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所謂兄妹

雖是頗為順遂來了豫州,但後續問題自然也出來了。

如何進入軍營,如何見到沈聞?這成了葉茗如今心頭的糾結之處。

自古除了營妓,尋常軍營都忌諱女子出入,多半覺得女子不祥。況且以她現在的身份,自然不能大搖大擺跑到大營門口,一塊金牌甩人臉上:“諾,我是榮月公主,來找我的未婚夫。”

況且軍營重地,在裏頭的都是久經沙場的将士,可不是南歌夜随随便便就能用輕功一帶領着她闖的地方。

這簡直不科學。

葉茗仔細琢磨着,人也就不知不覺在大營門口徘徊了好一陣子。此時雖是全營沉重,但眼前有一雙璧人,其中那個從未見過的容姿清麗的姑娘一臉憂思,守門的将士也是忍不住問道:“不知我有什麽能幫到姑娘的?”

葉茗略略一怔,挽了一個笑:“這位軍爺,我想求見沈聞沈世子,不知能否通報一聲?”

一聽是來見沈聞的,又見她衣着華貴,想來也是帝都來的貴人。但守衛卻露出為難神色,猶疑道:“這……不是在下不欲幫你,而是眼下沈将軍……”

眼看對方吞吞吐吐,葉茗心裏登時也吊在半空:“可是沈聞出事了?”

“倒也不是,只是沈将軍如今無暇見客,姑娘請回罷。”

吃了一記閉門羹。

只是得知沈聞無事,葉茗心中多少松了口氣,但沉在心底的不安卻沒有分毫鎮靜下來,反倒鬧得她不舒服,南歌夜也勸:“如今全營戒備并不放人,我們先回去找個地方落腳,回頭再來考慮這些……”

“不成,不見到人,我心下難安。”葉茗搖搖頭,算是拒絕了南歌夜的提議,正巧天上一群鴻雁飛過,長長的隊伍呈一字行,發出嘎嘎的鳴叫。

葉茗只覺靈光一閃,将手指曲起抵在唇邊,吹出一個清脆的哨聲。

哨聲連着三聲,兩長一短。旁人瞧着,都覺得疑惑。但葉茗只靜靜候着,不多時,只聽不遠處一聲洪亮的啼叫,一只通體雪白的海青在大營上空盤旋,轉了幾圈,葉茗眉眼裏透出歡喜,擡了手臂,又打了一個響哨,那鳥兒才十分優雅的落在她手臂上。

果然,平素碧珠教的馴養流影的法子,用在雪兒身上,也是管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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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出緊急,葉茗也忘了事先護好手臂,海青那銳爪一落下來,登時便疼得她一皺眉。但眼角眉梢之間卻透着歡喜,輕輕撫了撫雪兒柔軟的羽毛,親昵的蹭了蹭:“好雪兒呀好雪兒,幫我帶信給你家主人罷。”

一邊說着,一邊将自己刺的香囊系在雪兒腿上,再一揚手,看着鳥兒疾飛出去。

南歌夜心知她想做什麽,不禁露出一個贊賞的眼神,頓了頓,目光已經落到她纖細的手腕上,道:“你受傷了。”

葉茗笑笑:“一點小傷而已。”一面不着痕跡的将袖子拉下遮住傷痕。

過了片刻。果真看到沈聞急沖沖的跑出來,看見她與南歌夜站在一道,語氣也是急促的:“真是你……你怎麽來了?”

說話間語氣帶着三分虛,應是連日操勞的結果,在一看人也憔悴不少。從前那個白衣翩翩谪仙般的公子,此時着了一身漆黑戎裝,平日裏半束的長發也悉數紮進玉冠裏,按說該是英姿飒爽的模樣,可看到臉上時,人曬黑不說,眼下一片烏青,連着下巴都冒出青色的胡渣,可見這些日子,該有多辛苦。

這樣不請自來,葉茗事先也想過少不得得挨他一頓訓斥,瞧見他的模樣,自己卻是先心疼起來:“我不放心,就過來了……你的傷……”

沈聞卻是無暇顧及這些,聽了她的回答,忽然道:“來了也好。”

沒想到聽到的不是訓斥,反倒是這麽一句,葉茗已是愣住,有些疑惑的擡頭看他,沈聞卻已經拽着她的手腕疾步走:“走罷,再晚便趕不及了!”

葉茗覺得此事沒頭沒腦的,只能匆匆對着站在門外的南歌夜道:“阿夜,多謝你!”

這麽一句,人也随着沈聞的步伐漸漸消失在視野裏。

南歌夜還有些怔忡,看着她消失的背影,自己隐在廣袖中的手卻緊握成拳,唇邊也泛出一絲苦笑。

自己終究是,親手将她交到了沈聞手裏。

……

……

沈聞這一路并不說話,只是拽着葉茗徑直往某個營帳去。葉茗雖不曉得他想做什麽,就這樣二話不說把自己拉了進來,但見他步履矯健,并非重傷的模樣,較之先前懸着的心情更是松了一松。

但這樣的心情,終究沒能持久。

一路随着沈聞到了後方兵醫院的一處營帳裏。撩開帳子,只覺得撲鼻而來一股刺鼻的藥味,緊接着雪白的榻上,躺着一個蒼白的沒有血色的人,正在發出沉重的喘息。

葉茗心中不由一緊,走近幾步看了眼,下意識的便捂住唇,死死不讓自己發出一聲哀鳴來!

她終于知道沈聞那句來不及是什麽意思。因着榻上垂死呻吟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受了重傷的太子葉承!

這個人,雖說前世背叛過真正的榮月公主,雖說總一副道貌岸然實則衣冠禽獸模樣,但到底的到底,這是那個曾經疼寵過她的兄長,她嫡親的哥哥!

心裏壓着的震驚恐懼無法表達,葉茗死死的盯着榻上的人,只聽沈聞在她身邊疲憊道:“你去說說話,承明在最後還能見到你,應是歡喜的。”

葉茗聞言更是渾身一顫。

前世糾葛,沈聞哪裏不曾恨過太子?只是如今人之将死,過往恩怨也是流水飛沙一般,散了便散了。

葉茗面色蒼白,全身還是止不住的顫抖,卻邁着步子過去蹲下,輕輕拉過葉承的手:“……哥?太子哥哥……”

本在榻上呻吟着的人聽到少女帶着顫音的輕柔聲音,緊閉着的眼睛掙紮着打開,頓了好一會才有了焦距,沙啞着嗓子道:“我是做夢了,才能再見到阿茗麽?”

“是我呀,是阿茗……太子哥哥你看,是阿茗來了呢……”葉茗看着葉承的手有擡起的動作,便也順着将自己臉頰貼過去,觸及到她柔軟的肌膚,葉承慘白的唇扯出一個笑:“是阿茗……好阿茗,你怎麽哭了呢?是不是誰……欺負你了,太子哥哥一定……給你出頭……”

葉茗努力扯着笑:“不是,哥哥這麽疼阿茗,怎會有人敢欺阿茗呢?只是哥哥病得太重了,阿茗很難過,哥哥要快些好起來,阿茗就不難過了……”

“……病?”好似仍在夢中,葉承忽然重重喘息一聲,面色更見慘白,才像是想起什麽,斷續道“……是啊,我受了傷……想來……也是命不久矣……”

葉茗安慰道:“哥哥別胡說,這裏的軍醫都是頂好的,一定能救回你的!你想想寧寧,還有她腹中的孩兒,不能沒了父親,對不對?”

葉承卻看着她笑道:“……罷了。自個的身子,我自個還能不曉得?”說着又是幽幽一嘆:“阿茗……你,怕是恨着我罷?”

葉茗連連搖頭。

葉承艱難笑道:“我都知道……我對你的那些個心思……你和雅言都知道。從前為了文曦輕慢了你,我也曉得。只是打小……我是真的喜歡你……那深深宮闕,只有你還存着那幹淨和純真……”

“作為一個兄長……我當真是不稱職。好在如今老天也不算薄待我,總歸教我死前……還能見一見你……”

葉茗已是淚流滿面:“哥哥別說了,好好治傷才是真的……好好治傷……”

葉承卻露出一抹疲憊的笑意,目光看向一直站在背後沉默無言的沈聞:“……我最愛的妹妹……交給你,切莫負了她……”

聲音卻是愈發的小了。

葉茗不可置信的看着軟軟垂在自己手心裏的那只大手,再榻上望去,卻見葉承面色蒼白,唇邊噙着一絲笑意,平素璀璨若星辰的眼眸緊緊閉着,卻是再沒了氣息。

沈聞已然垂下眼眸,為這個曾經的友人默哀。而葉茗更是抓着他的手,怔怔的,半晌沒有反應過來。

驀地,心底深處爆發出一聲哭音,葉茗閉上眼,只覺淚水更兇更急,心裏悲恸更甚,全然無法止住。

那是榮月公主的感情。

……

……

太子殁了。

最終沒能熬過那重傷,這樣的消息傳回帝都,又是全城哀恸,據說深居後宮的陳後得了消息,一口氣沒提上來,登時便厥了過去,皇帝更是在痛失愛将同時痛失愛子,一口血憋在胸口,也是一病不起。

而在這遙遠的豫州大營,葉茗只覺全身發冷。意識裏榮月公主已經被噩耗驚醒,垂着眼眸不說話,烏黑的長發遮蓋下來,擋下所有表情,只能隐約看見那漂亮的唇角微微勾起,看着是笑着的。

葉茗啞着嗓子道:“阿茗,你若難過,只管哭出來便是,這般憋着,也是難受。”

榮月公主卻是吃吃笑道:“誰說我難過?我大仇得報,心裏痛快得不得了!葉承死了,終于是死了!”

死了,死了,終于是死了!

笑着笑着,一滴淚卻順着垂下的臉頰滑落,啪嗒一聲,落在幽暗空虛的幻境裏。

作者有話要說:

好不容易讓某寒在酒店找到wifi……結果這個wifi真不是一般的卡……卡得蛋都碎一地了。

開jj一個頁面半小時……作者後臺半小時……管理文章半小時……

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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