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小産了 這他娘的是月信!
虞靖最看不得瓊羽蹙眉發愁,她示意瓊羽身後的碧波将安息香拿着:“好了好了,無論之前如何,現在知道也不晚。”
瓊羽木讷地點了點頭,顯然還對此事心心念念。
虞靖起身活動了下腰:“咱們也別光坐着了,不如在園裏繞個遠道,之後再去星月閣。”
“好。”瓊羽跟着站起,腿還沒撐直就被虞靖攙住胳膊,她羞澀笑笑:“可惜已到秋季,路邊除了花房養的秋菊,只剩些殘枝敗葉了。”
虞靖倒不在意這個:“就算有別的花,也比不上太子妃這朵美人面。”
盛茗園也算是有山有水,其中央偏南有一汪不大不小的水塘,水塘邊還有座高聳假山,聽說是由世間難得的奇石雕刻拼接而成。
兩人有說有笑走到了水塘邊,瓊羽閑時沒少在這喂魚。清綠水中游過一條條錦鯉,瓊羽向碧波讨了塊糕點,用手掰成碎末撒向魚群。
錦鯉立即湊作一團,争前恐後地仰頭求食。虞靖将手肘支在漢白玉護欄上,開玩笑道:“養的挺肥,烤起來滋味當是不錯。”
瓊羽将最後一點糕點投入水中,滿眼關愛神色:“也不能喂太多,我小時養的金魚,就是因為吃太多翻了白肚。”
“當時年紀小,得個什麽都寶貝的很,兄長像我要那金魚多次,我沒答應,卻将它養死了。”瓊羽沒有讓虞靖安慰她的意思,回憶完立刻轉了話鋒:“來大梁前,我把那水晶魚缸贈給兄長,好歹沒浪費那件好物。”
養魚不成,用來睹物思人也是好的。
虞靖聽出話中淡淡的憂傷,便不去說什麽籠中鳥,缸裏魚,她牽過瓊羽白嫩纖細的手,準備離開水塘去往路的另一邊。
瓊羽邊跟着虞靖走,邊無意瞥到今日穿的鞋子,鞋裏覆了層絨毛,踩上去又軟又暖,包裹外身的緞面是端正的珍珠白色,做工精細,款式獨特。
鞋尖的月黃流蘇随着行動一搖一擺,甚是可愛,瓊羽被它吸引,心下喜歡的很。
然而沒等多看,瓊羽猛地被虞靖拉住,緊接着她聽到狠狠一記悶響,似是重物墜地……
“死人了!有人跳山了!死人了!”
像是有水滴濺在了臉上身上,瓊羽聽着太監丫鬟們的喊叫,整個人仿佛被定住一般,一動不能動。
鮮紅的血極快在地上擴散開來,瓊羽眼睜睜看着鮮血攀上白鞋,她木然地向上擡了眼皮,不堪入目地血肉與肢體直接烙到了她腦海的最深處!
瓊羽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她能感受到自己被虞靖牢牢抱着,但沒有任何力氣支撐身體與意識。
血肉模糊,死不瞑目……
那句話如同噩夢一般在腦中循環:“太子妃!大事不好!綏寧軒進了刺客,太子殿下薨逝了!”
誰,這次死的是誰……難道還是蕭雲奕?不,她不要蕭雲奕死!
瓊羽眼前一黑,徹底癱倒在虞靖懷中。
待再睜眼時,瓊羽先看到了熟悉的床帏,她頭仍疼着,卻先松了口氣,看來她已經回到星月閣了。
“醒了!”碧波激動地出去叫人:“太醫,太子妃醒了!”
醒了就醒了,又不是什麽大事。瓊羽了解自己的身體,她全身上下并沒有不舒服的地方,只不過親眼見到活人墜山,現在睜眼閉眼還有些後怕。
蕭雲奕遇刺之事讓她對血肉的恐懼更上一層,瓊羽轉着眼珠子想要找到虞靖,方才的昏倒指定把她吓壞了,得趕緊讓她放心才是。
她歪過腦袋,映入眼簾的卻不是虞靖的綠衣,而是一襲奪目的虹色霓裳裙,瓊羽順着女子的脖頸向上看去,她年齡稍長,眉淡眼亮,單純溫柔的面容藏不住發自肺腑的擔憂。
……淑妃娘娘!
淑妃見瓊羽打了個哆嗦,趕緊替她将被子往上扯了扯,她眼含淚花,語氣中有萬分的惋惜:“好孩子,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淑妃何氏是先皇後的堂妹,蕭雲奕的姨母,她性格溫順與人為善,在後宮中不争不搶,卻長期得到聖恩眷顧,育有七皇子與八公主。
或許是她和蕭雲奕有一層血親關系,瓊羽體會的到,淑妃是真的将蕭雲奕和她當做自家晚輩疼愛。真心換真心,瓊羽對淑妃也極為尊重,間隔幾日便會去她宮裏請安。
可是淑妃是不常來星月閣的,定是突然昏倒讓娘娘不安了。
“臣妾沒有大礙,淑妃娘娘莫要擔心。”瓊羽說着便要起身,結果又被淑妃勸住:“千萬別亂動,能躺着便不要坐着。”
淑妃的話顯然是避開了重點,她已經清醒,為何沒事還要躺着?直覺告訴她東宮絕對出了大事,瓊羽面露難色,偏過頭詢問碧波:“墜山的是什麽人?”
淑妃重重嘆了口氣,哀其不幸:“你這孩子,現在哪裏是你多想這些的時候?死人不吉,你就說因為目睹過程受到驚吓,才……”
她話說到一半,無比傷感地拿帕子拭了拭眼角。
才?她不就是被吓暈而已嗎?瓊羽又要開口,只見一位太醫挺着腰杆走來,給她行了個标準的禮。
她透過手臂與頭的空隙看清他的長相,這位太醫與前日診治蕭雲奕診治的是同一個人。瓊羽摸上自己胸口,莫非她得了什麽不治之症?
“徐太醫。”淑妃向他投去求助的目光,似乎不願親自說出瓊羽的狀況。
三年沒見,瓊羽一聽姓氏也就記起來了,他叫徐宏,任太醫院院判,德高望重醫術高明,蕭雲奕的身體一向是由他照顧。
“淑妃娘娘說的是。”徐宏從醫箱中拿出脈枕,恭敬地請瓊羽将手放上去:“太子妃您才沒了孩子,切勿憂思過度,再傷身子。”
瓊羽皓腕僵在半空,她還沒反應過來:“沒了什麽,孩子?”
淑妃聽到瓊羽自己将哀事說出來,立馬忍不住掉了了眼淚:“瓊羽,你萬萬不要太過傷心,太子與你都還年輕,孩子還會有的。”
“娘娘,我,我。”瓊羽差點就将“我壓根沒懷孕”這句脫口而出,她百思不得其解地看向徐宏,重重地将手錘在脈枕上:“徐太醫,話可不能亂說。”
旁人信了她和蕭雲奕演的戲也就罷了,一看啥都明白的太醫怎麽還跟着她扯謊!
“徐太醫已是盡力了。”淑妃擦擦眼淚,時刻不忘安撫瓊羽情緒:“你暈的急,雲麾将軍把你抱起時,你裙下已是鮮血淋漓。”
“宮人們可都瞧見了。”她指向碧波:“你的婢女可是吓得半死,手裏什麽東西都顧不上了。”
碧波拿着的不是極難得到的安息香嗎,難道已經摔了?瓊羽的心瞬間和安息香一樣碎成渣渣。
不過聽淑妃描述的繪聲繪色,她小腹似乎真的抽痛起來。
今日……算八月中旬!瓊羽愕然地望向碧波:跟着瞎湊什麽熱鬧,這他娘的明明是月信!
碧波明顯憋着一氣話,奈何只能回給瓊羽一個無辜的眼神。
這兩天總圍着蕭雲奕轉,怎麽連月信時間都忙忘了。瓊羽正不知如何面對這出鬧劇,但腦中浮現出絲毫不慫的徐宏,表情古怪的碧波,還有活人墜山,完美的小産借口……
他們合着夥圓謊呢!
“碧波!”瓊羽上時想通下瞬入戲,她故作虛弱地往後一仰,後腦勺“哐”的磕到床頭,淑妃連忙起身要扶一扶,瓊羽卻搶先抽噎起來:“我的安息……不是,我可憐的孩子!”
頭撞的好痛,正好能擠幾滴眼淚,瓊羽顫着手摸上自己的肚子:“你我母子緣分竟只有短短一月,都怪我,怪娘沒有保護好你!”
“太子妃!”碧波小臉皺作一團,飄也似的撲到瓊羽身上,她趁淑妃沒注意将瓊玉的手向下挪了一點,聲音極小地提醒道:“小産疼的不是胃呀。”
淑妃被他們蒙在鼓裏,她已為人母,又是個極易動情之人,哭的那叫一個悲恸欲絕:“前日才得到的好消息,本宮還沒來得及告知先皇後姐姐。但羽兒你莫要過于自責,養好身子才是最要緊的。”
瓊羽現下對“羽兒”這個稱呼有一種莫名的抗拒,但可不能當着淑妃的面說。她不經意看向窗外,才發現天都黑了,她是暈了多久,幾個時辰?還是直接睡到明日夜晚了?
“雲奕這孩子也真是,本宮早就派人去尋他,怎麽還不見人影。”淑妃疼惜地拉住瓊羽的手:“等他一來,本宮才好安心回宮。”
謊就是蕭雲奕開頭扯的,他咋會因為虛有的小産放下公事。瓊羽裝累了是其次,主要是她覺得實在對不起淑妃的辛苦:“娘娘,天色已晚,八公主年紀尚小離不看您,不如您先回去吧,臣妾這裏有人看護。”
孩子就是淑妃的天,她稍作猶豫,終于點了點頭:“也好,本宮便不打擾你休息,等你精神好些,再來探望。”
瓊羽無力地點了點頭:“淑妃娘娘好走。”話落,還抻着脖子望了良久。
“太子妃,”碧波抹了把臉:“淑妃娘娘已經出門了。”
瓊羽深深地吸了口氣,再緩緩地将其吐出,方覺心神平定。
見她蒼白的臉有了血色,徐宏拱了拱手:“太子妃一切康健,只是親眼看到了不幹淨的東西,怕是要夢魇幾日。”
“那就有徐太醫,為本宮開寫安神湯藥。”瓊羽默默對上徐宏渾濁的雙眼,她輕啓貝齒:“是太子殿下讓你這麽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