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瞎說什麽呢。”鐘毓嗔了鐘靈一眼,緊了緊手中的名單,轉身,“我去幫媽媽打電話了。”

鐘靈隐隐記得姐姐從前是有過男朋友的。她們姐妹兩個關系雖好,但由于姐姐長年在海外,隔着七八個小時的時差,距離和時間往往導致她們不能分享很多事情。而後來,姐姐被迫嫁給姓姜的,再也沒有機會考慮這個問題了。

可是,現在一切都可以不一樣了。姐姐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意願選擇。那麽,姐姐避而不談是因為害羞?鐘靈怔了怔,莫非姐姐真的喜歡江亟?其實這也很合理,畢竟,她們這個圈子裏的女孩很少有不喜歡江亟的。論家世,江家在H市的地位無人能及;論才貌,也沒有哪個世家公子能及得上他……姐姐又有什麽理由不喜歡呢?何況,他們都到了談論訂婚的地步了。

鐘靈深吸了口氣,既然是姐姐願意的,她就可以毫無顧慮地祝福姐姐了。如今鐘家已經走上了她預想的軌道,以後也會越來越好,她相信鐘氏,母親,姐姐以及她自己都可以過得更好,更幸福。

才鼓勵完自己,忽見姐姐停在門口。晚風挽起鐘毓的長發和衣裙,夕陽暈染了半邊的天空,餘晖打落下來,灑在她白色的裙子上,幻化成星星點點的金光,鐘靈眯了眯眼,突然就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就像這場毫無預兆的重生。

鐘靈跑過去,從身後抱住鐘毓:“姐姐。”即使過了那麽久,她內心深處依然有種恐懼,害怕這美好的一切不過只是黃粱一夢,害怕哪一天睜開眼,一切又回到從前,她是真的害怕。

“你這是怎麽了?”鐘毓輕笑着拍拍鐘靈的手,卻沒有推開她,“阿靈,我們沒有辦法選擇出生,生在鐘家,有時候不得不強迫自己做一些對鐘家有益的事情,盡管那并非出于我們的意願。”

鐘毓盡量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麽傷感:“不過沒有關系。阿靈一定要做自己想做的事,過自己想過的生活,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就算是為了家族利益聯姻,也只要她一個就夠了。

鐘靈一怔,才明白過來鐘毓在說什麽。姐姐并不喜歡江亟。她走到鐘毓跟前:“姐姐不要勉強自己,不要為了這個家勉強自己,不值得。”這個家不值得姐姐拿自己的幸福去交換。哪怕是姐姐做出了犧牲,也不一定換得回來什麽。

鐘毓眼中亮閃閃的一片,她別開頭去,避開這個話題:“對了,阿靈想在宴會上跳舞嗎?你還沒成年,可以不用跳,不過如果想跳就要事先找好舞伴。”

這類事情她從來都覺得能避則避:“還是算了。不過等姐姐過生日,我倒是可以在姐姐的生日宴上面跳。”

鐘毓笑了笑也不再勉強。

江家也坐落于H市的近郊,西式的洋樓配以中式的山水為背景別有一番韻味。由于是冬季,宴會便安排在室內。

鐘靈和家人來的時候,門外已經停了不少車。

門口一溜黑衣保镖,見到有車來,就上前指導将車停放在什麽位置,等車在固定的位置停放好之後,再替前來的客人打開車門,盡管前來的人數衆多,卻井然有序,門外也絲毫不顯擁堵。

替他們開門的黑衣保镖是江明,見鐘靈下車,他還對她笑了笑。鐘靈愣了一下,也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上一次她來江家還是前世的事情,與印象中的幾乎沒什麽差別,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那時都是黑暗與痛苦,而現在,她告訴自己,一切都已經好起來了。

Advertisement

江明把他們引致大廳,一進大廳,就有各種熟人前來招呼,趁着鐘父鐘母忙着寒暄的時候,鐘靈悄悄溜了出去。

那個時候,也是在這個大廳辦的宴會。花園裏沒有人,衆人都待在室內,鐘靈獨自走着,月光投射在石板路上,細細碎碎落了一地,靜靜的,連喧嚣聲都遠了。

鐘靈循着記憶走去,彼時她的想法很是矛盾,一方面,她很想把江亟搶過來,報複大姑和三姑,可是,她在那麽做的同時又深深鄙視自己的這種行為,她那麽做,和那些人又有什麽區別?矛盾和掙紮讓她十分痛苦,她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又怨恨自己不敢對自己狠一些。最終,她還是沒能夠徹底那麽做。

花園裏種滿了各種四季常青的植物,鐘靈繞過灌木,走到一棵樹下,應該就是這兒。

江亟走了之後,她就在他房裏寫了一封信,具體的遣詞造句她記不得了,大意就是對自己所做的事情十分後悔,希望他能原諒并忘記這件事情。其實她很清楚,這封信,根本就不是給江亟看的,而是給她自己,這能讓她飽受折磨的內心好受一些,于是她矯情地寫下了這封信,又将它埋了起來,埋在江家院子裏的一棵樹下。

時過境遷,加上她又重生了一回,鐘靈明白這封信不可能還在這裏。即便是沒有重生,多半也會随着時間的流逝,腐爛,消失。

可她就是下意識地走過來了,明知道不可能會存在,還是想再确認一回。

鐘靈蹲下身子,枯黃的落葉在樹底下堆了厚厚的一層。她站起身,憑着記憶用腳撥開一堆樹葉,枯葉在她腳下發出脆響。鐘靈怕被別人瞧見,條件反射地朝四周望了一圈,大廳方向燈火輝煌,而院子裏清冷一片,只是間隔一段距離點着一盞路燈,昏黃的燈光,顯得愈發幽暗。

鐘靈正要收回目光,徒然覺得漏掉了什麽,她驟然轉頭,見身後不遠處的紫藤蘿花架下似乎有團黑影,鐘靈一驚,把翻開的落葉迅速撥回去,又用腳在上頭踩了幾下。

她蹑手蹑腳走了幾步,确認并沒有人發現她才舒了口氣。這個季節紫藤花早已枯萎,徒留枯黃的枝條,可隔着一些山石樹木,她還是看不清楚。

鐘靈朝前走了幾步,選了一處背光點,将自己藏好,才朝花架那頭望去。她隐約分辨出那是兩個人,一男一女,男的一身西服就和到場的所有男士一樣,他原本正對着鐘靈,可偏偏被一根柱子擋住,女的則背對鐘靈,大概是裏頭穿了裙子,室外溫度低,她便披了件外套。

兩人似乎正在交談,聲音都壓得很低,加之隔得有些遠,聲音很模糊,還時斷時續。

“……你打算怎麽做?”是女人的聲音。

然後那個男人笑了笑,說了什麽,鐘靈卻沒有聽到。

“……你可真狠。”那個女人也笑了,“這可是你的親人呀。”

鐘靈心頭一緊,下意識地,她就想去确認那兩個人的身份。一陣風吹過,月亮躲到雲層後面,院子裏變得更暗了,正好方便她靠近。

屏住呼吸,鐘靈輕手輕腳走過去。只要繞到假山後面,她既可以藏身,又可以清楚地看見兩人的臉。她注意力全在那兩人身上,生怕一不小心叫他們發現,卻忽略了腳下。

一個踉跄,腳下似乎被什麽絆到了,心下一慌,鐘靈趕緊朝後仰,希望能借此保持身體的平衡,可她依舊重心不穩,直直朝後摔去。

這下完了,她還什麽都沒聽到就被人給發現了。他們可不會管她究竟有沒有聽到,只要看到她,就會覺得她妨礙了他們的大事。眼一閉,心一橫,鐘靈想,大不了一會兒她大喊大叫,把人都吸引過來,當着那麽多人的面,又是在江家,總不敢輕易對她下手。

鐘靈緊閉着雙眼,始料未及地,突然有一股力道扯了她一下,她身子一歪,完全不受控制地朝一旁倒去。

她腦中閃過什麽,猛然睜大雙眼,身體已然掉進某個人的懷裏。來不及尖叫,一只手掌早一步捂住了她的嘴。她本能地掙紮,去蹬,去踢,可背後的人加大了力道,将她牢牢禁锢住。

腦中有一瞬間的空白,鐘靈只感覺得到自己體內強烈的心跳。

作者有話要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