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岳思思端着熱過一次的飯菜,小心地放到桌子上。劉在薄倒了兩杯酒,一杯給她,一杯給自己。
她剛要喝,劉在薄卻道:“先吃點飯,不然會胃痛。”
岳思思展顏一笑,拿起筷子卻是先給劉在薄夾了一筷子菜:“相公嘗嘗這個。”
劉在薄含笑:“好。”
劉在薄将那菜嚼了咽下去,才緩緩道:“我這輩子,出身貧困,所幸還有幾分才學,也所幸能遇到思思,寧可抛開家門,也要與我共苦,此等恩情,我此生是還不起了。”
岳思思眼眶微濕:“相公何出此言——”
劉在薄舉起酒杯:“我便敬娘子一杯。”
岳思思立時也端起酒杯,和着眼淚一飲而盡,淚眼迷蒙卻未曾看到她那相公将杯中酒灑在了地上。
劉在薄又說:“可我劉在薄,縱有幾分才情,若無處施展,便也是毫無用處。”
岳思思剛要張口寬慰,卻被劉在薄示意先聽他說:“科舉五年才一次,若我錯過這次,下次便已是五年後,到那時文采胸懷都将不如此刻,因此此時,才是我的良時。我斷不可能,因沒有進京的路費,便放棄這次良機。”
那布衣素面的姑娘,似是懵懵懂懂沒有聽懂,只是微微地,覺得有些腹痛,倒是沒太在意。
劉在薄伸手握住岳思思的手,情真意切:“我是真的心悅過你,也是真的心喜囡囡,但若是能換我的仕途,這等心悅和心喜,便都不作數了。”
那腹痛越來越嚴重,甚至喉頭都滾上腥甜,岳思思方才覺得不對,但她又如何敢猜測是此生摯愛下得狠手,她匍匐在搖晃的木桌上,用力地抓住劉在薄的手:“相公,這飯菜不對,你、你莫要再吃了——”
“噓,”劉在薄道,“這飯菜是思思親手所烹,又怎會有不對,”岳思思已然坐不住,跌落在地上,他起身坐到她旁邊,把她摟在懷裏,伸出空閑的手拿起那壺酒,“來張嘴,乖……”
岳思思如何還有力氣,只能眼見着他把剩下的酒都灌進自己嘴裏。眼淚從她眼睛裏蜿蜒而出,她拼了命地咽下喉頭不斷翻湧的腥甜:“囡囡呢?囡囡呢?你把囡囡——”
“你呀,”劉在薄把她的額發撩到耳後去,“太癡傻,我何苦要殺你呢?不過是因為你若知道我将囡囡配給田員外的小兒子做冥婚,必然要和我不死不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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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思思神思茫然,半晌才反應過來劉在薄說了什麽,她一聲長嚎:“那是你的女兒!是你的囡——咳,咳咳——”
劉在薄将她頰邊的血跡吻去,“我知道,噓,我知道,只是孩子,我還會再有,但不是和你了。”
岳思思似是想說什麽,但下一刻便在劉在薄懷裏頭歪向了一邊。
劉在薄抱着自己的發妻,把她的衣衫捋整齊,環抱着她走向屋後,拿了鏟子在一片豔紅的天竺葵花叢中開始挖坑。只是他一介書生,實在是沒甚力氣,只挖了一個淺淺的坑,便将岳思思的屍體填了進去,又掩蓋式地填了些天竺葵上去。
他回屋把囡囡小小的屍體抱了起來,收拾了行李細軟,想了想,拿了岳思思一套嶄新的衣物,随他一同去田府,之後便再沒回過這茅草屋,徑直拿了銀子赴京趕考去了。
***
桃落府 桃英酒樓
顧照鴻顯然也被這血書上的真相震驚到,一時半會竟也是說不出話。
陸铎玉接着說:“應當是所剩的□□劑量不足以致死,那可憐的岳思思過了一日居然醒轉過來,也幸虧劉在薄那牲畜埋的不深,她便自己從土裏爬了出來,留下了這血書,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金子晚揉着太陽穴,只覺得腦袋一跳一跳地疼,洩憤式地拍了下床邊:“此等畜生如何能通過科舉!抓起來烹炸扒皮尚且不夠,又怎能擔起一方父母官職責!”
金督主顯然怒到忘記控制內力,這一下把床邊打塌了,他便下意識地失衡,倒向了一邊,正好跌入顧照鴻懷中。
顧照鴻顯然也沒想到這一幕,手忙腳亂,又覺得應把他推開,又聞他身上淡香入鼻,手想放到他身上推開,但因金子晚身着亵衣,手又不知道該落在那裏,此番動作過大,亵衣又寬松,竟蓋不住金子晚的鎖骨,那鎖骨仿佛一根劍一樣刺進顧照鴻的眼裏,讓他面紅耳赤。
金子晚倒是沒想那麽多,立刻自己閃到了一邊,拽了搭在屏風上的紅衣一角,一施力,那紅衣便好似鋪天蓋地席卷而來,下一刻顧照鴻就看到金督主正在系那外衣的衣襟了。
陸铎玉瞥到顧照鴻飛紅的臉,心底頓時警覺。
都是男子,金督主又沒光着,你臉紅個什麽勁?!
讓皇上知道了怕不是要殺你全家!
此事一作插曲,三人倒沒有剛才那麽壓抑,金子晚合衣坐在窗邊的窗棱上———桌子和椅子都被陸副督剛才一掌拍碎了——問道:“這岳思思之謎倒是解了,可那花娘為何會頂替着岳思思的身份去上吊,還有那寫着岳思安之墓的墓碑,又作何解釋?”
顧照鴻細細思索,問陸铎玉:“敢問陸副督,岳思思可有妹妹?”
陸铎玉搖頭:“我打聽過,岳家只有岳思思一個女兒,兒子倒是七八個。”
金子晚伸手細細按着太陽穴,顧照鴻注意到,便問:“金督主可是不适?”
金子晚淡淡:“無妨。”
陸铎玉連忙問:“督主可服過藥了?”
“你去疊角村了。”
金子晚這句話的言下之意:你去疊角村了,沒人給我煮藥。
陸铎玉急地立刻站起來:“我這就去煮藥!什麽岳思思日思思的,督主快別想了,先把藥喝了!”
說完他便奪門而出。
房間裏便只剩了金子晚和顧照鴻二人。
顧照鴻忍不住:“金督主生病了?”
看不出來啊……
金子晚搖了搖頭:“沉疴罷了。”
顧照鴻不再多問,也站起來告辭:“那顧某便不打擾金督主休息了。”
金子晚也沒留他,擺了擺手。
顧照鴻出了門,把門關好,走到了拐角處卻停了下來,沒再動。
過了半個時辰,陸铎玉端着藥急急上來,推開門進去了,顧少俠彈指将一塊小石子彈了出去,正好搭在門檻上,這門雖能掩上,但無法嚴絲合縫地關上,再加上他內力高深,聽到房間內說什麽也不足為奇。
陸铎玉的聲音帶了幾分埋怨:“督主怎地不把自己身體當回事,我雖不在,找那張三李四吳五趙六,哪個胳膊斷了不能煮藥來着!”
偷聽的顧照鴻:“……”
這名起的,也忒不走心了。
金子晚聲音裏盡是懈怠:“這藥我一日不吃也死不得,按日吃也不會比原命數多活幾日,也就你把它當個寶貝。”
陸铎玉:“話雖如此,但這畢竟是聖上多方求來的補藥,每日吃着,督主總會舒服些。”
顧照鴻聽到金子晚嗤笑一聲,倒沒有接着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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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蛋:
陸铎玉:這就是cp粉頭的修養!
金子晚:……
顧照鴻:……
金子晚:我該怎麽跟他說他的cp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