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帶好鬥篷,青隐扶着兄長的手下了馬車,順着兄長手指看過去,她立馬驚喜的看着他,才知道這幾天他不在鹿柴村可是提前來打點了,阿兄他居然還有這種操作!

風沉渡碼頭,居然已經有人提前打點好一切,包了一條兩層的大客船,等他們一行人到達,如今便只需要登船出發。

這種客船很大,第二層上面獨立的房間也很多。他們每個人都能擁有一間屬于自己的房間。房間裏陳設齊全,矮櫃茶幾,熏香插花一樣不少。青隐的房間靠窗的位置居然擺着那盆獨闇,換了個大些的新綠色裂紋瓷花盆,如今長得更加精神了。

這種猶如姚家閨房裏的配置真的感動得不得了,上船時她就擔心暈船,故而留意了下河水,好在河面水紋平靜,可見行船當是很平穩的,如果不存在暈船的話,肯定比坐馬車要好太多了,至少屁股和腰不會受罪。

窗開着,微微的河風帶着岸邊賣魚郎竹框裏的魚味吹進艙裏。

青隐趴在窗邊向岸邊望去,中午時分,岸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沿河潛水地域開着一簇簇黃色的花,她立馬想到什麽,跑到隔壁房間敲門,興奮道。“阿兄,那河岸邊開花的是否是荇菜?”

姚青恒拉開房門,看着青隐因為興奮而泛紅的臉,側身将人讓進屋。

“對,應該就是荇菜。”

青隐立馬捧臉兒,更加興奮道。“那我們去摘一些來吃。”

姚青恒扶額,嘆道:“怎麽什麽都想到吃,我平日裏沒給你吃嗎?”

“那不一樣,平日裏阿兄供我錦衣玉食,我自然感激在心的。可今日不同啊 ,那可是荇菜啊,荇菜,你讀了《詩經.關雎》嗎?參差荇菜,左右采之。參差荇菜,左右芼之。”她不知不覺背着詩句走到窗邊,突然又轉身看着兄長,說道。“四哥肯定不知道荇菜還是一味藥材吧,能清熱、消腫解毒。而且它的花很美,可以用來作園林景觀。”

“這些我是不知道的,不過我知道府裏常常用它來喂雞鴨和豕。”

“嗯,也有用來喂雞鴨的,不過豕是什麽?”

“你不是喜歡吃豕做得紅燒肉?吃的還挺多,和豕挺像的?”

青隐靈光一閃,瞬間明白豕是什麽,驚怒道。“阿兄,你怎麽可以這樣嫌棄你的姊妹?”

她轉身就要走,但沒走成,被姚青恒抓住胳膊拉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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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我錯了,我是豕,你不是。”

青隐扭過頭,不想搭理這人。

姚青恒笑着蹲在青隐面前,道。“我是豕,今晚咱們吃荇菜,別生氣了,瞧丫頭生起氣來,五官都皺一起了,不好看。”

她撲哧一笑,伸手推了推他肩旁,推不動,沒好氣道。“哪有像阿兄這般的豕,還嫌棄我醜,你倒是挺好看一只豕。”

“不生氣了?”

青隐微點頭,看着兄長站起身便要出門去,忙問道。

“阿兄要去作甚?”

“自去詢問船上是否有擅長做荇菜的廚子,要不憑我們這幾個人,恐怕做出來的荇菜你不敢入口。”

青隐立馬站起來,跑過去站在他身邊。“我與阿兄同去。”

姚青恒想了想,反正現在已經上了船,也沒有太多人會看見他們,點點頭帶着她去了一樓尋找船上夥計。

他們運氣不錯,船上正好有個擅長廚藝的老船工,聽聞他們要吃荇菜立馬就拍胸脯保證定給拾掇一桌荇菜大餐出來。不過這渡口處是不行的,渡口時常有人出入,此處荇菜甚是污濁,得到水幹淨的地方再下水去采摘。青隐饞的不行,好在他們一會兒就要啓程了,晚上吃上新菜是沒問題的。

計算好了晚飯,青隐一看天氣不錯就想在外面逛逛,大姨媽剛好就是兩天的乘車日子,這體驗簡直了。

姚青恒這幾日也難得放松,是以被拉着一起逛起了這艘大船。在船上看船更覺大,一逛在甲板上走着,竟然十分平穩,絲毫感覺不到搖晃,這讓青隐簡直歡喜的不得了,當下就又在船上多逛了一圈。

從風沉渡出發到京城,若是順利的話,走水路需十來日,這點時間以古代的交通工具來說,還算是快的了,況且上了船就是直達。

逛完船後,直接回船艙睡了半日,精神也恢複了許多。晚上大家一起聚餐,姚青恒見狀,也放心了許多,青隐也知道兄長最怕的便是她受不住旅途的疲乏而身體不舒服,所以提早了半個月上路,在路上也很是不趕時間,這一路走來俱是能慢盡量慢。

老船工當真給他們準備了一桌荇菜宴,荇菜粥,涼拌荇菜,爆炒荇菜,荇菜煮湯,足足七八個菜。

艾葉拿出了在城裏買的烤雞和一些糕點分了些給船上的船工,再裝了兩盤放在桌上,老船工還貼心的燒了個魚,據說魚是自己在河裏釣的,鮮香肥美的清水魚。

荇菜味鮮美而滑利,江南人多食之。用苦酒浸其白莖,肥美。

船主聽說他們要吃荇菜,還貼心的贈了些自帶的燒酒,度數都不高,畢竟這時代的提純技術有限。因為出門在外,船上也不方便,姚青恒揮袖直接讓侍女乳母一起入席同吃了。吃飽喝足便燙起了酒,你一杯他一杯的喝了好幾杯,除了心遠就連幼小的姚青藥都嚷嚷着舔完了一杯,此刻腦袋一歪直接醉趴在乳母懷裏了。

姚青恒飲了酒俊顏薄紅,站起身在船上走了兩步,想起什麽往船艙走去。

大家都以為他是醉了要去休息,也沒多想,哪知道他一會就回來了,懷裏抱着一個布袋包着的長方形物體。

青隐了然一笑,對桌上幾個還沒醉的人說道。“大家有耳福了,阿兄居然要撫琴。”

姚青恒在甲板上斂袍盤腿而坐,墨色的僧衣與長發,似乎與夜色融為一體,唯肌膚瑩白如玉,讓他那張臉也紮眼的很。每個動作都優雅的極致,拂去琴上布套,将琴安置雙腿上,白皙修長的手指随意一撥,琴音悠遠清越。

姚青恒信手彈奏的一曲《幽蘭》,意境獨趣,青隐從中竟然聽出些歡喜與滿足,禁不住這樣的氣氛,解下腰間的荷包,取出她特意定做的小陶勳。

陶勳之聲綿綿不絕,她所學的《幽蘭》其實并沒有人嘗試用埙演奏,這還是她自己閑暇無事演奏的游戲之作,在與兄長生活這幾年偶然聽他用古琴演奏,發現自己所知曲譜與他演奏的多有不同,以致在某日與兄長讨教了一番,也糾正了陶埙曲譜的錯誤。

這回琴聲與埙聲相應,相輔相成,姚青恒原本閉目演奏,聽見埙聲睜開眼看着她,青隐眼裏帶笑,算作回應。

姚青恒像是被酒熏醉,雙眼朦胧,眼內亮光點點,手上卻有意放慢了些來合她的埙聲,他是清楚她那點本事的,哪裏比得上他的水準。

姚青采握着酒杯,邊聽便迷蒙念叨。

南僧抱綠绮,西下峨眉峰。

為我一揮手,如聽萬壑松。

客心洗流水,馀響入霜鐘。

不覺碧山暮,秋雲暗幾重。

夜色沉靜,只能聽到船槳河水劃動時輕輕拍打着水面的嘩嘩聲,整個世界除了琴聲與埙聲沉靜的好像身處空谷,唯有船上點着的幾盞風燈在河風裏輕揚。

兄妹兩人演奏完畢,相對笑了笑,誰都沒說話,不知不覺便只聽見外面有節奏的水聲。

然後,心遠大呼一聲,“這水聲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随着他這句話出口,水下傳來一記悶響,青隐趕緊驚疑地轉頭看向水面,疑惑是不是自己聽岔了時便被兄長抓住手臂一把往屋裏塞去,姚青采及侍女見狀也都快速跟上,所有女眷都進了青隐所在那個房間,姚青恒交代一句把門關上後也轉身快速離去。

發生什麽事情了?

青隐猛地奔到窗邊探出頭去看船下面,剛巧看見水面飛出一個黑色身影落在窗戶下面一層的甲板上,那個人影好像發現她在樓上望着他一樣,突然擡頭看過來,一雙如狼一樣的眼睛,在黑夜裏居然還發着光。青隐吓得趕緊将頭縮回來冰放下窗,抓了一把旁邊故作鎮定卻搖搖欲墜的姚青采,沉聲道:“三姊,別怕,沒事的。”

艾葉與蘇葉兩人已經下意識地擋在了主子身前,警惕的望着門口方向。

青隐來回走了兩步心裏擔心兄長和心遠,想起剛看見的那個目光,也不知道他們能不能應付的來。

蘇葉大概是覺得主子這樣走來走去的反而更加焦躁,木着臉思考了下,拉住人道,“六娘子坐着吧,奴會些武功,會保大家平安。”

她聽到了什麽?蘇葉會武功,這個時候來不及細思索她一個內宅侍女如何會武功,青隐立馬抓住她衣袖道。“你武功厲害嗎?厲害的話你去幫阿兄,我們就在屋裏呆着沒事。”

蘇葉搖了搖頭,道。“我一個人能打五六個壯漢。”

蘇葉這麽厲害嗎?那她更加希望她去幫兄長了,可蘇葉固執的不去,鐵了心守着她們。

外面傳來打鬥聲,兵器相碰發出的铛铛聲,青隐覺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我真的不出去。”她再次去和蘇葉說,“你去幫阿兄。”

真的,在外面情況不清楚之前,她才不會笨得出去給人當魚肉,當然是呆屋裏安全些。

蘇葉還是不為所動,一動不動的守着門口,青隐嘆了口氣終于放棄,賭氣似的坐在矮塌上。

外面的打殺時間沒一會兒便漸漸歇了,外面恢複一片沉靜。青隐想了想還是叫蘇葉出去探探風,這回蘇葉沒含糊爽快拉開門出去了,沒一會兒又回來,嘴角微笑的道,郎君已經處理好了,只是幾個水匪餘孽。

等她們出去時,只看到甲板上兩三個船工在收拾被打鬥掀倒的木桶和繩索之類。姚青恒正繞過桅杆打算順着樓梯上樓,青隐看着他挺直的聲影一步步穩健的踩在樓梯上,突然被一絲白光晃眼,頓時大驚。

“阿兄,小心。”

一切還是晚了,一個黑色身影猛的從船身側面舉刀砍向了兄長的大腿,姚青恒反應不及與那個黑身影一同跌入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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