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魂移魄易 一

為父丁憂三年,為兄守孝一年,無論哪個,都意味着他們之間,只怕有三年不能見面。

葉瑾前來為二人送行,瞧着倆人好事多磨,這親事拖了一年又一年,轉眼三年一過,阿茗都是二十一歲的老姑娘了,雖說一紙婚約在那,青春卻也是白白耽誤了的。再一想自己連兒子都有了,心下便是微微一嘆,将地方讓出來給他們說話。

自己也是滿面肅穆。

雖談不上國喪,但到底死了個太子,如今又廢了個皇子,剩下的,也就一個平素吊兒郎當不學好的閑散王爺。葉瑾大抵死都想不到,這麽大一塊餡餅砸下來,平素不争不争,躲得幹幹淨淨,就指着天下太平可以安享天倫。可這不,好大一個儲君的名兒砸自己頭上,登時便覺得不好。

雖沒下旨定下來,但瞅着皇帝滿臉憔悴卻還是急吼吼的把自己從封地拉回來,遣了太傅來教導,也能想知一二。

葉瑾學了幾日治國之道,登時便覺得一個頭兩個大。他天生不是治國的料子,料想着頭頂還有兩個野心勃勃的兄長,也就樂得自在的撒手不管。可轉眼間一個死了一個廢了,雖說前不久江寧寧才給生下了嫡皇長孫,但因是喪夫之痛,生了孩子人也抑郁着,好好的孩子只丢給乳母,整個人都是恹恹的。而儲君的名頭雖要落在那娃兒頭上,但這麽個尚不滿周歲的孩子,皇帝心裏不放心,總還得有個儲備。

故此招了葉瑾回來,雖不說皇位的事兒,但日後有個萬一,便真是皇長孫登位,也該有個能輔政的人。

葉瑾糾結了幾日,便去同皇帝求了個恩典,日後這皇位還得還給太子一脈。皇帝雖是恨鐵不成鋼,但也曉得自己這兒子爛泥扶不上牆,滿心痛心之際,也就同意下來了。

不多時,皇長孫葉琰便被接到宮裏,在皇帝身邊親自帶着。

這頭解決了,但葉茗一事卻是無可奈何,只能将時間多給小兩口留下了。

沈聞已然承認了自己對葉茗的心意,喜歡她喜歡她,但到底還是兩難的。如今他算是變了心,雖不說對不住榮月公主,但是若真要将原主換回來——眼前這個,該怎麽辦?

葉茗回來了,李惠要怎麽辦?

更何況前些日子底下人也來了消息,說是在南疆尋到了巫醫,倒是有些真本事,可以去看看。

沈聞卻是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葉茗雖不曉得他現如今想什麽,卻一直都曉得他糾結的感覺。她一直覺得沈聞喜歡自己的可能性為零,但到底不是傻子,那一段時日他的所作所為,她也知道自己在他心裏,已經有了一定的位置。

可越是如此,才越發不想叫他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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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初初一直垂着頭,雖說有話要說,但也是沉默了好一段時間,然後才擡眸又看着他,毫無征兆的擡起雙臂勾住他的脖子,自己踮起腳,唇便貼上他的。

沈聞先是瞠大了眼,然而只是一瞬,又阖上雙眸,擡手扶住她的後腦,加深這個親吻。

在彼此都是氣喘籲籲的松開對方後,葉茗卻已經紅了眼眶,唇邊泛出一絲笑來:“雅言,我喜歡你,一直喜歡你。”一眨眼,淚水便落了下來。

沈聞何嘗不曉得她的心意,方才那番,自也是喜歡她的。卻不知她為何一番話說得和要訣別一般,啞了嗓子:“阿惠,我……”

“你別說話,先聽我說完。”葉茗微微一笑,擡手拭幹了淚,轉而又指着自己的胸口,“這裏,榮月公主,你的阿茗,一直在這裏。”

沈聞蹙眉,滿面茫然之色,顯然沒聽明白她在說什麽。

葉茗也不在意,繼續道:“我不是葉茗,你也曉得我不過是個奪舍重生的妖物,可有一點我卻一直沒告訴你,真正的葉茗也一直在這身體裏,能聽能看,有許多時候,我們還能說說話,像朋友一樣。”

她說:“雅言,我騙了你,我一直都在騙你。你愛的人一直就在身邊罷了,可是我沒告訴你。”

沈聞先是一怔,然後迅速變了臉色,驟然蒼白,定定看着她,竟是半句話都說不出口。

葉茗更是自嘲一笑,往後退了一步:“我很自私,是不是?為了多陪在你身邊,我連這都瞞着你,所以我不配呆在你身邊,所以……”

“雅言,快點将她換回來……再遲了,便來不及了。”

心髒像被什麽緊緊抓住,握緊了,一抽一抽的疼。

葉茗看着他一臉不可置信,倒也沒再說什麽,話說到這個份上,總也是足夠明白,轉身便出了城門上了車,遙遙看了眼,卻見沈聞一身素白還在原地,沒追過來也沒叫住她。

這樣就好,權當自己是個自私的大騙子,将榮月公主換回來罷。

車辇隆隆駛出了帝都,葉茗悵然若失的靠着軟枕,看着簾外景色變動,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素月瞧得不忍心,寬慰道:“公主莫想了,三年時間很快過去的,屆時也能再與世子相見不是?”

葉茗勾了勾唇角,不說話。

只怕她與沈聞這一別,便要是永別了。

……

……

東寧皇室以山為陵,氣勢恢宏,歷代帝後葬在此處。太子雖未登高位,但到底是殉國之人,雖說今上猶在,卻也還是破例追封了帝位,才葬入地底。

葉茗帶着人入了陵寝,山清水秀,倒也不失為一處好地方,然而出乎意料之外,她的身體卻是越發虛弱,才堪堪半年不到,人已是纏綿病榻,精神勁也一日不如一日。

素月等人自是急的不行,但卻是有心無力。随行來的禦醫瞧過,卻也瞧不出個所以然來。因着身子沒有問題,但這精神一日不如一日,有時會陷入長久的昏睡,一時竟也束手無策。

南歌夜聞訊也來瞧過幾次,帶着幾個江湖頗有名氣的神醫來,瞧了都是沒有辦法,這頭也只能恨其無用,又寬慰道:“阿茗別急,總還有別的大夫,必能将你治好。”

葉茗笑了笑,輕聲道:“別找了,阿夜,我沒事,不會死的。”

“什麽死不死,我在這裏,便不允你死。”南歌夜蹙起秀長的眉,握住她的手,“阿茗,你要好好的,若不想看我覆這葉氏王朝,你就要好好兒活着,知道嗎?”

葉茗心裏有數,輕笑:“我答應你。”

這一句話,說得卻是精疲力竭。

南歌夜不忍看佳人如此,捋了捋她的鬓發,柔聲道:“睡吧,阿茗。”

葉茗迷糊裏抓了他的手道:“阿夜,若是還有機會,記得不要負了真心愛你的人。”

短短一句話,南歌夜手微微一頓,才低聲道:“嗯。”

葉茗方才放下心沉沉睡去。

夢境裏榮月公主在竟也穩定下來,一臉愕然:“阿惠,阿惠!這是雅言在幹傻事!他要逆天改命,将我換回來!”

葉茗蒼白着臉笑了笑,柔聲道:“雅言總算不負所托。”

“傻丫頭!”榮月公主急得沒了儀态,跺跺腳:“你怎的這樣傻!将我換回來!你呢?你怎麽辦?!”

葉茗搖頭:“我沒怎麽辦,左右怎麽來的,便怎麽回去……雅言活了兩輩子,前一世愛你,後一世卻是拼了命的護你找你,我……不是他的目的。”

“若是因我失了你,他只怕這一生都不得釋懷。”

榮月公主看着少女沉靜的面容,登時沒了脾氣,只幽幽嘆道:“傻姑娘,你只道他失了我會難以釋懷,卻不曉得若失了你,他這一世又有什麽能留戀呢?”

葉茗笑了笑,不說話。

榮月公主只能嘆息,也不再勸,伸手抱了抱那個陪伴自己數年的姑娘,含淚道:“我救不了你,但你這樣的姑娘……會有後福的。”

一聲哽咽,兩行清淚無聲滑落下來。

……

……

另一頭,沈聞卻趕在夜裏策馬狂奔。

一路從南疆趕往皇陵,已趕了三個日夜,因着若是再晚了,她只怕會撐不住。

想到少女安安靜靜垂眸低笑的模樣,還有那一日,那個吻後,她一臉決然,含着淚說她騙了自己。

他認識她數載,豈能不知她并不是這樣自私的女子?那一字一句誅心的話,也不過是她想要激他救回榮月公主罷了。

他縱然曉得,卻也還是這麽做了。

心底劃過疼痛,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又想起身在南疆,他看着那個蒼老詭異的巫醫,一字一句:“能否用我的魂魄,去換另一人的?”

巫醫只擡眼看了他一眼複又低下頭調制蠱毒:“換魂之術已違逆天命,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數,老身尚且管不得許多,只問公子一句話,這魂,你是換或不換?”

沈聞沉吟許久,到底還是點了頭。

縱然兩難,卻也無從選擇。要救真正的葉茗,護她一生安康,看她一生平安喜樂,這是他的初衷,亦是執念。縱然這麽久過去,他心裏的那個人,不知不覺的易了位。

總是有些東西,不能改的。

作者有話要說:

公主終于快要滾了( ̄ c ̄)y▂ξ

既然要滾,那一定是要滾的╮(╯_╰)╭

某寒說這個文是HE有人信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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