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很快的他就到了馬涼表哥租住的地方,簡陋的房間散發着溫馨的清香,女人特有的芬芳散發在屋子的角角落落,另沐陽有些詫異,難道,表哥戀愛了?他回頭張望着因為鎖車慢進來的表哥,一聲清悅的女生傳來,聲到人到,回來啦。馬涼輕輕嗯了一聲。從馬涼臉上綻開的笑容足以證明沐陽猜測沒錯,他好奇的打量着那位女子,長相平凡并沒有什麽能讓人記得住的地方,頭發梳于腦後打了一個個大大的馬尾,他粲然一笑,如同開夏光裏綻放的夏花,刺破灰白沉重的雲層,帶着耀眼的明媚,燦爛的在她臉上蕩漾開來。

沐陽拘謹的站在那裏,頓時覺得手足無措,感覺像個初到別人家時那種緊張和不安。她再次綻開笑容,是弟弟吧,坐,那邊有今天剛買的椰子,我去幫你弄一個過來,沐陽剛想推遲,她就雷厲風行的開始在那邊削尖挖眼了,很快她就做好了這一切,遞給了沐陽,仿佛看透了沐陽的心思,別客氣,都是自家人,說着轉身進入了廚房。還有一個雞湯,馬上炖好就可以開飯咯。馬涼起身去幫他被她呵斥出來,你陪弟弟吧,我一個人就行了。

馬涼朝沐陽攤了攤手,諾!你嫂子,蘇錦,以後就叫她錦嫂吧!說完自顧自的嘿嘿笑了起來,那笑容如同一位憨厚而又幸福的傻子。

他看着沐陽還木讷的站在那裏,頓手輕錘了一下他的胸膛,傻小子,還裝斯文啊,坐着喝吧,說着遞給了沐陽一支香煙。

很快當煙蒂快要殆盡,一桌普通而又豐盛的晚餐已經鋪桌擺放,散發着陣陣菜香的食物不斷的充斥的沐陽的鼻孔,馬涼表哥開了倆瓶啤酒遞給沐陽,白色的泡沫因為受熱氣和壓力的影響緩慢的從瓶口流淌出來。蘇錦慌忙的搶過馬涼手中的啤酒豪飲起來,其實也不是豪飲,她只是小飲一口好讓泡沫下沉,只是這動作太過于突兀和豪放,一個女子,對着一個酒瓶,我們可以想象。

瞬間氣氛開始變得融洽起來,倆瓶啤酒下肚,沐陽也漸漸地放開起來,開始不再傾聽于他們的演講和問答,随着酒精的刺激逐漸的放開起來,慢慢的開始侃侃而談,他幫他們講工廠的繁雜瑣事,講怎樣曠工,講方楠如何的搞笑,講工廠的倆個暑假工女孩,講大海的平靜,講老板的黑心,講劉關張三兄弟,講流水線的故事。當然中間也不忘馬涼表哥的調侃,他意味深長的看着方楠,慫恿着沐陽去泡那倆個學生妹,但是在倆個中間馬涼表哥開始糾結,是泡哪個比較輕松,是選胖的還是瘦的?選胖的,如果瘦的對沐陽有意思呢?選瘦的,如果胖的生氣呢?理了半天也理不出一個所以然來,弄得沐陽滿臉窘紅的還以為是酒精上臉。

搞得旁邊的蘇錦不斷的嗔罵他,有你這樣的男人麽?有你這樣教育弟弟的麽?

晚餐很快的接近尾聲,蘇錦開始收拾殘羹剩菜,馬涼和沐陽則舒服的窩在這間窄小的房間卻占了空間四分之一的沙發上面,他們點燃一支香煙,在煙霧缭繞的意境中馬涼撥通了沐陽家裏的電話,他簡單禮貌的寒暄幾句後就交給了沐陽。

喂,媽媽。

恩,陽兒還好吧。

注意照顧自己,在外面多聽表哥的話,不要讓我和你爸爸操心呢。說完母親輕輕嘆息了一聲。

對了,陽兒,你打的那個人并沒有死亡,他搶救過來了,我們....我們......他們叫我們賠償三十萬的醫藥費,這事就這麽過去了,我們也沒辦法,他敲詐也好,勒索也罷,畢竟我們理虧,你也知道,我們家也不是那麽殷實的家底,一口氣也湊不了那麽多,東挪西湊勉勉強強的才二十三萬,這其中還有你馬涼表哥的七萬塊,你......你替我好好的謝謝他。

還有在外面照顧好自己,別再惹是生非了,好好聽話。你把電話給表哥一下,我還有點事要交代給他。

沐陽他麻木的把電話轉給馬涼,此刻他的內心如海嘯來臨前平靜,它不斷的壓抑着這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寧靜,他知道,如果一旦爆發,空氣中一定會伸出千萬只無形的黑暗的大手抓撓着他的身體,直到他遍體鱗傷也絲毫不會猶豫的停頓,甚至千瘡百孔到觸目驚心也不會停頓,那只大手,叫做生活。

三十萬,對于一個小城市的工人來說,無疑是個天文,一個人,不吃不喝的需要十五年來積累這段財富。他仿佛看見父親更為佝偻的背影和母親耳鬓斑白的發絲,他們掙紮在社會邊緣默默操勞着自己的使命,耕耘着孩子頭頂明媚的天空,他們的汗水侵濕了衣服,母親的眼角又增添了深刻的皺紋,父親露出了幹燥而又黝黑的臂膀.........

沐陽瘋狂的沖出去,此時電閃雷鳴過後,大雨盆潑而來,他對着急速而降的雨水仰面朝天,奮力的嘶喊着,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過錯,第一次感覺到無能無力,第一次發現了自己的渺茫,第一次感覺到生活的強大,強大到他自認為微不足道的金錢把他的家庭壓垮的奄奄一息.............

當馬涼和蘇錦把沐陽拖回來的時候,他一身泥濘的滿是污水,狼狽不堪。他們心疼的看着這位少年,一張稚氣的娃娃臉沾滿了雨水的污痕,下巴開始冒起了灰青的絨毛,平常一雙清澈幹淨的眼睛滿是揮散不去的陰郁。他卷縮在這間窄小房間的牆角,如同一位受傷的野獸孤單無望着這個世界。馬涼走過去,輕輕愛撫着沐陽的頭頂,蘇錦端着一碗不知何時弄好的姜湯,上面冒着絲絲的熱氣,遁形消失在空氣中。會好的,會過去的,會長大的.......!

鳴謝,那些生命中曾經帶給我幸福和溫暖的人們,我會永遠的記住你們,直到我生命的遺忘。

次日傍晚,沐陽才回到工廠的宿舍,表哥經過千辛萬苦終于幫沐陽安排進了他的工廠,工資也幾乎翻了一番,雖然不在一個部門,但是,好歹在一個工廠,或多或少都有照應。至于以前那個工廠的工資表哥白天則叫了幾個人過去要了,沐陽并沒有操多大的心,一共結了三千四百塊錢的帳,他留了個零頭給自己,其餘的則給了表哥,表哥堅持不要,沐陽執意要給,最後在表哥的建議下沐陽打給了家裏,雖然離三十萬如杯水車薪,但是好歹是一個好的開頭,也會讓父母有些許的欣慰,還能減輕自己絲毫的愧疚感。

再次來到這個地方竟是要離別之日,雖然很近,但是以後再也不能如形随形這多少另沐陽有些惆然。他買了些熟食和涼菜,還買了幾瓶啤酒悄悄的來到樓頂,他不想讓老板看到以免說三道四的,他之前有叫表哥進工廠的時候叫一下方楠他們下班了去樓頂。當他轉角進入天臺的剎那,在夕陽的餘晖中看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在夕陽的餘晖照耀下,那個人的背影如同沐浴在淡黃色的晨曦裏,好似被鍍上了一層淡淡的光芒,他寂寥的遙望着前方,煙霧在他身邊缭繞開來,漸漸的散去,有些蒼涼,有些落寞,有些形單影只。

方楠好像感知了背後一雙怔怔的眼睛,他緩慢的轉過頭來,輕輕的在沐陽的胸前錘了一下,然後拉着他的手快步的離開。

走,我們去海邊,我叫王潔買了東西等在哪裏,一路在也沒有言語,或許男人本來就不是一個善于表達的動物,一個動作,一件小事就能在對方的心裏留下一條深深的痕跡,那痕跡,我們叫做作默契。

好幾天未來的海提,那些無名的雜草似乎幾天時間簇長的更為繁盛,枯黃的雜草沒有絲毫的生機,空遼的大海顯得更加的靜谧,海風更加的清冷肆虐。

他們席地而坐,拉開了三聽拉罐啤酒。

顏湮了?沐陽疑惑的問道!

她?貌似不辭而別呢!真沒把我們當朋友,方楠憤憤的說到!

沐陽怔怔的望着王潔,她的這位形影不離的閨蜜。王潔的臉上也是不解的答案,滿溢着擔心之色。

不了了之,或許她真的有急事吧。才忘了跟我們打招呼的,沐陽在心底安慰道。轉而他又想起了情書一事,或許人家故意鬧着跟你玩呢,你還這麽上心,心中不免有些沮喪!

來,我們幹一杯,為了我們的友誼。三只嬌嫩的右手劃破空氣,鋁制的拉罐在瞬間碰觸的那一刻發出叮鈴的響聲,如同記憶中沉重而又嘹亮的鐘鼓,在晚霞中久久的回蕩。

夜晚的海風透着絲絲的涼意輕輕的吹拂着,帶着海水特有的潮腥不斷的蕩漾在空氣中,回蕩在他們年輕而稚氣的臉龐,西沉的落陽帶着最後一抹豔紅的餘晖消失在遙遠的海平面,海鳥撲閃着白色的羽翼久久盤旋在空中。

那些我們沒有來得及說再見的人們,那些以為只是短暫分別的人們,那些曾經以為還會在一起的人們,就在我們還來不及說再見的時候,匆匆的離開,然後再也沒見。

顏湮的不辭而別,沐陽的匆匆離去,王潔的離別在即,獨留方楠的迷惘。如同一個十字路口,曾經歡笑一起走過來的人們,朝着東南西各自奔走着,獨留一人彷徨在街口,看着他們漸行漸遠的背影慌張的手足無措。

遠處的燈火已經闌珊,灰白的空間愈來愈濃,海浪兇猛的拍打着黑暗的海提,在晚風中不斷的發出陣陣的嘶吼。

他們三個現在已經醉眼朦胧呢,他們三個手牽手的緩慢行走在白色的海岸線上,遠處未知的地方,帶着穿雲裂石的力量,一句句凄涼低沉的歌聲傳來,遙遠的像是天際,但是每個字,每個符,都在它們的心底發出顫悚的抖動,這樣的存在,那樣的真實。

那片笑聲,讓我想起我的那些花

在我生命,每個角落靜靜為我開着

我曾以為我會永遠守在他身旁

今天我們已經離去在人海茫茫

它們都老了嗎

它們在哪兒啊

我們就這樣,各自奔天涯

啦啦.....啦啦.....想她

啦啦....啦啦......她還在開嗎

啦啦...啦啦...啦啦去呀

它們已經被風吹走,散落在天涯。

漸行漸遠的身姿,離別的不舍,慢慢的模糊掉他們十七歲單薄的背影,淋濕掉他們十七歲的青春年華。

作者有話要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