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在那之後有一段時間,歲寒一聽到敲門聲,便下意識地覺得是不是喬知鶴又來蹭飯了,過了一兩秒後又反應過來,喬知鶴已經不在這兒了。下班結束後煤球撲到他腳邊求抱抱,歲寒也只敢蹲下來摸摸它,不敢把它抱在懷中,或許是因為這只貓是喬知鶴送的,以至于他一看到煤球,便會想到是自己親手将喬知鶴送到了他父母身邊。

他覺得自己對不起喬知鶴,所以連喬知鶴臨走前抱在懷裏親的煤球也不敢抱。那種愧疚一直纏繞着他,就好像剛剛與柏穆辰重逢的時候,對柏穆辰的那份愧疚也一直纏繞着他。

柏穆辰在喬知鶴走後沒過多久便來了,這一次,歲寒難得地為他開了門,且沒有把他趕出去。

只不過進門後,歲寒也沒拿正眼瞧他,更是懶得和他打招呼,直接問:“是你把我和喬知鶴的事情告訴他父母的?”

“是。”柏穆辰毫不猶豫地承認了。

連日來郁結于心的煩惱與悲憤,仿佛在這一刻爆發了,他一拳頭朝着柏穆辰揮了過去,重重砸在他臉上。柏穆辰被打得向後倒了幾步,他摸了一下被打的那邊臉,嘴角勾了勾:“怎麽,我只不過是說了實話罷了。”

“你好卑鄙……”

“卑鄙?我不過是在與喬董事長見面的時候順口提了一句,說他兒子最近似乎與男人有些過度親密了,剩下的,可就和我沒關系了。”柏穆辰朝前邁了兩步,緩緩擡起手,想觸碰歲寒的臉頰,卻被他一掌拍開。他也無所謂,接着說,“就算我不說又能怎麽樣,難道你打算躲一輩子嗎?不可能的,他的父母遲早會知道你倆的事,到時候不還是一樣的結果?你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長痛不如短痛,我幫你早點結束這段本來就不可能的戀情,有什麽錯?”

“就算是那樣也和你沒關系,我的事不用你管。”他轉過身,煩躁地抓了一下頭發,想讓自己盡量冷靜一些,可似乎起不了任何作用。他用力地錘了一下牆,咬着牙說,“你到底要怎麽樣才能明白,我們已經分手了,我不管說什麽做什麽和誰在一起,都和你沒關系了!”

“怎麽可能沒有關系,那麽深的感情,我怎麽能說放下就放下,難道你這麽容易就忘掉了我們之間的感情了嗎?”

這話在歲寒聽來簡直是好笑,究竟是誰毀了他們二人之間的感情的,難道是他自己嗎?明明是背叛者,卻要裝出一副被辜負的模樣,着實令人讨厭,他朝柏穆辰擺了擺手,說,“對,我就是這麽絕情的一個人,我老早就不愛你了,所以你趕緊走吧,不要再在我面前晃悠了,免得髒了我的眼。”

歲寒認為柏穆辰之所以會像現在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找自己,大抵就是吃準了自己心裏還有他,與其讓柏穆辰懷着這種心思,倒不如把話說得絕一些,最好是能絕了他的念想。

“沒關系,我不在意,”柏穆辰就像是絲毫沒有被歲寒的話觸動到一般,如是說,“就算你不愛我了也沒關系,你和那個喬知鶴在一起過也沒關系,我不會介意你們兩人發生過什麽,只要你回到我身邊就行。我相信,只要你回到我身邊,我們就會變回以前的樣子。”

歲寒望着他,微微皺眉:“真夠賤的。”

“就算是吧,”柏穆辰輕輕牽起嘴角,走到歲寒面前,将他圈在懷中:“再給我一次機會,回到我身邊吧,讓我來愛你好不好?我向你保證,這一次我是真心的,我絕對不會做出任何對不起你的事。”

被一個欺騙過自己多次,劣跡斑斑的男人說出‘我向你保證’之類的話,有多少人會願意相信呢?至少歲寒不願意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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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騙了那麽多次了,他也想反擊一下了。

他嘴角勾了勾,輕拍了一下柏穆辰的肩,說:“好啊。”

柏穆辰沒想到歲寒會答應得如此爽快,巨大的喜悅一下子充斥內心,他眉頭微蹙,像是要哭出來一樣,可很快地又欣喜若狂地笑了起來,他不可置信地盯着歲寒,問:“你說的是真的?你真的願意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歲寒點了點頭,輕輕擡起手,貼上柏穆辰剛才被他打過的那邊臉頰,說:“那你等我三天,三天之後我給你答複。”

“三,三天?”柏穆辰不想等三天,他恨不得現在就把人帶回家,可他怕自己心急了反而會惹得歲寒不高興,便說,“好,就三天,三天後我來接你。”

像是放不下心似得,他在歲寒的額頭上親了一下,想吻他的唇時,又被躲開了,柏穆辰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說:“你等我,一定要等我。”

歲寒會說出讓柏穆辰等三天自然不是打算用來思考自己和柏穆辰的未來,而是為了拖延時間。

第二天,他便去酒吧辭了工作,說來這份工作除卻晝夜颠倒這一點外,其他的還算是不錯的,工資比較高,且客人少的時候也很輕松,可惜又是幹了沒幾個月就辭了,酒吧老板也表示很惋惜。

接着他去了蘇紹南那兒一趟,給了蘇紹南一大筆錢,麻煩他日後每個月按時轉給自己家裏人當生活費。

蘇紹南對于歲寒要走這一事兒感到很驚訝,他倆好歹是多年的好友了,蘇紹南自然是有點兒舍不得,便對歲寒說:“非走不可嗎?”

歲寒點了點頭:“嗯,省得他再來煩我。”

“你這,你這真是……”蘇紹南本想說出‘那你要不跟他和好算了’,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一個外人實在不好插手人家的私事,而且這種事放在自己身上,他好像也沒法原諒對方。便又對歲寒說,“那你打算去哪兒?”

“還不清楚,反正還有一天時間,随便去哪兒吧。”他甚至還沒想好要不要離開B市,對于他這個年紀的人而言,要前往其他城市開始一段全新的生活,似乎也是一種挑戰。

蘇紹南自認攔不住他,便說:“這……也成吧,你好好保重啊,記得有時間了要多和我聯系。”

“好,我爸還有我妹妹,就拜托你了。”

離開蘇紹南家後,歲寒又沒忍住,去看望了年璐。

這個時間年璐正在上課,他在校門口登記完之後便溜進了教學樓,找到年璐所在的教室後便一直站在門口等他們下課。小學生最是有活力,下課鈴一響便一窩蜂地鬧了起來,歲寒看到年璐在座位上跟同學聊天,便沒去打擾。直到年璐前排的女生指了指窗口,和她說了什麽,年璐才注意到歲寒。

她立馬從座位上蹦下來,跑到教室外一把将歲寒抱住,奶聲奶氣地說:“哥哥,你怎麽過來了呀?”

“想你了,就過來了。”歲寒微微彎腰,摸了摸年璐的頭發,“璐璐啊,哥哥可能要有很長時間不能見你了。”

年璐歪着腦袋看他:“為什麽啊?”

“這個……很難說清楚,你現在也不适合知道這些事。”

年璐內心實在有些疑惑,她現在已經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年紀了,有些事只要說給她聽,她就能明白。年璐隐約覺得這事兒和自己哥哥那個男朋友有關,于是她望着歲寒溫柔的笑臉,問:“哥哥,你和那個人分手了嗎?”

歲寒愣了愣,沒想到年璐會這樣問。他點了點頭:“是,分手了,不過這和他沒關系,你只要好好學習,乖乖聽爸爸和劉叔的話就可以。”

年璐用力點了點頭:“好!”

之後歲寒又去房東太太處推了房子,實際上按照他之前交的房租,他還可以再住大半個月,不過這些錢對于他而言已經無所謂了,他只想趕緊離開。

房東太太對他突然要走一事十分在意,他不認識柏穆辰,不過見過幾次,第一次是歲寒搬去柏穆辰家那次,柏穆辰來幫着搬家,再之後便是柏穆辰跑到歲寒家樓下等人的時候她見到的。房東太太隐約覺得這兩人之間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不過礙于這是人家的私事,便沒有多問。

退完房子後歲寒便回到家中收拾行李,這次和上次不一樣,這次只住了幾個月,因此行李并不算太多——如果不算上煤球的話。

對于自己主子經歷了什麽事,煤球一概不知,它還是跟往常一樣沒心沒肺地躺在地上,将和後背一樣漆黑的肚子露出來撒嬌,歲寒蹲下來輕輕揉它的肚子,看着它舒服得眯起眼睛。

還是當一只貓好啊。他這樣想。

歲寒将煤球抱了起來,放在懷中,一邊揉它的腦袋,說道:“對不起,我們不能在這兒住了。”

可實際上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兒。

他在這個地方出生,在這個地方生活了二十八年,所有好的壞的回憶,全都存在于這裏,他的家人朋友也都在這兒,即便要走,他能去哪兒呢?他走了,他的家人要怎麽辦?

又有什麽地方,是柏穆辰找不到的呢?

……

三天之後柏穆辰再次來到歲寒家的時候,那裏已經被搬空了。

當他懷着滿心歡喜來到歲寒的家,以為他們終于可以在一起的時候,等待他的卻是一個空空蕩蕩的屋子,他這時才明白,三天之前歲寒說的會答應他,根本就是謊言。

在來之前他還做了很多美好的幻想,想着或許歲寒真的原諒了他,他們可以回到以前的生活,即便歲寒不原諒他也沒關系,他願意用餘生來求一個原諒。只要歲寒能在他身邊,怎麽樣都可以。

柏穆辰甚至還想過結婚,既然國內不能結婚那麽他就帶歲寒去國外,如果歲寒不願意結婚也沒關系,他會一直陪着歲寒。

可這一切都落空了。

歲寒鋪下了一個甜蜜的陷阱,引誘他掉進去,然後笑着看他被陷阱中的尖刀刺得渾身是傷。

柏穆辰發了瘋一般地找歲寒,給歲寒打電話,那邊顯示的是空號,他去歲寒可能去的任何地方找都找不到,問了蘇紹南蘇紹南卻說什麽也不知道,還被蘇紹南冷嘲熱諷一番後趕出來了。

這時候柏穆辰體會到了,絕望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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