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上 我不會對資助的學生下手
通往桑先生工作室的路上有一個斜斜的坡,不算陡,只是水泥路面不太平坦,還有些濕氣,在傍晚日落的餘溫中慢慢蒸發。
葉沃每次走過這個坡都會刻意放慢腳步,看一看兩側茂盛的桑樹。
五月初,正是桑葚将熟未熟之際,紅紅紫紫地綴在樹上,和被雨水刷過的深綠桑葉築成鳥雀的流連地。
他踩在一個淺淺的水坑裏,擡起腳印在一旁。
這些桑葚應該是酸的吧。游人大概會采一顆嘗嘗,又皺着眉吐出來,下次便不再看它們。
等它們變黑變甜,不是被雨推着細細的梗掉在地上,就是成為了鳥們期待已久的美食。
這一片是臨城的郊區,來人甚少,每次他乘坐接近兩個小時的巴士到這裏,都只聽得到自己一人的腳步聲。
上了坡就是桑先生的工作室。
葉沃有些緊張,走到小池邊望向池面,照着投得影影綽綽的人像把衣服理了理,整整本就梳得服帖的頭發。
其實他什麽也看不清,一切全憑感覺,就想着在那人面前不能一團亂吧,得幹淨整潔。
“咳……”他清清嗓子,“桑先生,下午好。”
他練習道。
嗓子有些沙啞。他又搓了搓喉結,直至喉頭微熱。
“桑先生,下午好。”
清亮又不失沉穩,應該不會是他不喜歡的聲線。
葉沃站了一會兒,初夏還是有些熱,他走得慢一些就是為了不出汗。
現在身上還挺幹爽。
他終于大步向前,走上臺階,按響了工作室的門鈴。
開門的是桑先生的男朋友。
俊朗的臉上有些陰霾,看到是他,把拖鞋踢出來就又走進了工作間,一個眼色都不惜得給。
葉沃慢吞吞地把拖鞋換上,又理了理自己的衣擺,才試探着往裏面看。
果然,他們又在争吵。
這種時候不好進去。葉沃右側有根白色方形木凳,沙發離那屋太近,容易聽到他們争執的內容,他就坐在木凳上等着二人結束。
室內裝修很簡潔,但細節處透露出設計者的巧思,就像那人一樣,一雙純黑的深眸便包含千思萬緒。
他的思維到處發散,想到兩人第一次見面。
桑先生是臨城知名的服裝視覺設計師,建立自己的工作團隊且收入頗豐後,就投身于高中貧困學子的幫扶。
葉沃在福利院長大,因為被家人抛棄時年齡較大,一直沒等到合适家庭的收養。本想着高中念完就去打工掙錢,多虧桑先生慷慨又不間斷的資助和每周一封匿名書信的鼓勵,他考上了大學。
拿到錄取通知書後,他想要當面感謝自己的資助人,跟福利院懇求了無數次,才總算得知了他的身份。
也是在這樣一個五月,他爬上斜坡,敲響了工作室的大門。
有的人,你見了一面,就想和他見一生。
就想他散發的溫柔只屬于你一個人。
不過也只是想想。
高中畢業的葉沃愣愣地看着開門的桑先生。他比自己矮半個頭,柔軟的短發細細碎碎地貼着臉頰和頸,身着飄逸的漢服,眉眼好似遠山,在一片青黛色中升起蒙蒙的霧氣。
桑先生沖他笑笑。
微風拂過他的鼻尖,有些癢癢的,想打噴嚏。
他忍不住轉頭“啊啾——”
桑先生彎了彎眼,同樣沒有忍住的笑聲恍如汩汩的溫泉,泡得他迷迷糊糊。
“對……對不起……”葉沃把頭埋得低低的,體會到了血往頭上沖的羞窘。
“你是?”桑先生止住笑,說話了。
“我……我……我叫葉沃,是……是您資助的學生。”他磕磕巴巴地自我介紹,“我……我考上大學了,想當面感謝您……”
“哦,是小沃啊。”這是他寫匿名信時給他的稱呼,“我叫桑落,你叫我桑先生就好。”
他伸出白淨修長的手。
葉沃小心翼翼地握住,有些抖。
就是這雙如暖玉一般的手,用蒼勁清俊的字體,在信紙上寫下無數鼓舞人心且溫暖的話語。
他眼眶有些濕潤。
“桑先生,謝謝您,您真好。”
如果人在昏暗難明的路途上,能看見一縷微光,便值得用一生去追尋。
更何況他不只是一縷光,更是若幹盞長明的燈,一步一步點亮他本不配擁有的希望。
又過了半小時争吵才結束。
桑先生的男友氣沖沖地出來,踩着鞋子就摔門而出。
但并不會有人在意他,跟着男友追出去這種劇情,是無論如何不可能在桑先生這裏發生的。
他只會有淡淡的煩躁,揉揉額角,繼續用鉛筆在紙上琢磨他的線稿。
等幾天,那高大的男人又哭得稀裏嘩啦,來扯着他長長的衣袖求和。
“桑落,求求你再愛我一點。”這幾年,葉沃聽這句話都聽起了老繭。
桑先生除了不能給他完整的愛情,還有什麽沒有給?
他覺得自己愛得卑微,殊不知早已得到了很多人羨慕的一切——這個男人不過是過早地出現在了桑先生的生活中,幸而有機會得到他的垂憐。
桑先生是完美主義者,只喜歡年輕的、好看的、健壯的、有生命力的。
桑之未落,其葉沃若,如果落了,便只剩得一地枯黃。
他只要一遠離,就有無數鮮綠的桑葉湧到桑先生跟前任他挑選。
“小沃,進來。”桑落在屋內喚他。
葉沃腳步微亂,努力使自己鎮定,走進工作間。
桑先生把筆放下,走到他身邊。
他自認今日的裝扮已無可挑剔,就老實地站在原地,任他打量。
“今天我打算設計一個象征戰鬥的身體彩繪,你還是把衣服全脫了吧。”他說得稀松平常,因為這是他的專業。
葉沃依然會害羞,他把上衣脫下,露出練過的肌肉,既有戰士的勇猛,還有青年人未經人事的青澀。這是他唯一得意的地方——就是因為他的身材,才被桑先生邀請做人體模特。
他的專屬模特。
“褲子也要脫,我會一直畫到大腿。”桑先生轉身走到畫架旁調顏料。
畫上是一名繪着惡龍的裸身男子,長長的龍尾盤過腰,繞過那一處,隐沒在粗壯的腿根,再往下是熊熊的火焰。
葉沃微屈身體,把褲子和內褲一并放下,沉睡的巨物被他的動作帶得微晃。
他躺在桑先生鋪好的地毯上,四肢伸展。
“桑先生,我準備好了。”幸好來之前還特意洗了澡。
“嗯。”桑落把調料盤和幾桶油彩提到他身側,把下擺提起,坐到更矮的小凳上。
他落筆很快,力度很大,粗糙的筆刷在他身上刷出“沙沙”的聲音,有些滑膩地在皮膚表面游動。
胸口的彩繪畫完,桑落轉了轉脖子,又擡手往腹部和下半身畫。
葉沃閉着眼,努力地抑制着自己的沖動,但沒有什麽作用,蟄藏的根部拔地而起,尖端直直地對着桑先生的臉。
“小沃,你很有精神。”桑先生只會柔柔地笑他。
葉沃怕擾亂他的繪畫,也不敢動,赧然地低聲道歉:“對……對不起……”
桑先生沒有回應,而是繼續着手下的動作,指揮他起身:“我要畫背面了。”
葉沃利落地從地上站起,未牽動一點油彩。
對待作品的時候,桑落其實是嚴肅且無雜念的,這是他熱愛的工作,他不會在這種時候分心。
他補了補剛才的彩繪,帶出流暢的線條,最後又填充待豐滿的色彩。
“好了,效果不錯。”桑先生放下畫筆,欣賞着自己的創作。
聽他這麽說,葉沃才定下心——還好順利完成,沒給他添麻煩。
“你去洗了吧,”桑落換不同角度拍了幾張照片,“我有朋友要來,洗完你別等我了,直接出門,讓司機送你。”
“好。”
洗完澡,葉沃穿好衣服,走到工作間,發現門半掩着。
一股熟悉的男士香水味。
“桑哥,他又惹你生氣,你們什麽時候分手啊?”是桑先生的同事。
葉沃和他打過幾次照面,這人長得還不錯,就是愛往桑先生身邊湊。
“順其自然吧。”葉沃透過門縫,看到桑落沒有拒絕他的親近。
這位同事把桑先生抱到剛才他躺過的地毯上,解開他的腰帶。
“你們每次一吵架,他就不能讓你滿足,還不是只有靠我。”他笑得邪氣又輕佻。
桑先生的身體很漂亮,就像是展覽中的妖靈雕塑,不用手便能緊緊攥住身上人最深處的欲望。他見過兩次,一次是不小心偷窺了他和他男友,另一次就是此時。
葉沃靠住門框,二人正沉迷于對方,沒有關注到他的到來。
“桑哥,桑桑,讓我進去好不好?”同事不再滿足于和桑先生的互相撸動。
“沒有潤滑油。”桑先生很怕痛。
“我給你含出來。”他俯身沉醉地舔着桑落精美的器物,就像在雕琢一件藝術品。
桑先生哼叫的聲音也是很悅耳的。葉沃剛在浴室射過無數濁液的巨根又很快如同像敵人進攻的長矛,想往那肉體最深處刺入。
取到他想要的物事,同事把它們盡數用去開拓桑先生的密處。
葉沃看不見,但他能想象這紅豔的小口吞吐的樣子,白色的液體被塗進去,又在收縮中被擠出來,流到他剛才躺過的地毯上。
桑先生在做這件事時表情是隐忍的,可身體卻是如此熱烈。他迎合着同事的猛烈沖撞,一遍一遍地絞住體內的硬物。
“桑哥,你裏面好熱,好棒,好舒服……”同事激動得紅了眼,深深地埋入,又重重地抽出,左右頂弄着,希望給他帶來最極致的享受。
桑先生突然讓他停下。
“怎麽了?”同事有些不知所措。
還是那種溫和的笑:“不要急。”
他站起身,把手撐到了桌面上:“我們繼續,這樣可以更插得更深。”
葉沃對同事有點看不上。他沒有自己粗,沒有自己長,還要桑先生如此遷就他,用這麽不舒适的姿勢。
如果是他……他想象着那時绮麗的畫面,加快了手中的撸動。
桑先生在同事再次進入時,低呼了一聲:“輕點……”
同事掐了掐他豐潤雪白的臀,又握住他纖細的腰:“桑哥總是喜歡說反話。”
桑先生失神地感受着身後人加大力度的沖撞,眼帶桃花地和葉沃野獸一般的眼神撞上,瞬間恢複清明,也沒有逃避,直勾勾地打量着他勃發的身軀。
葉沃沒想到會被他看見,呆呆地盯住他,手沒動幾下就全部噴出來了,還噴得很遠,滴到他蜷縮的腳趾。
“哈……”桑落沒忍住笑出聲,葉沃聽着覺得自己又被浸進了熱泉,還是種了桃花樹,飄着花瓣那種。鹹中帶腥的氣味好像變成了花香,撩動着他每一根心弦。
“笑什麽?”同事把臉湊過來想和他接吻,被他拒絕了。
“為什麽……”他還沒表達完自己的疑惑,就被一層一層的緊纏擾亂了神志,繼續狂亂地頂。
他們在屋內做了很久很久,久到葉沃以為同事會睡在這裏了。
他把自己收拾幹淨,心微澀地坐在外面那根白色方形木凳上,不斷地回味着剛才的對視。
天快黑的時候,桑先生換了件襯衣,和同事一起走出來。同事想摟他的腰,被他躲過。
“小沃,你怎麽還在這裏?”他驚訝地問葉沃。
“我……我想等你一起走。”
“桑哥,那……”同事不清楚現在的狀況,他認識這個孩子,是桑落資助時間最長的學生,也是考得最好的一位。
桑落幫他把內折的衣領翻出來:“你先走吧,我要開車送他。”
同事不情願,但桑落也不會管他情不情願。
他撅着嘴靠到他臉附近:“告別吻總該要給我一個吧?”
桑落總算點頭迎上,蜻蜓點水般地親了一下。
“下次想要別找別人啊。”雖然說了也沒用,同事還是忍不住說了。
桑落摸摸他的頭:“嗯,只要你保持幹淨。”
同事一邊為他親密的舉動沾沾自喜,一邊苦笑:“我從一開始就沒髒過。”
這個人不會為自己的東西畫上什麽标記,一旦不喜歡,就直接扔掉,毫不留戀。他總是對身邊的人很好,好到不自覺陷入他柔情的泥沼,在拔不出腿時才發現他只會冷眼旁觀。
待同事離開,桑先生拿上車鑰匙,走到鞋櫃旁換鞋:“小沃,我們走。”
葉沃木木地起身,跟着他走出工作室。
月亮已經在漆黑的天幕挂着了,印出旁邊稀薄的雲,在月光下,桑先生的面容愈顯溫柔。
如果他是一只來自森林的野獸,一定心甘情願地走進這人放置的獸夾,就算受傷也要讓他帶自己回家。
“桑先生……我……我也可以,我比他更厲害。”走到停車的院子時,他小聲說了一句。
桑先生正在開車門,沒有聽見:“小沃,你剛才說什麽?”
“沒……沒什麽。”
等葉沃再次見到桑落時,是在他們工作室的慶功宴上。
桑先生設計的視覺作品第三次獲得某國際比賽的金獎。
此外,他和男友又和好了。
男友宣誓主權般地在所有人面前摟住他的腰,時不時在他臉上吻一下,整個人就像一只耀武揚威的孔雀,開着屁股上花裏胡哨的尾羽到處收割羨豔的目光。
他憑什麽啊?葉沃始終想不明白。
同事坐在他身旁,不屑地跟他譏諷:“再有下次,他就完了。”
也不一定,之前已經重複很多次了。
葉沃問他:“桑先生和他是怎麽認識的?”他只知道他們認識的時間很長,不明開端。
同事告訴他:“他們是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桑哥也就念着兩家人相識的情分,每次他們吵架,都是他提分手,複合也是他來複合,桑哥能忍他那麽久,不過是他會賣慘罷了。”
只要桑落不同意複合,他就又哭又喊,還故意把自己灌醉,回到家在他面前提兩人的往事。
“哎……何必呢,互相折磨。”葉沃嘆道。
“他從小嬌生慣養,以為什麽都要順着他,桑哥對他比親弟弟都好,就這樣還覺得不夠。”同事怨念不已,他又偷偷對葉沃說,“我之前從別人那裏打聽到,桑哥是喝醉了和他發生關系才答應在一起的,還是他耍的手段。如果沒那一次,指不定現在他也只是弟弟。”
葉沃聽得不是滋味。如果他能夠被人這樣關心,這樣包容,一定不會讓愛的人煩惱。
接下來好多周,桑落都沒有約葉沃去當模特。
他覺也睡不好了,飯也吃不香了,體會到什麽叫做思念成疾。
他關注着每一則訊息,在每一個電話打來的時候都第一時間看屏幕,結果每次都不是他。
或許他和他的男友又恢複了甜蜜吧。
葉沃找了很多兼職工作,希望多掙一些錢,早日回報他,即使他說過不需要自己的回報。
終于在他下班時,電話響起。
是桑先生。
“喂。”他屏住呼吸。
“小沃,你來霧隐居一趟,我派司機接你。”桑先生好像有些生氣,又詢問了他詳細地址就直直挂斷電話。
霧隐居是他住的別墅,葉沃猜測,估計又是和男朋友吵了。
司機很快就到達他的工作地點。
他剛從炸雞店出來,一身油味,想回寝室換件衣服。
司機沒給他換衣服的時間,開車把他帶到了霧隐居車庫。
“桑先生說門沒關,讓你直接進去,不用敲門。”
葉沃按他說的做,屋子很大,沒有開燈,雖不至于全黑,可也難辨方向,他繞了好幾圈才看到人影。
“你怎麽又把他叫來!”桑先生的男友一副崩潰的樣子,指着他。
“林嘉伽,上次我說過,不會再給你機會了,我們都很累,放過彼此吧。”桑先生一貫帶笑的臉面無表情。
“桑落,我只是想要你多愛我一點……你可以不要跟別人摟摟抱抱,不要跟其他人那麽親近,不要對我毫不在意!你真的有心嗎?是塊冰都被捂熱了!”他男友又開始哭。
葉沃頭大。他是水做的嗎,每次不是在哭,就是在哭的途中,桑先生是怎麽忍受的。
“那我就實話實說了,我不愛你,跟你在一起只是責任,你以前要分手要複合我都随你,但現在我真的累了。我們分手吧。”這是桑落第一次主動提分手。
“不行,我不要跟你分手,你必須跟我在一起!”前男友哭得鼻涕眼淚一把流,喊聲驚天動地。
他把桑先生困在牆上,葉沃看到桑先生求助的眼神,立刻上前把林嘉伽推到一邊,把他保護在自己懷中。
前男友遠不如葉沃強壯,又壓根打不過他。
桑先生掏出手機撥了個電話,就在葉沃的掩護下走出了卧室。
“你吃了炸雞嗎?”聞到他身上的味道,桑先生皺皺眉。
葉沃有點不好意思,趕緊把他推開:“不是,我在店裏做兼職,油煙熏久了。”
“哦,這樣啊,你去那邊廁所洗個澡吧。”他不太喜歡這種油膩的氣味。
“我……我沒帶衣服。”葉沃想起上次洗澡後的情境,開始發熱。
桑落離他遠遠地坐着,拿起桌上的雜志:“也沒關系,等他媽把他接回去,你就可以走了。”
葉沃聽他這樣說,急了:“我不走!”
桑落奇怪地瞟了他一眼:“總不可能給你穿我的衣服。”
“我可以洗了晾到明天。”他看着桑落光着的腳,就想到了那天滴在他腳趾的液體,“我可以光着身子的,如果您想要……”
“小沃,不行。”桑落還沒等他說完,就拒絕了。
“為什麽?我比他們更強,也不會那樣哭哭啼啼天天糾纏。”葉沃不服氣地說,“桑先生,您可以試試。”
桑落搖頭:“我不會對資助的學生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