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秋易順着那只手看去,小小的羅伯庸頭頂一盆紅山茶蹲馬步。他瞬間曉得了,問道。“你是說花木之術?”
青隐點頭,驚嘆道。“想不到你還有讓紅山茶秋初依然開花的本事。”
她爬起來,盤腿坐着詢問道。“現在找到可以教我的而我也願意學的了,是不是需要行拜師禮了?”
秋易聞言擺手,道:“花木之術只是雜學,若教你幾年雜學,倒是不用拜師。”
秋易覺得相較于收一個随時都在尊師重道的徒弟,不如就像她說的做個朋友。況且,這種植花木自己當初也是當雜學涉獵的。
青隐看他不甚在意這些師徒名分,自然也不想往後見面便師父來師父去的稱呼,遂也随意道:“也好,我亦不習慣跪來跪去的。”
提起跪,秋易也想起聽見姚家的一樁小事,恰巧與她有關,便存了戲虐的心思道:“說到跪,聽說你把你伯母和兄長都送去思過了?”
她擡眼看他,譏問道:“修道人還那麽八卦內宅事?”
秋易便道:“貧道自認字起每天都在參悟易經八卦。”
聞言,青隐很是無語道:“……此八卦非彼八卦。”
秋易便傾了身子,饒有興趣的道:“說來聽聽。”
“我說的八卦是無聊之人常常打聽別人閑事,用來滿足自己開心的意思。”
秋易面露驚訝,道:“妙極,便是把我的高興建立在你的苦難之上。”
她驚悚的盯着他,覺得其實這人也是穿越的吧!什麽叫建立在她的苦難上?呵呵。
踩人痛腳她不說自己擅長,可用來反擊她是逮着就來。于是,此刻就想起上次問他的問題,正好再問一遍。
“說到八卦,我便想起你的心上人。來來來,咱們說說她,哪裏人士?長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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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秋易那張俊臉瞬間平靜下去,別提此刻還真有那種很幸福的感覺。
少頃,秋易平緩的道:“小丫頭怎的對這些風月事如此念念不忘。”
沒了上次突然來的嚴肅,她松了口氣,随意道。“也是因為八卦。”
“也罷,以後有機會告訴你也無妨。”秋易說完從坐上站起身,向他寝房走去,一面頭也不回道:“既然要學養花,我這裏有一本《百花名錄》,你且先拿去通讀一番,真要動土栽種還得來年春季。”
今日她是特意逃了女紅課來的,誓要在下午去學琴藝課之前說服秋易收她為徒。
未曾真正行過拜師禮,不必見面便行禮喊師父,到底占半席老師席位,青隐自覺将對秋易的稱呼由神醫變成了先生。
午膳特意回正房用,青隐實在與秋先生不是一個口味。她喜歡少肉多素,而秋先生是無肉不歡。秋先生每在飯桌上便徹底丢棄了他修道之人的人設,抱着雞鴨魚肉吃得滿嘴流油。
從藥廬臨走她再三叮囑秋先生記得去姚老夫人那裏說一聲關于親自教導的事,等他再三答應她才放心離去。
過完重陽節很快就冬季了,在感嘆時光飛快的同時也感動能安心在這裏生活下來。
人活下去的信念有千萬種,而她的信念就是這麽難得,以致穿越千年的時光追尋而來,在這片陌生又熟悉的土地上紮了根。
姚老夫人生于隆冬,銀裝素裹。
于氏的處罰已經罰完,姚老夫人念在她嫡長媳的面子上到底不好叫她在壽宴上丢了臉面,于半個月前也已經重新接管府務。
姚青苗說起姚老夫人壽宴以往都是一家人吃個家宴便算了,今年卻是第一次大辦。她說着這些的時候目光流轉就落到了于氏身邊的姚黃身上,撇撇嘴道。“恐是為了替二姊相看夫婿。”
壽宴前姚老夫人吩咐烏嬷嬷教授幾個小姑娘禮儀,可不是平日見禮的樣子。一舉一動都得分毫不差,有時候就一個步态都練習很久,大家都學的苦不堪言。唯姚青采學的如魚得水,各種動作只要烏嬷嬷講一遍她便能做出來且還優雅自然,配上她柳一樣的身姿回身時特別我見猶憐,這讓她們兩個最蹩腳的羨慕得不行。
于氏再接管掌家後第一件事就是開始為壽宴做安排,壽宴前三天更是忙得腳不沾地,每天天還未大亮便領着兩名侍女上正院點卯,也虧的姚老夫人年老覺少,每回都已經起身準備去佛堂誦經了。
長洲城誰都知道姚家老夫人自從有了兒媳婦就不管家了,若不是搬家太費事都要搬離正院尋個偏院認真禮佛的。姚府如今大小事情都是于氏一人打理,長洲城上流貴族多少雙眼睛盯着呢,壽宴上若有一點不恰當,還不知道有多少貴夫人要笑話她。
當然于氏也樂的主持這些,前些年她就提過給婆母辦壽宴,可也拗不過婆母想低調的心,好不容易這次主動提及還以為是婆母想通了,自然要事事安排周到。
要主持一場盛大宴席工作量也大,好在姚黃年紀大了些,以往跟着母親身邊也學了管家的事宜,又有幾個心腹嬷嬷和侍女幫襯,總算能勉勉強強妥帖安排下去。
至于,青隐這幾個庶的庶小的小的,自然是全程事不關己的,眼看也要及筓,年紀稍大的姚青采倒是想幫忙,可惜那庶出身份讓于氏瞧不上也防備幾分。
終于到了壽宴這日,天還沒亮呢,府上的侍女家奴便摸黑行動起來。
一大早衆親眷聚在正房大廳,在姚老夫人從內室出來一起行禮,齊聲祝福。
“祝母親生辰快樂。”
“祝祖母生辰快樂。”
姚老夫人難得大辦壽宴,房中亦都是自家親眷,當即笑呵呵的點着頭,道:“都樂都樂,快起來。”
巳時末午時初,陸陸續續的賓客上門,于氏就帶着幾個小輩招待女客。一水兒的青蔥幼苗,俱披錦衣鬥篷。姚黃一如她的名字喜愛了牡丹,遂披繡姚黃花紋鬥篷。姚青采意外的喜歡石竹,堅韌。二房的青禾青苗沒有特別喜歡的,兩姐妹長相衣裙也時常同式,今日唯一能分辨她們姐妹的恐怕就是姐姐鬥篷繡白梅妹妹繡黃梅。青隐于百花之中相中蘭花,鬥篷特意交代了繡素蘭。
幾個姑娘都年輕,往那一站就是一道亮眼的風景,引得各家夫人進得園中都誇贊一番。
大家對于這樣的宴席都心照不宣,除了真心實意的祝福還有就是拉着自家女郎郎君出來展示展示,就是俗稱的炫娃。
好不容易挨到進屋,取下鬥篷,呆在燒了地龍屋子裏身上漸漸回暖。
暖閣裏都是一些年輕的姑娘,三三兩兩聚在一處談笑。有人抱怨天氣好冷便有人贊嘆雪景美不勝收,也有人嫌棄冬日百草枯黃也有人驚豔姚家居然還有些春花擺着,一時之間頓覺驚奇。
其實,沒有什麽可驚奇的,姚家有秋易在,他雖謙虛只是涉獵,但本事是真的有,小小催花之術還不是信手拈來。
将賓客迎接入席後就随意了些,青隐總算可以松了口氣,落在後面擡手揉了揉眉心。
賓主都高興地帶着笑臉,姿态優雅,彬彬有禮。
姚黃這時候就展現了她如今作為姚家年紀最大的嫡女的風度,長袖善舞,帶着幾個妹妹與各家女郎交談。
宴席中途,姚老夫人突然過來喚人。“安兒,快來見過潘夫人。”
青隐一聽是祖母,忙脫離貴女這邊,依言過去。
行得近前,規規矩矩行過禮。
“見過潘夫人,夫人安好。”她學着烏嬷嬷教的禮儀盈盈拜下。
“快起來,真是一個乖巧的孩子。”潘夫人低頭看着粉雕玉琢的小娘子滿意的點點頭,自然從手腕上退下一個清透的玉镯遞過。
關于收禮這回事,青隐是知道一些的,但也僅限于長輩賜不敢辭這裏。可對于一個第一次見面就送禮的還是不敢收,況且今日送禮按理說當是送壽星而不是她一個無關緊要的小輩。心下奇怪,便仰頭去看姚老夫人的意思,見祖母點頭後方雙手恭敬接過。
“謝謝夫人,很晶瑩剔透的玉镯。”
潘夫人更加滿意了,扭頭和姚老夫人說起家中郎君。
回到幾位姊妹中間,大家習以為常并且心照不宣的沒有說什麽,反倒姚青采神色複雜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袖,湊過耳語一陣。
“那位潘夫人乃是潘家長媳,長洲簪纓世族。她的小兒子潘越雲與你同歲,想不到祖母為你謀劃如此周到。”姚青禾說着扭頭隐晦望了望艾葉手裏捧着的錦盒。
青隐開始還有些不明白姚青采為什麽和她說起這潘夫人的兒子,後來一說祖母謀劃她才恍然大悟,同時也感覺炯炯有神。她才多大年紀啊,就開始說親了?說親的對象還是一個沒見過的七八歲小屁孩兒。
也是巧合,那潘家女郎就在這桌,小姑娘長得美貌如花,也有作為簪纓世族的教養,舉止言談端莊有禮,這會兒與同為嫡女的姚黃說起自己的小弟潘越雲。
青隐頓時豎起了耳朵去聽,看看那有可能會被姚老夫人塞過來的小屁孩兒有什麽值得看重的。
那潘女郎喝了口蜜水,文文雅雅的說着。
“小弟實在皮的很,我前幾日移栽了些水仙到我院裏,哪知小弟跑去用一根竹條把它一通鞭打,把根都抽翻起來了。母親又疼寵他,一點舍不得責罰。”她嘆一口氣,繼續道:“這還只是幾株水仙,上次把我的小狗生生玩兒死了,母親也沒多呵斥兩句,過後小弟照樣胡作非為。你們幫我想想,可有什麽法子治他的?”
話聽到這裏已經沒必要聽下去了,按着潘家女郎說的,要麽這孩子調皮搗蛋,要麽纨绔,最可怕就怕有暴力傾向,瞧潘女郎說的小狗生生玩兒死了。
青隐不适的抖了抖身子,想起姚三爺送那只小白狐,與小狗比起來當是同樣的可愛吧!潘家小郎君小小年紀哪來那般狠毒心思!最怕是從小便有暴力傾向!
暴力傾向可是要不得的,看來得打消姚老夫人的念頭。
壽宴後院主要由于氏招待,溫氏姚黃幫襯。前院就是姚二爺姚三爺兩兄弟了,姚大爺與姚大郎在任上未能回來,人沒回來壽禮昨日剛好送到,一對白玉如意,寓意吉祥如意,姚老夫人特別喜歡。
青隐這個位置能看見姚老夫人身邊坐着另一位夫人和潘夫人,幾個人說說笑笑着就見烏嬷嬷疾步走進來,俯身與姚老夫人說了什麽,然後姚老夫人面上大喜,點點頭便站起身用不大不小的聲音,驚喜道。
“青瀾夫家,安國公府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