜歡的。

奇怪得很,奇怪得很。

葉瑾想破腦子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只得撒手不管:“罷了罷了,你倆的事,我一個外人也攪和不進來。只是這雅言也忒讨厭些,這些日子他不在,我想在這蹭口飯都難,回去要被靜然知曉我腆着臉到長生殿來還沒能吃上好的,非得被狠狠嘲諷一頓。”

葉茗只是失笑,搖了搖頭看着這個好沒正經的兄長:“哥哥這還說笑,想吃便說,阿茗再忙,給你做頓好的時間也不是沒有的。”說着又怕葉瑾多想,在皇帝面前多說什麽,轉而又道:“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只是想着這婚約定下來,再過一段時日便要遣老嬷嬷來教相夫之道,日子不那麽清閑,這才有些心煩罷了。”

“啥啊?原是為這事?你若覺得心煩,索性讓父皇別派人來了。”葉瑾正說着,素月已是忍不住笑開:“瞧王爺這說的,那些個夫妻之事,莫非王爺來教麽?”

這番原是調侃,葉瑾卻是理所當然:“左右長樂侯夫婦都是随性的,阿茗的禮節又不是不周到。至于那些個夫妻房事還是自個摸索來的有趣,阿茗你要不放心,哥哥可以單獨找雅言聊聊人生,親自調教,保管你滿意。”

眼瞅着又是好沒正經的一段話,素月挑了個頭,自己卻被羞得耳根通紅。而葉茗雖說底子裏不是受不得這葷段子的年紀,依舊只覺好氣又好笑,回擊道:“哥哥只管去,這話我也原封不動去給嫂子說去,瞧瞧嫂子什麽反應才好。”

別的不提,這莊靜然卻是葉瑾實打實的軟肋,連連讨饒:“好妹妹,好公主,你可行行好,要被靜然曉得哥哥我這般瞎說,回去可是要‘家法’伺候的!”

素馨見狀已是忍不住掩唇只笑:“王爺這性子,看着是風流的,底子裏卻是個懼內的,當真人不可貌相。”

葉瑾啐道:“呸,你個小丫頭懂什麽?這叫愛妻,愛妻好麽!你将來若是找到本王這樣的男人,那可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比當皇後娘娘還快活!”

素馨愈發笑的厲害,可眼底裏卻滿滿都是認同。

這會與衆人調笑見,葉茗已經備好飯食,招呼着葉瑾用膳。葉瑾等着這頓飯也是心癢難耐,此時看着一桌美食,什麽奶油香草蝦,奶香豌豆泥,橙香煎五花肉,窩蛋肥牛,全是在整個東寧只能在長生殿吃到的東西,不由食指大動,配着葉茗自釀的葡萄醋,恨不得将舌頭都給咽下去,一面搖頭:“瞧瞧瞧瞧,我這妹子樣貌出衆,性子又好,還有這一等一的手藝,又是公主,這娶進家門有哪點委屈?雅言這小子也是幾輩子修來的!”

眼看着話題又在這打轉,葉茗只不着痕跡的轉開話題:“先別顧着調侃我,先頭陳州王不是又鬧起來了?這會可怎麽說,承秀郡主可找到了?”

眼看隔了三年多又提起葉文曦這麽號人來,葉瑾想着都覺得膩煩,咽下一口牛肉:“還能怎麽着?當年朝廷派去押送的人全死了,可是死無對證的!這麽些年父皇也不是沒派人搜尋,再看看太子肅王他們,那可是一個比一個更不遺餘力,可還有半分記得你是他們的親妹妹……”他眼裏略略浮出些嘲諷不屑來,“叫本王說,陳州王養出這樣的女兒,不要也罷。就她對你做的那些事,父皇不直接鸩死,還給出了這麽多人力物力,已是她多得的了!”

葉茗聽他說得絕情,然而終究念着葉文曦年紀小,事情過去也很久了,多半有些不忍,便道:“一個弱質女流在外頭被人擄走能去哪?承秀郡主那模樣也不比我差,若是去了外頭勾欄等地,可不是平白受人糟蹋麽?”

葉瑾奇怪的望她一眼:“敢給你用那些個下作的藥,她便是流落風塵也是罪有應得。倒是你,是不是也太善良了些?葉文曦那脾性,你不救便罷,這要救了,只怕也是不知感恩,還得反咬你一口的。”

“我也就這随口一說,可憐天下父母心罷了。”葉茗淡淡撇開話題,又看了看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素玉,這事也算結了。

當初心知此事與南歌夜脫不了幹系,初初與南歌夜坦誠相告之時,也不是沒問起過。但南歌夜卻鐵了心思一般,唇邊笑意清雅,卻是半分不松口:“這些個腌臜事情,不好污了公主耳朵,權作眼不見為淨。”眼看葉茗還要再說,卻是笑得眉眼都彎了起來。

“看着公主面上,在下可以保證留她一條性命。但常言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她既然做得出來,這代價,自還得付的。”

而之後再說起,素玉那頭也是絕口不提。葉茗不說什麽,到底也沒這麽好的心思,為了一個害過榮月公主和沈聞甚至還打算害自己的人費太多心思。該做的都做了,她也沒什麽好良心不安的。

只是此時陳州王又鬧起來,葉茗少不得多提醒幾句,希望朝廷的人還能找到她,算是她對她的,最後一點仁慈罷。

其實葉瑾說得對,葉文曦這樣的人,不如不救,免得自己日後煩擾。但做人真到這個份上,也不免太沒心了,她雖不執着,但真真要不聞不問事不關己,她還是做不到的。

葉瑾看着自家妹子那模樣,擱了筷子長嘆一聲:“好罷,我會去向父皇說的。你也別多想,找不找得到,可還是看命。”說着又道:“不說這個,我這有個消息,也算喜事,給去去晦氣也好。”

葉茗見他說得也算不得歡喜,可見不是什麽真值得高興的事,便也靜靜等着他的下文。

葉瑾道:“昨兒太醫到太子府上切平安脈,診出太子妃已有一個月身孕,太子一脈有後,這幾日太子還得進宮禀報一聲。”

葉茗淡淡“嗯”了聲算是曉得,葉瑾卻笑道:“你別急,我話還沒說完呢。這幾日可不趕上宮裏大選?如今太子妃身子不方便,母後去請旨,父皇可是答應下來,那日入選的美人,先由着太子挑兩個回去做側妃呢。”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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