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血債血償

榮月公主這番話,倒是讓葉瑾警醒起來。不說後宮不得幹預朝堂之事,但早在更早戰争之時,葉茗就以一封血書引起人的注意。再者這榮月公主純孝至善,便是插手了,也少有人說出一句不是來。

再說陳州王葉昭明和其女葉文曦,早先是與顧清留有婚約的——哪怕是毀約了,後來顧清留對着葉文曦那副作态,不正是狠狠打葉茗的臉麽?再者作為陳州望族,這顧家與葉氏經年也是算不清楚的,雖說這次抄斬險險避開了九族,可再往上說一些,可不正是皇帝緊盯着的家族之一?

況且現如今,葉瑾也不是當年那個閑散裕王葉瑾,手裏握着的實權,在皇帝面前說話,也是有分量的。

是以榮月公主這一記眼藥,真真是上在了點子上。

葉瑾聞言先是一怔,半晌露出一個厭惡的表情來,道:“也并不是不在意顧家,只是他們都是一群老狐貍,躲事的時候都是滑不溜手的,半點揪不住辮子。”

這有什麽?一個世家再是嚴謹,也怕出一個豬隊友。顧清留那頭,只怕對葉文曦還有情呢。

榮月公主眸色淡淡,并不說什麽,只是咳嗽。葉瑾看得心酸,道:“不成,還是得宣太醫來瞧瞧。”

榮月公主笑笑:“咳咳……有勞哥哥了。”

話語間平平淡淡,并不是拒絕的意思。只是眉目平靜如死水,似乎已經驚不起波瀾。

葉瑾心中難受,揉了揉她的發頂,柔聲道:“阿茗別多想,外頭那些個庸醫,也不曉得有沒真本事,你莫急着退婚的事兒,好好将養身子,将來好了,哥哥還等着來你長生殿蹭吃食呢。”

榮月公主忍着淚,輕輕道:“我就剩哥哥一個親人了。”卻也無法告訴他,那個會含笑溫婉給他下廚的姑娘,已經是不在了的。

“傻丫頭,你還有父皇,還有雅言,誰說只得我一個親人了?”葉瑾說着也是心酸,從前就算是勾心鬥角,到底兄弟們都還活着,如今就剩了自己,空空蕩蕩的,葉啓一事令安貴妃傷心欲絕,更別提陳皇後,若說原本還算是風韻猶存的美人,如今卻真真是風燭殘年的模樣,遠看着,也是心死了的。

榮月公主點頭:“是……還有雅言,你們,都是我僅剩的親人了。”卻并不提皇帝。

葉瑾陪她多聊了會,着人叫了太醫來瞧,得知确是是桃花痨時,眼神一黯,連着罵了好幾句庸醫,後來還是不得不去正殿議事,叮咛幾句,才匆匆走了。

榮月公主撇了太醫,只着人将素玉叫進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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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堂上風谲雲詭,不定那一日,倒黴的日子就到頭了。

便是陳州顧氏一族,承自前朝南氏王朝開始延續至今,也是百年世家了。端看顧家上下在朝堂上的位置,這一拔,可是血雨腥風的!

可偏就這麽一顆牙,被皇帝雷厲風行的拔了起來。

隔了時日,失蹤許久的承秀郡主葉文曦被顧清留找到。按說這九族裏的漏網之魚,合該回來處斬的。但看着已是瘋瘋癫癫的葉文曦,顧清留卻是說什麽都不把人交出去,在家裏和父兄杠上不說,竟還請了一道旨,大意是今上仁德,陳州王已然伏法,九族盡誅,留下個瘋了的郡主,算是全了兄弟的情分。

這道旨不請便罷,一旦請了,可險些沒将皇帝眼珠子瞪出來。要知道當初陳州王叛國,可不是為了葉文曦這個女兒?要知道當初她使出這麽下作的手段,得了教訓不說,代價卻是這大好河山和數萬子民以及太子和沈嶺的性命。此時還放過她,可是太沒天理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皇帝一忍再忍,已是忍不了了。

淡淡一句話:“左右九族盡誅,多一族怕也沒什麽。顧卿既是憐惜葉文曦,索性帶着一家老小随她一道去吧。”

天子一怒,血流漂杵!顧清留此刻便是後悔也來不及,只能看着顧家滿門因自己一時之失锒铛入獄。末了還記得自己和葉茗有些交情,叫喚着道:“我要見公主!讓我見公主一面!”

葉茗心善,總還能保一保他的族人。

獄卒老實不客氣的将他一腳踹倒,冷笑道:“大人只怕還當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大理寺卿?公主千金貴體的,哪是罪人說見就見的?皇上也算好心,最後這段時日特命我們将你同那瘋婆娘關在一道,合該知足了!”說着,已經關上牢門。

……

……

宮明夏将這一段轉述回來時,榮月公主正坐在軟卧上淡淡撇着茶沫,正和沈聞隔着距離坐着。聽罷擺手,将人打發下去了。

雖說是為父丁憂,但因着榮月公主那悔婚的折子還是被拽到了帝都,加上這段時日動蕩不安,沈聞也不能全然如他父親那般做個無權無勢的侯爺,兵權在握,此時也是奉命留守。看着這一切發生,他眉目間反倒有些不忍:“阿茗……這些,是你做的?”

榮月公主咳嗽兩聲,抿了口茶水:“怎麽?舍不得了?”說着又垂了眼眸,輕笑道:“葉文曦在南歌夜手裏,我如今一個将死之人,他還有什麽不答應的?”一邊眸色寒光湛湛“當年當我是死了,卻以為我不曉得長樂侯府滿門抄斬的事兒裏,顧清留出了多少力麽?那般的道貌岸然啊……”

沈聞也沉默了下去。

前世的顧清留,做了丞相,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偏生又是一副儒雅俊秀的模樣,殺伐之事,在他說來,都好似雲淡風輕的風雅韻事一般,就連當時陷害長樂侯一事,由着他出主意,葉承實踐,也是一副寵辱不驚的模樣。

葉茗當時一縷殘魂,看得卻是咬牙切齒。不說葉承等人與她好歹還隔着一層血緣,而顧清留這般,端着高雅模樣做着極盡醜惡之事,才讓她深惡痛絕,連這世李惠來了這幅身子裏,都能感受到來自榮月公主深深的惡意。

“這些都不是你該做的……阿茗,我換你回來,不是為了讓你髒了自己的手。”

一句話說來,再想起李惠,沈聞心中已是抑制不住的疼痛。

榮月公主卻笑道:“我有什麽是值得髒了自己的手了?無論前世今生,我都已經髒了,再也洗不幹淨了……”擡手一指自己胸口“這裏,都是黑的,要做回從前那個天真良善的榮月公主,再也不能了。”

“雅言,你到底還是太心善,是受阿惠影響罷……不過這樣也好。”

她看着窗外已然入秋的景色,邊咳邊低聲喃喃:“這些髒事,都由我來就好,雅言,我心如鐵石,已是捂不暖的。我身邊的親人,除了哥哥,就剩你了,就剩你了。”

她眉眼哀恸,登時便滑下淚來:“從前阿惠在的時候,我總覺得輕松許多,有人能說話,彼此間親近得恍若一體……我到底還是懦弱,不忍心親手處置了那些人,才借着阿惠的神識來看他們的下場。現在連阿惠也不在了,我不能自欺欺人。”

言罷眸中痛色驟斂,反倒生出幾分狠厲來:“可是縱然我再膽小再懦弱,這些仇,我亦是要報的,哪怕是萬劫不複,我也要他們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

“那些傷了你又負了我的人,我一個都不放過!雅言,我不準你插手,我的日子所剩無幾,若連這些都做不得,我會死不瞑目!”

少女素來秀美的面容透出幾分猙獰,已全然不是當年記憶中那個安靜含笑的女子。沈聞看得心裏一抽一抽的疼,半晌只是垂了眸道:“微臣……遵旨。”

……

……

朝堂肅清了顧氏之人,也一日日恢複平靜。只是這榮月公主的身子卻是越發不好。連着咳了許久,竟是見了血的。

痨病見血,離死是不遠了。

皇帝被兩頭折磨得心力交瘁,眼看着最疼愛的女兒都病得形容枯槁,也是瞬間老了十數年。朝堂上的事情穩定了,就多少交給葉瑾來處理,自己分出多些時間陪在榮月公主身邊,然而陪得再久,都見少女眉目冷然,眼波一潭死水,端是毫無生氣的模樣。

皇帝心裏堵着,看着她的模樣,心中也是絕望,才同意了那廢婚的折子,另要給沈聞指一個姻緣,沈聞卻只是跪着,請皇帝由他自己決定。

彼時已是沒了精神,便也由着他去了。

而南歌夜這些年得知了榮月公主的狀況,也不是沒有在江湖上征詢名醫,希望給她根治頑疾,無論如何也得留下一條命。榮月公主卻是什麽都沒說,對着他也沒什麽顏色。廢除婚約當日,南歌夜幾乎沒氣紅雙眼:“沈聞這是什麽意思?!因着你生病,一時治不好,便要悔婚了?!”

榮月公主病入膏肓,人瘦得出離,只是臉色還是紅豔豔的,咳嗽也是止不下來,勉強扯出一個笑:“不怪雅言……這些是我同父皇提的。”

南歌夜看着她滿面痛色:“阿茗,你到這等關頭,還在替他着想!”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在半夜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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