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又哭了 他會不會納更多的瓊羽

秋季深夜已十分寒涼,瓊羽玉簪挽發,只穿了件與之相配的輕薄素紋絹裙,她一遇風便打了個冷戰,碧波見狀,連忙回屋拿了件軟毛織錦披肩替她披上。

身上衣物一重,總覺得連走路都慢了。瓊羽想把披風脫下來:“沒有幾步路,不用裹這麽厚實。”

碧波提着一盞夜燈引路,言語中帶有自責意味:“太子妃贖罪,奴婢聽到傳話,急着告知與您,未來得及安排馬車轎辇。”

忘了這茬,白日裏出門就是車馬,夜裏卻沒了這方面的便捷。一時半會怕是叫不來車夫,瓊羽長呼出一口白氣,将披肩摟的緊了些:“無妨,我們走着去。”

小廚房要給星月閣和綏寧軒提供膳食,它與兩處距離合适,走過去并不會有多累,但鳳祥宮就不一樣了。

它立在東宮風水絕佳之地,雖然建的大氣磅礴,但通往之路歪七扭八,在夜裏別提有多難走了。

瓊羽咬了咬牙,心裏冒出一股奇怪念頭:蕭雲奕為了愛情都能住進鳳祥宮,她為了愛情,難道還走不到嗎!

東宮的廚房雖是按着其餘宮室的說法,挂了個“小廚房”的名號,但其實五髒俱全,堪比大半個禦膳房。

尤其是太子娶妃之後,太子與太子妃一個中原口味,一個南昭口味,一個喜鮮鹹,一個愛甜辣,為此小廚房不僅擴大規模,還招來了新的廚子,每日精心調配不同的佳肴,以供兩位主子享用。

瓊羽對這條路線很是熟悉,畢竟她原是個閑的沒事的新婦,正因如此,她便靠着研究吃食打發時間。

起初她是以博得蕭雲奕歡心為目标,可是後來,她對自己的标準便降到了無毒無害,能咽下去就行。

小廚房門口無人把守,屋裏更是黑燈瞎火,瓊羽正奇怪當值的人都跑哪去了,忽聽裏面傳來“哐當”一聲,像鍋碗滑落在地。

“別是有老鼠。”瓊羽讓碧波先去掌燈:“我去看看。”

炊房中柴火燃的劈啪作響,幽幽暗光勾勒出一個人形,瓊羽心下一緊:“誰在哪裏?”

她明明沒嚴厲到哪去,那人就和見到了個活閻王似的跪倒以身伏地,就差沖她磕個響頭。

光逐漸照了進來,趴在地上的人身材矮小,還穿着平常宮女的服飾。原來是個小丫鬟,瓊羽莫名松了口氣:“起來說話,你叫什麽,是哪個宮的?”

小丫鬟緩緩擡起脖子,膽怯望了瓊羽一眼又低下頭:“奴婢小朵,在小廚房當差。”

瓊羽自是記不着東宮所有的丫鬟,現在的首要任務是趕緊把玫瑰餅做了。她一邊卷起袖子,一邊示意碧波扶小朵起來:“今日是你值夜嗎?”

小朵怯生生地:“是。”

“就你一個?”瓊羽正愁沒幫手,巴不得多來幾個人,誰想小朵聽到話後更緊張了:“本來還有一個小公公,但他身體不适,奴婢便讓他回去了。”

她還怕瓊羽不信,又解釋道:“燃火是為了給他燒些熱水,只是奴婢笨手笨腳,不小心打翻了水壺。”

“沒燙着吧?”瓊羽随意聽了聽,便開始搜尊玫瑰餅的原料。

小朵愣了一下,很快恢複常色:“有勞太子妃關心,奴婢沒事。”

“沒事便過來幫幫本宮,”瓊羽靈機一動,聲線變得柔聲細語:“太子殿下公事繁忙,還未就寝,本宮為殿下做些夜宵。”

瓊羽是知道宮裏丫鬟傳閑話的本事,她們不敢颠倒黑白,但絕對會添油加醋,若讓閑雜人等知道她是受太子逼迫,明日便會有“太子與太子妃不合”的消息落入皇後耳朵。

相反,她越是大大方方地主動表現,越是不給旁人猜忌的空子,不管蕭雲奕怎麽想,瓊羽總不能賠了夫人又折兵,賢惠這個評價她是要定了!

玫瑰餅這種南昭随處可見的小食,說易也易,說難也難。餅子不過是講究酥皮與餡料,瓊羽拿過早就釀好的蜂蜜玫瑰醬,一開罐玫瑰的馥郁便撲面而來。

“這已經成了一半。”瓊羽對碧波一笑,又過頭吩咐小朵道:“将面粉,豬油和蔗糖拿來。”

小朵似懂非懂,應下便開始翻箱倒櫃,碧波一眼看到放在案板旁邊的面粉,她把面粉交給瓊羽,友善對小朵道:“別急,我和你一起找。”

瓊羽淨過手,按記憶中的水油配比混合原料,面團很快出現雛形,她手中忙活不停,思緒卻被眼前景象扯回從前。

遇見蕭雲奕前,瓊羽覺得那些“從此長裙當垆笑,為君洗手做羹湯”的姑娘都傻得不行,嫁給蕭雲奕後,她竟然萌生了與之相似的想法。

瓊羽希望蕭雲奕喜歡她做的飯菜,希望他能整日穿着她縫的衣裳,不過幻想總是豐滿的,她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公主壓根沒接觸過這些活兒。

少女的心思沒人懂,在那時的瓊羽看來,蕭雲奕的贊賞比什麽都重要,她不擅長按部就班,何不走別出心裁那條路?

于是那一陣子,出現在蕭雲奕餐桌上的食物千奇百怪,辣椒玫瑰餅,甘蕉炒臘肉,燕窩炖青梅……總之看上去五顏六色,吃起來要人老命的膳食,絕對是出自太子妃之手。

然而人總是會進步的。

在蕭雲奕死的那三年中,瓊羽只要能起身,便拼命地背誦菜譜,苦練廚藝,她是後悔的,後悔因為她的懶散,蕭雲奕到死都沒嘗到她親手制作的美食。

萬幸,遺憾能在這一世得到填補。

曾經積攢的烹饪技巧一點沒忘,瓊羽捧着一個剛包好的玫瑰餅胚,它沉甸甸的,承載了瓊羽複雜的期望。

省的浪費,她只做了五個巴掌大的小餅,烘烤還需要一段時間。瓊羽安靜下來便有了困意,她輕聲呢喃:“他會喜歡的吧。”

“太子妃如此用心,太子殿下一定會喜歡的。”

瓊羽回過神來,才發現這是小朵接的話。規矩上小宮女是不能直接和太子妃對話的,可她說的答案是自己想聽到的,瓊羽淺淺一笑,沒有多說什麽。

辛苦了半個多時辰,瓊羽離開小廚房,腳下飛快地往鳳祥宮趕,氣也受了餅也做了,蕭雲奕可別借口動作太慢,将她拒之門外。

瓊羽到鳳祥宮時,已被凍的心肺俱顫,好在窗中透出盈盈亮光,蕭雲奕應該還沒睡下。

就算是睡了,她也要給他拽起來!

連文在寝殿門口恭候多時,他對瓊羽行禮:“見過太子妃。”

瓊羽望着緊閉的門,先前篤定要與蕭雲奕對質的想法竟有些動搖,她猶豫半刻,還是将食盒交給了連文:“殿下要的玫瑰餅,本宮就不進去了。”

“這……”連文哪敢做主,他正打算勸撫瓊羽幾句,蕭雲奕略帶情緒的聲音突然從裏屋傳來:“讓她進來!”

瓊羽對為難的連文搖了搖頭表示妥協,她接過食盒,鎮定地踏進了闊別已久的大婚寝殿。

寝殿的布置并沒有很大的改變,椒牆紅木紅綢,只是和大婚時比起來少了些擺件,估計是下人為了方便打掃給撤去的。

瓊羽腳步輕緩,生怕擾散了屋中殘存的喜慶。

蕭雲奕換了身紫銀常服,坐在榻邊撫摸着鋪好的被褥,他氣質清隽,宛若一只孤鶴傲立世間。

瓊羽不免耳紅心跳,她提着食盒放到桌臺上,側頭與蕭雲奕對視,二人衣裝均是清色,在朱紅洞房裏猶如兩片冷雪,唯有眼神熱切,碰出火花。

蕭雲奕對瓊羽沒半點耐心,他狹目眯萋:“看什麽看?”

“……”好好的美男,偏偏長了嘴。瓊羽打開食盒,慢吞吞往前挪了兩步:“殿下要的玫瑰餅,臣妾做好了。”

蕭雲奕這才有了點興致,他走到桌前用手撚了塊糕餅,沒急着送入口中,而是将它翻了個面,仔細端詳。

瓊羽覺得匪夷所思:“有何不妥之處?”

“底面怎麽不是黑色的。”蕭雲奕鄙棄地咬了一口,立刻将剩下的半邊丢到盒裏,他皺着眉頭用帕子擦過手指:“甜的膩人,難吃死了。”

底面黑色,這什麽奇特要求?瓊羽試圖給蕭雲奕解釋:“殿下,底面黑色不就是糊了嗎,而且玫瑰餅本身就該是甜的。”

“看來你還沒有認清自己的身份。”蕭雲奕甩給瓊羽一記眼刀,一手鉗住她的下巴:“本宮說要糊的,那就是糊的。”

他力氣很大,毫不憐香惜玉。瓊羽吃痛,她望着蕭雲奕的黑臉,心裏泛起酸澀:我看你像個糊餅!

蕭雲奕并沒有直視瓊羽的眼睛,他看過瓊羽的額頭眉眼,俏鼻粉唇,臉上的陰霾消了些許:“你一個替身,事事以羽兒為标準,餅要烤糊,內餡要辣,難道你都給忘了?”

她當然沒忘!只是那難以下咽的失敗菜品,從蕭雲奕嘴裏說出來咋還深情款款的?

“殿下上瘾了是吧。”瓊羽狠狠将頭一歪掙脫了蕭雲奕的手:“既然臣妾做什麽都不合您的心意,您娶臣妾是為了什麽?”

對啊,蕭雲奕字字句句說他此生唯愛羽兒,那他是如何接受“瓊羽”成為太子妃的?

她在他心裏,到底是什麽!

瓊羽恍然大悟似的笑了笑:“殿下往後,可是會納更多的瓊羽,以解您對羽兒的相思?”

蕭雲奕聞言一震:“把你的話,收回去。”

“臣妾說的有錯嗎?”瓊羽沒有絲毫畏懼,蕭雲奕看似對羽兒情根深種,實則就是拿她當抗拒皇後的擋箭牌。在他的印象裏,斯人已逝,移情別戀還不是早晚的事?

這是她兩世以來,第一次對蕭雲奕不敬。

蕭雲奕看着瓊羽倔強隐忍的表情,記憶中那張朝氣面龐時隐時現,這個女人很像羽兒,但她不是。

羽兒該活潑肆意,天真無邪,在他面前,無須遮掩。

本要冷嘲熱諷的話猛然哽在喉頭,蕭雲奕頭痛欲裂:“有錯。”

瓊羽指甲扣着掌心:“什麽?”

“你說的有錯。”蕭雲奕閉目阻止了眼淚滾落,他聲音頹喪低沉:“我只想要我的羽兒。”

紅燭之下,兩人身影相交,卻是從未有過的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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