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人心險惡
瑤光是第一次去洛東樓的府邸。在入三清前她也算得上是好人家的小姐了，此前又在皇宮裏轉了一圈，自認為還算見過世面，結果當她看到洛東樓的宅子時，還是震驚到了。
“……師兄，看着這兒我覺得我們三清哪裏是簡潔大氣，簡直就是寒碜了……你說回頭要不要讓師父把咱三清翻修一遍？”
雖然也聽千落描述過了，但這一路走下來所見到的曲廊回合，雕梁畫棟，奇花異石，名畫古玩，哪樣都可以跟皇宮媲美，無一不讓瑤光既驚嘆又搖頭。
論職務，洛東樓只是一個挂名的小小官員，不過仗着帝王的寵信，就能如此豪奢，難怪人人都要對這富貴權勢如此趨之若骛了。
千落到底已有百年的修為，加之此前已經來過一趟，所以很鎮定地表示說：“我們仙門不必講究這些……”
“不過看着這番光景，那洛東樓絕也不會是什麽好果子！”瑤光更加堅定了此前的猜測。
“對普通人而言，錢財物質确實不是身外之物，但不以正途得之，必将無福消受。”
“要不是我不精于測算，還真想知道這洛東樓将來會有個什麽下場，其實不用算也知道，等有朝一日趙恪登了帝位，他這日子，也就到頭了。”
說話間，兩人穿過一個花園，便到了洛東樓的住處。
千落不知為何把腳步停在了門口好一會兒，還似有些猶豫地看了看瑤光。
“怎麽了，千落師兄？”
“那個……瑤光，等會兒你進去不論看到什麽，只當色即是空便成。”
“啊？”瑤光愣了愣，立刻又明白了過來了。
自古人最無法抗拒的誘惑無非是權、錢和美色，而一旦有了前面的兩樣，最後的一樣自然是不會落下了。
瑤光輕輕地咳了一下，正色道：“師兄，莫說我是仙門中人，論年齡，我也已經17歲了！”說着，便徑直穿門進了房間。
仙門中本就有雙修之術，瑤光不是沒看過這方面的書籍，加上她也年紀不小了，對于男歡女愛之事，該懂的也懂得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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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瑤光本以為進去後最多看到床上會有一對男女赤身裸體什麽的，可結果她還是忍不住地想要捂眼……
所以說上梁不正下梁歪麽，這當皇帝的喜歡夜禦數女而且還都是些可以當他女兒的妙齡女子，這做臣子的果然也是上有所好下必從之麽？看着床上橫七豎八地躺着三個女子，瑤光終于明白為何她師兄在進來前要告誡她一番“色即是空”了。想必他剛才已是被污眼過了。
“都這個時辰了還睡得跟死豬一樣，可見晚上有多荒唐了！”瑤光一邊咬牙說着，一邊就施術把那躺在衆女之中坐着春夢的洛東樓給狠狠地扔下了床。
“哎喲！這是誰敢丢老子啊！”洛東樓起初以為自己是在夢中，罵了一句之後準備翻個身繼續睡，結果卻發現這身上怎麽這麽冷，這床怎麽又變得這麽硬，一下子就驚醒了過來。
看着自己居然被摔在了冰冷的地上，環顧四周卻又沒什麽人（除了床上躺着的……），洛東樓一邊驚疑一邊正準備爬起來，心裏想着自己是不是夢游了。
而瑤光并不打算就此放過他，手一動，就把那洛東樓整個給倒着吊了起來，順便再捏了訣堵住了驚恐地正欲叫喊的洛東樓。
淩空被半吊着的洛東樓手腳亂舞，心裏極端害怕卻還偏偏發不出聲音來。然後他又聽到呼啦一聲，是身後的房門被打開了，接着他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就被丢出了房間。
“瑤光。”
千落看着被瑤光狠狠丢出去的洛東樓，雖然不同情他，但也覺得現在還是辦正事要緊。
“知道了，千落師兄，我不會把他怎麽樣的。”說着兩個人也一道出了房間。
各種摸不到頭腦同時各種害怕的洛東樓哆哆嗦嗦地從想地上爬起來，結果還沒等他完全起身，就又一次被吊上了半空，而且這回他看着自己被移動的方向正是屋前院子裏的那一方小池子上，心中的驚恐飙升到了極限。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而瑤光把他定在池子上後，便緩緩地開了口說道：
“你若是不想到這池子裏洗澡，就乖乖地回答我的問題。如果敢開口叫人，我就把你淹死在這池子裏！”
洛東樓聞言，拼命點頭。然後下一秒他便發現自己已然能說話了。
“小人不知……是，是哪路神仙駕到，盡管問，盡管問……小人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只是……只是能不能先把小人給放了……也煩請神仙露個面，也好教小人一堵仙容，方便小人仔細回答。”
“你現在的命在我手裏，還敢那麽多要求，我看你是現在就想進這池子裏去吧？”
“不敢不敢……現在這樣，就好，就好……”洛東樓聽出了瑤光語氣裏的威脅，又看着自己倒影在池子裏的身影，心中抖發地更厲害了。
“你也不用太害怕，我不過是路過這裏，但見你這屋子裏滿是妖氣，就連你的身上都是，你自己說你是人吶，還是妖吶？”
“人，人，小的是人，是人吶！”
“那哪裏來的妖氣？！”瑤光的聲音陡然升高了幾度。
“大……大概……這，這宅子裏……有妖怪……”
“是嗎，但我剛剛已經用照妖鏡照過了，你這宅子裏可沒有妖怪啊。”
“許……許是那妖怪現在不在……許是……啊……”洛東樓話還沒說完，發現自己的身子忽然下降到離池子不過幾厘米的位置，忍不住驚叫出聲。
“閉嘴！”瑤光嫌惡地看了他一眼，當然，洛東樓自己是不知道的。
而千落則是環視了一下四周，幸好沒什麽人過來。想了想，還是做了個隔音的屏障。
“神仙……仙子……饒命啊……”
“想讓我饒命，就乖乖說實話。”
“這個……我……”洛東樓不是傻子，對方既能隐了身形，又能看出這屋子裏的妖氣，還可以施術法把自己如此地玩弄于鼓掌之中，肯定不是一般走江湖的道士。但如果他把實話說出來，只怕下場也好不到哪裏去。
況且他此刻一點都不知道對方的底細，到底真的如她所說是路過呢，還是別有目的呢？不過，洛東樓此刻并沒有太多的思考時間了。
“別別別……仙子……”因為他的下半個身體已然被浸入了水裏。眼下天氣已入秋，這水裏的滋味可是不好受地很，別說那神仙到底會不會淹死他，就是讓他這樣在水裏浸上半天，也足夠叫他生不如死的了。
而且聽這神仙的語氣，似乎已然是知道了什麽，他也別管什麽說出來的下場會如何，眼下他這不說出來的下場也不會好到哪裏去的！
“仙子明鑒……我，我确實是個人，只是那妖怪，也是見過的……”洛東樓一邊哆嗦，一邊說道，“他，只是……偶爾來我這裏，所以……才會有妖氣在宅子裏的……”
“他為什麽偶爾要來你這裏？”
“這……他……他說跟我有緣想……”結果洛東樓的話還沒編完，身體又往水裏沉了幾分，現在只有肩部以上是露在水面上的了。
“他他他……他要我幫他進丹藥給皇上！還傳授皇上長生之術！”洛東樓幾乎是喊出來的，“他說，只要我按他的話去做，就……就可以……”
“可以什麽？”
“功成……名就……享盡……富貴……”洛東樓的牙齒已經開始打顫了。
“所以你同意幫他了？”
“我……我只是想着反正他是給皇上傳授長生之術的，并不是要害皇上，我……我才答應他的……”
“那你知道他是什麽來頭嗎？”瑤光也懶得聽他狡辯，而是直接問了那妖的身份。
“我……我不知道……這個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按他說的去做，其他的我什麽都不知道……”
看他在這樣的情況下應該是不會撒謊的，想必也确實不知道。
“那你找得到他嗎？”
“都是……他來找我的……”
“就沒有方法可以找到他？”
“沒……沒有……”
“那你剛才說的他會到你宅子裏來，一般都是什麽時候來？”
“給……給我丹藥的時候……會來……”
“那他接下來什麽時候會來給你丹藥？”
“應該……五天後……”
瑤光聞言，只是皺了皺眉，然後一揮手把洛東樓從水裏拎了出來，直接丢到了岸上。
“師兄，你覺得他這話，可信嗎？”看着洛東樓連滾帶爬地沖回了屋，瑤光問道。
“他是小人，還是最無恥的那一類。”
言下之意，自然是不能信了。
果然，那洛東樓進了屋子後，先是把床上的女人全部都趕了出去，然後哆哆嗦嗦地從抽屜裏摸出了一個盒子，打開後裏面并沒其他東西，而只有三片魚鱗。
接着那洛東樓拿起一片魚鱗說了一通後，那片魚鱗便消失不見了。
不一會兒，洛東樓就看到他的屋子裏憑空出現了四個字：
“今晚子時。”
這一切，瑤光和千落都看得一清二楚。
“我們先去太子那兒一趟，等到今晚再過來，應該就會有所發現了。”
瑤光點點頭，然後兩人就去了皇宮。
當晚子時。
洛東樓這一整天都是坐立不安，加上早上被摔得渾身上下都發疼，索性也就不坐着，而是時不時朝着門口張望。
忽而，一陣腥風吹了進來，洛東樓知道是他來了。
只見房門自動打了開來，一個男子步入房間。
那來人的樣子似乎與尋常人無異，但仔細一看就會發現他的臉白得近乎透明，映着屋裏的燭光，更是慘白地吓人，同時還可以看見他的眼角似乎有什麽東西在閃動着細微的光芒。
“道長你可算來了我……”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麽，立刻壓低聲音小聲地說，“這裏……沒什麽人吧？”
“我已經查看過了，沒有其他人。”他說着，環視了一下屋子，裏面确實有股似有若無的仙氣遺留，不過既然不能把這仙氣全然抹去，想必對方的道法并不如他。
“那就好那就好……”洛東樓只要一想起今天早上發生的事，就會立刻成為驚弓之鳥。
“道長，你說這來找你的人……”洛東樓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他們雖然見面的次數已不少了，但是一想到對方畢竟不是人，洛東樓心裏還是不免會害怕。
人有時候很奇怪，他們不怕天不怕地，甚至也不畏懼神明，卻會害怕妖魔鬼怪。這或許跟人往往不害怕好人，卻害怕比自己還作惡多端的惡人，是一個道理。
“你都和那人說了什麽？”來人也不看洛東樓，但這話中的語氣已成功地讓洛東樓抖若篩糠。
“我……我和她胡編幾句，絕對沒有把道長你供出去！”
“那你急急的找我來，又是為什麽？”那人依舊是不緊不慢的語氣。
“我……我……”洛東樓已是沒了言語。
“罷了，本就不指望你是什麽硬骨頭，”那個人撥弄着自己的手指，語氣中有了幾分冷然，“這回來的只怕真是仙門的人。”
“仙門……仙門怎麽會來？或者，真的也只是路過？”
“要是真路過怎麽偏就找上你了？”
妖不同于魔，有不少妖有了修為之後喜歡流連于人間，只要他們不為惡，仙界對此也向來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
“那……這麽說，是……”洛東樓偷偷看了一眼那人。
這應該是要來收他的吧？
不過想想也是，他洛東樓再怎麽說也是個凡人，仙門向來號稱守護凡間，應該是不會把他怎麽樣的。想到這裏，洛東樓稍稍安心了一些。
“你現在該不會是在想就算我被仙門的人收了，你自己也不會有什麽事吧？”那人森冷地說道，“不錯，凡間有凡間的規則，仙界是不能随意處置凡人的，就算他們是十惡不赦之徒。不過我若被收了，對你也不會有好處的。看現在的狀況，保不準是誰特地去把仙門請來的。等我不在了，你覺得你能自保嗎？”
“這……”洛東樓一聽，臉色大變，“這……會是誰去把仙門找來，道長，你可有法子？”
那人冷哼一聲，說道：“是誰都無所謂，我倒想會會那些所謂匡扶正道的仙門中人。”
“那……那我該怎麽辦？道長，你要救我啊！”洛東樓立刻跪下拉住了他的衣袍。
“救你？你現在不是好好的嗎？”那人冷冷地看着他，“再說你不是有的是小心思嗎？還救不了你自己？”
“我……我哪裏會有什麽小心思，道長，事到如今你不能棄我不顧啊！”
“什麽事到如今，說的我好像脅迫你似的，須知這一切都是你自己心甘情願做的。或許不如……你就這麽告訴那仙門的人，說你是被我蠱惑的，如何啊？”
“這……”洛東樓迅速轉了轉眼珠子，如果他說自己是被妖怪迷惑并不知情，或許确實可行。不過還沒待他再多想什麽，上面就傳來了冰冷的聲音。
“你果然是十足的小人啊。”
“不不不，道長，我不會這麽說的，我絕對不會這麽說的！”
“你只怕是早已把我的事都供出去了，不過就算仙門想收我，也要看他們的能耐。至于你，就自己看着辦吧！”
小人只可言利，不可言義。眼下仙門的人來了，他好歹也得應付一下，至于眼前的這個人，反正也利用地差不多了，誰要再管他。
說着，那人看也沒再看洛東樓一眼，徑直消失了。
而洛東樓則是傻傻地呆坐在地上。
仙門的人是不會把他怎麽樣，但那把仙門找來的人呢？仔細想一想，其實不難猜到這世上有誰既能請得動仙門又欲把他誅之而後快。
且說那妖剛出了洛東樓的府邸，便即刻察覺到了什麽，不過他也并不慌張。
“兩位既然在此等候，何不現身？”
瑤光和千落雖然沒有進入洛東樓的府邸，但他們早在他的房間裏貼了符咒，是以剛才那兩人的對話，他們在府外也都聽得一清二楚。
“看來是我疏忽了。是那房裏雖然沒人，但卻有符，”看着瑤光和千落現了身，那人的眼中閃過一道光，“不把殘留的仙氣全部抹去，也是為了讓我放松警惕，對吧？”
“你知道就好。看你這樣子，應該修行時日不短了，為什麽要去害人？你就不怕報應嗎？”瑤光看着他。
“報應，什麽是報應？害人，我害什麽人？再說那人本就不是什麽善類，否則我如何害得了他？是他自己相信谶緯迷信，妄圖長生不老！”
“人間帝王，即使失德，也由上天懲罰。你若肯就此收手，我們姑且饒你一命。”千落說道。
“饒我一命？好大的口氣。你們這些所謂的神仙，自以為悲天憫人，可死在你們劍下的魂魄，恐怕也不少吧！”他的語氣傲慢而不屑。
“師兄，不必和他多言，”瑤光說着，已經持劍在手，“既然你想做這劍下的亡魂，成全你就是！”
話音一落，巨大的劍氣自清泠劍中橫掃而出，直直擊向那妖。
說時遲那時快，那妖的手上立刻出現了一把三叉戟，把撲面而來的銳利劍氣擋下。
然而這時千落已經到了他的身後，逐日劍也是毫不猶豫地落下。
那妖雖然回身擋住了千落的劍，但禁不住後退了好幾步，還沒喘口氣，瑤光已經手握清泠劍蓄勢橫劈，劍鋒掃過，卻并沒有坎到他。
擡頭一看，那妖已經躍上了街邊的一處屋頂。不過下一秒千落也已經到了他面前，劍氣自逐日劍貫出，擊得他連連後退。還沒待調整過來，他就感到腰上一陣吃痛，重重地挨了瑤光一記飛踢之後，他便整個人從房頂滾落，摔到了大街上。
“敢問兩位，是哪門哪派的？”那妖顯然是嘗到了厲害，眼神也不複此前的狂傲。
“三清。”千落淡然回答道。
“三清？！”他一驚。
難怪，原來是三清的人，倒确實有兩下子。
“能請得動三清，那看來果然也只有他了……”
不知為何，瑤光覺得他說這話時，語氣中似有自嘲，還有……些微的苦澀？
“現在，你還要和我們動手嗎？”瑤光問道。
“三清又怎麽樣！”他話鋒一轉，把三叉戟狠狠地往地上一砸，一瞬間妖氣彌漫，妖風大作。本來還是明月當空，現在一下子就黑雲密布了。
瑤光和千落看着那妖在剎那間便提升了好幾倍的妖力，心中都暗暗警惕。
果然還是有些道行的。
清泠劍上光芒大盛，瑤光揮劍劈開眼前彌漫着的妖氣，而後一道巨大的藍光自劍身直劈那妖，而他則一揮三叉戟，同時一道綠光飛出，兩道光芒激烈碰撞，周圍的空氣也随之形成劇烈的漩渦。
而千落則是趁機近到他身旁，積蓄起劍氣的逐日劍徑直砍下，而那妖匆忙之際竟然也接下了這一招。
站在屋頂上的瑤光則是凝神捏訣，周圍的空氣被她凝成數道長鞭，紛紛向那妖打去。
就這樣，三人之間纏鬥了好一會兒，瑤光見一時似乎還分不出勝負來，便使出了現在已經很熟練的“宸極”。
紫光照耀之下，巨大的劍身攜着驚人的劍勢自空中垂直落下。那妖知道躲不過，便聚起畢生的妖力生生地擋下了這一招，但還是被迫人的劍氣傷到，忍不住以手撐地，吐了一大口鮮血。
千落見他已然被傷到，正要上去把他了結，結果忽然眼前飛來數百片亮晶晶的東西，他只得趕快用劍把它們揮落，一看，卻都是魚鱗。
而那妖則趁機脫逃，不過瑤光已經反應過來并緊追了上去，千落也随即朝着那個方向飛去。
“怎麽樣，瑤光？”晚到一步的千落只看見他的師妹正禦劍立于汴河之上，而那妖則是沒了身影。
“逃了。”瑤光指指下面的汴河。
“看來是這汴河裏的東西，應該……是魚精吧。”
“要下去嗎？他已經受傷了。”
“他既然能接下你的宸極，實力不弱，而這水底我們都不熟悉。”況且瑤光畢竟還未修得仙身，不能長時間地待在水下，“我們先回去吧，想辦法弄清那妖的來歷，或許，到時我下去一趟也行。”
“那倒也不必，我有辦法知道他的底細，這妖的事情自然是妖最清楚了。”瑤光笑着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