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本來打一架能解決的事兒偏偏遇上個弱雞,還是個有自知之明不肯打架的弱雞。
賀初轉身就走,走了兩步後,又想起手裏拎着的塑料瓶子,既然已經拎來了也沒有拎回去的道理,于是放到了牆角處。
賀初出了周尋家的院門,迎面正好碰到抱着一箱依雲礦泉水的陳伯。
不等賀初打招呼,一個東西從院中被扔了出來,正好砸在賀初腦袋上,發出一聲悶響。
從腦袋上蹦下來的東西掉落在地,俨然是一個塑料瓶。
而且是他剛拎進去的。
賀初看着在地上蹦了兩下歸于平靜的塑料瓶,有些沉默。
說實話,挺窩火的。
“當誰叫花子呢?”院內又傳來嘲諷到骨子裏的聲音。
賀初覺得更窩火了,眼神都冷了幾分。
賀初身量挺高,長得挺好看,但是因為皮膚冷白,加上不喜歡笑,看人時眼神總是淡淡的,所以總給人一種生人勿進的距離感。
陳伯與賀初也算是見過很多次,賀初每次也都跟他打招呼,按理說也算相熟,但陳伯總覺得這孩子太冷,不敢太過于親近。
陳伯看到賀初被砸,也聽到了周尋的聲音,“哎呦”一聲,忙上前查看。
“孩子,你沒事兒吧?”陳伯伸長手去摸賀初的頭。
賀初不習慣與人太親近,陳伯靠近,賀初便想閃躲,但是也不知怎麽的,雙腿就像釘子一樣釘在了地上。
陳伯輕輕揉了揉賀初的頭:“沒砸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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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初渾身有些僵硬,此時才後退一步,搖了搖頭:“沒事兒。”
剛才他确實想回去把那小孩拉出來管他有沒有病先打一頓再說,但現在這口氣莫名其妙也就散了。
賀初看着陳伯懷裏抱着的依雲礦泉水,對院裏那位有了個更新的認識:個又病又嬌的熊玩意兒。
“小尋他……被慣壞了,你別往心裏去。”陳伯看到這瓶子是從院裏扔出來的。
“沒事兒。”賀初搖搖頭。
确實是被慣壞了。
簡直是無法無天。
賀初回家,陳伯抱着水進了院子,周尋正往屋內走,聽到聲音,回頭看了一眼。
“小尋,剛才隔壁那孩子過來了?”陳伯問。
“嗯。”周尋應了一聲。
“你這孩子,怎麽還拿瓶子扔他呢。”陳伯一臉不贊同的樣子。
“該。”周尋咬牙切齒。
天天離不了大舅二舅不說,還拎了瓶子過來撩騷,不打他打誰?
個蔫壞的玩意兒。
剛回到自家院子聽到這個“該”字的賀初:這小孩兒屬實欠揍。
賀初摩挲着手指,思索着這人要是身體好了起來,是不是就能按在地上毫無顧忌的打一頓了?
轉過來這天,周尋聽不到“大舅二舅”了,但這段時間形成的關于“大舅二舅”的生物鐘讓他不用鈴聲響自己就醒了。
周尋閉着眼睛等着“大舅二舅”響起來,等了很長時間卻絲毫沒有動靜。
周尋睜開眼睛看着窗邊微弱的天光,長長嘆了口氣,真特麽賤啊。
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這個時間,隔壁那貨的手機應該響起來了啊。
像是想吃糖的小孩只來得及舔一口,然後糖便不見了,吃不着的人抓心撓肺,百爪撓肝,簡直是要了命了。
當然這不是糖,是……是什麽?
周尋沒找到形容詞,有誰想到他有一天竟然為了一個鬧鐘輾轉反側,求而不得。
真是沒地方說理去了。
周尋在床上翻來覆去等着“大舅二舅”響過之後他開始睡回籠覺,但隔壁愣是一點兒聲音也沒有。
鈍刀子割肉,真特麽煎熬的。
“你大爺啊。”周尋終于從床上翻坐起來,撈起一個杯子往牆上扔了過去,發出“咣當”一聲。
賀初睡得迷迷糊糊的,猛然聽到一聲熟悉的響聲,然後一個激靈坐了起來。
賀初看着窗外大亮的天光懵了一瞬,然後迅速抄起床邊的手機看了一眼,竟然已經八點了。
他竟然睡過了。
而手機上刻意調低過音量的鬧鐘早就已經響過了,然而他并沒有聽見。
賀初修長的手指在亂糟糟的頭發裏扒拉了兩下,嘆口氣,現在第一節 課已經開始了,既然已經晚了,那麽也就沒必要兵荒馬亂了。
賀初按照平日裏的習慣穿衣洗漱,然後推車出門打算去早點攤吃飯。
腿剛跨上車,賀初就頓了一下,微微擡眼,就看到隔壁門口坐着一人。
周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犯了什麽邪,一早上輾轉反側,最終怎麽也睡不着了。
他躺了這麽多天本就心煩,這段時間也一直沒睡好,更是煩躁不已,最後也睡不下去了,幹脆拿了個小板凳坐到了門口。
從到這兒的這段時間,周尋就沒有踏出過家門,陳伯一直怕他在家裏憋着,今天見他一大早竟然到門口坐着了,以為周尋想開了,甚是欣慰,将煎好的中藥端給他讓他在門口喝。
已是九月,早上已經沒有夏日那麽悶熱了,周尋坐在凳子上,後背靠在牆壁上,翹着腳喝藥,倒也挺惬意的。
這中藥他從小喝到大,他這個人就是俗話所說的藥罐子,離了藥活不了的那種。
周尋睨着碗裏黑呼呼的藥,皺了一下鼻子,端起碗咕咚咕咚喝了兩大口,眼睛往院裏瞥了一眼,然後飛快的将剩下的小半碗藥倒在了門口那半個破了一半的瓦罐旁邊的泥地當中,黑色的藥液沁入泥土中不見了蹤影。
作為一個合格的病秧子少爺,周尋雖然看透了生死,但是并不代表他不惜命,能活一天自然有一天的好處,但是每日與這苦藥為伍,這病怏怏走一步喘三下的身子骨又讓他生了很多反骨,活着其實也并沒有什麽意思。
兩相碰撞,難免煎熬,反饋到這碗湯藥上,便喝一半倒一半,看看最後到底是茍延殘喘還是一命嗚呼。
周尋做完這一切,将碗扔到一旁,一擡頭就看到了跨坐在單車上正瞅着他的人。
呦呵,冤家。
周尋的臉瞬間冷了下來。
兩人互相對視着,臉上都面無表情,仿佛下一秒就要拔刀相向。
一個因早上沒睡好而煩躁不已,一個早上睡得太好而遲到,而最終的原因都是因為對方,所以仇人相見真是分外眼紅。
這麽對視了能有半分鐘,賀初率先收回視線踩着腳蹬騎了出去。
周尋擡手看了看手上的腕表,在後面吹了聲口哨:“嘿,哥們兒,遲到了呦。”
單車突然急劇轉了一下然後被車上的人扶正,挺直的背脊似乎有一瞬的僵硬,但很快單車便拐出巷子不見了蹤影。
周尋翹着腳晃了半天,突然笑了,他覺得自己好像找到樂子了。
人活着,不能太苦逼,理應及時行樂。
對,周尋一拍手,及時行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