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吃醋

周昊最近确實忙。謝庭這人平時看着随性,工作起來簡直不要命,他必須全身心投入才能跟上他的腳步,而且,不止是工作,還有工作相關的各種交際。

有時候,他都有點力不從心。

這日上午,剛陪完某金融行業大佬喝茶又被丢了個Case,他二話不說趕了過去。對方是個上市公司女總裁,他還以為是個精英呢,興致勃勃陪着聊了很久。

結果,三句話不離吃飯買衣服逛街,漸漸的,話題還往有顏色的方向轉。

周昊神色尴尬,不好搭腔,只插科打诨糊弄過去,心裏卻也納罕,疑惑積滿肚子。陪了快仨小時,終于回到公司,他毫無形象癱在座椅裏,扯下了領帶。

“你這是怎麽了?一副縱欲過度的樣子。不是去談中化的并購案了?”同事看到,不由笑道。

周昊“咕咚咚”往下灌了口茶,道:“別提了。什麽女總裁、精英啊?就拉着我扯些家裏長短,半句話沒提Case,氣死我了。拿我當免費陪聊呢!”

李潇笑道:“誰讓咱幹這個呢。等你混成謝總那樣,就不用理會這種人了。不過,這人真這麽不靠譜啊?不說是上市公司女總裁,很厲害嗎,家底多少多少?”

“我讓人查了,靠離了四次婚撈到的錢,現在找了個小白臉。她自己也不管公司,就請人托管,服了。”

“那不是更好應付?這Case手到擒來。咱這麽多咨詢師,怎麽偏偏找你?怕不是瞧上你這張俊俏的臉蛋吧?”李潇不正經地笑了笑,手搭他肩上。

周昊躲開他,嘆氣:“別涮我了好不好,哥!我叫你爺爺了!”他對這種女人可沒興趣。

上學時,他就是校草,加上課業和能力出衆,被一大幫女生追捧着過來的。他們學校是典型的帥哥美女紮堆,加上專業性質和地理位置,常聽聞有哪個才子才女和校外某某有錢有勢的大鱷好上了。他也被富婆往褲袋裏塞過名片,對此只覺得樂呵。

這種富婆,撒的網多,魚塘也大,今天跟這個,明天搞那個的,他可沒有興趣陪她們玩。

她們也一樣,沒了這店還有那村,碰了釘子就轉目标了。

周昊沒放心上,只當自己這一上午的時間白費了。搬磚的,哪有不被人涮的?

他從小家庭和睦,心态好,壓根沒當一回事。誰知,第二天早上起來就接到了此人電話。

劉太太的聲音嬌美柔和,遞來慰問:“吃過早飯了嗎?要不要一起?”

周昊看一眼表,這都9點了。

劉太太補了句:“我是說早茶,我們這邊的人,習慣吃早茶。”

周昊婉拒:“我吃過了,就不叨擾您了。那個,我這邊還要上班,您看……”

趕客意思如此明顯,劉太太都笑了,面不改色地說:“你說你這是何必呢?年輕人不止要沖,有時候也要懂得抓住機會,識時務者為俊傑啊。累死累活的,一個月能掙多少,嗯?”

周昊也笑,不卑不亢道:“道理是這個道理。不過,從小我爸媽就教我,做人要有自己的原則,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您的好意我心領了,承蒙擡愛,我配不上。”

劉太太在那邊默了會兒,冷笑,不陰不陽道:“好,你很好,那咱們就走着瞧!”

随即便是“嘟嘟嘟”的忙音。

周昊苦笑。

他以為他已經足夠委婉,誰想還是得罪了她。這位劉太太在圈裏的名聲不好,之前還有跟人争風吃醋砸館子的不良前科,他都有點懷疑,她會不會來他公司鬧了。

……

提心吊膽了兩天,劉太太沒來公司找茬。

周昊松了口氣。

這日和梁初音約好了一塊兒去中環克裏街一家新開的港式餐廳吃飯,他按時下了班。

車開到交叉路口就停了,前面沒有停車的地方,他打方向盤,往旁邊的老式弄堂裏倒去。

還沒挺穩,車忽然開不動了。

周昊詫異,下來一看,兩個後輪癟得都沒氣了。這一看就不是意外,而是人為,他又氣又煩,蹲下來查看。

人剛蹲下,後背就被人踹了腳。

他失去平衡,一頭栽到車門上,臉上火辣辣的疼。

還沒緩口氣,身後一股大力扯住他的衣領子,一拉一扯,他整個人仰面撲倒在地,被人往後拖去。

臉蹭在油柏路上,疼得好似要燒起來了。周昊聲嘶力竭,大聲呼救,伸手去掰對方的手,肚子卻被人踢了腳。他頓時失了力氣,眼冒金星,冷汗涔涔。

一頓打一氣呵成,不過十幾秒時間,周昊鮮血淋漓地撲在地上。

幾個歹徒圍着他,為首那人把一根鋼管一下一下拍在手掌心,問他:“兄弟,你也太不識時務了,有人讓我給你遞個話,這船你是上呢,還是不上?”

周昊都笑出來了,牽動傷口,嘶了一聲,表情猙獰:“這年頭還有逼男為娼的?我真是見識了……啊——”

拳頭和腳如驟雨般不住落下,他左躲右閃,努力護住重點部位,那一瞬間,有種今天要交代在這裏的感覺,身上卻忽然一輕,耳邊只聽得呼喊聲、咒罵聲,還有骨骼碎裂的聲音……然後是陸續的腳步聲,紛沓逃走。

周昊努力睜開被鮮血模糊的眼睛,一張有些熟悉的英俊面孔出現在他頭頂,竟是南靳宇。

因為打鬥,他雪白的襯衣上沾上了血污。

見他發愣,他皺眉,搭了把手,把他從地上扶起來:“你沒事吧?”

周昊的腦子還有些悶:“……還好……”

南靳宇說:“我送你去醫院。”

周昊剛要說點什麽,這時接到了梁初音的電話。他掏出手機,看了會兒,猶豫着要不要接。

南靳宇瞥一眼,冷淡道:“先去醫院吧。”

“……好。”周昊接通,跟梁初音扯了個謊,又說了一大通對不起的話。

再次醒來,人在醫院的病床上。

周昊頭疼得快要裂開,伸手去撈水杯。一只手從斜刺裏伸過來,精準地把杯子遞到他手上。

“謝謝。”周昊看着南靳宇一如既往冷漠的臉,有點忐忑。

心裏也忍不住想,這人是不是一年四季都是這麽板着臉的?不過,他救了他,應該不是那種冷血的人。

“……靳宇哥,謝謝你救我。”

“小事,你不用放在心上。”南靳宇低頭削着蘋果。周昊注意到他中指上戴了枚銀戒指,沒有花紋,很普通的那種款式,偏偏襯出了幾分清隽,手指更顯秀長。

這個人,從衣着、談吐、氣質……等等方面來說,一眼就能看出來,跟他是不同環境裏成長起來的。

周昊不免想起梁初音。

他們身上,有很多相似的點兒。

在不知道初音的家庭背景之前,他也沒往那方面想,現在知道了,哪怕表面不在意,心裏還是會咯噔一下。他也明白,為什麽自己這段時間這麽焦慮。

至少,目前他覺得他跟南靳宇這類人,差距太大了。

他還需要努力。

“對你來說是小事,對我來說,那就是生死攸關的大事了。”周昊苦笑道,“看來我得去學一下拳擊什麽的了。幹金融的,竟然也成了高危行業了。”

南靳宇笑了一下。

見面到現在,周昊第一次見他笑,不自覺也跟着笑了一下。

這個人,也不像表面上那麽冷酷。

周昊大了點膽子,忍不住問道:“您和初音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嗎?”

“算是吧。”他回憶了一下,唇邊有笑意,“我爸跟初音爸爸是老同學,也是很多年的朋友。我家在北京,上中學那會兒,我去曼城讀書,就暫住在她家裏。”

周昊“哦”了一聲,心裏有疑惑。北京那麽好,幹嘛要去曼城讀書?

不過,他沒敢多問,也不好多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隐私。南靳宇顯然不想多聊這件事。

“我還有事,先走了。”南靳宇把削好的蘋果遞給他,擦了手,站起身。

周昊連忙接過,道:“您慢走。”

……

周昊傷的不算嚴重,都是皮外傷。不過,他沒敢回去,怕梁初音過來看到,謊稱出了差。

梁初音沒有多想。

等臉上的傷好得差不多了,周昊才去公司複工。

這日出去談工作,謝庭看到,還停了下,手裏的文件點一下他額角:“這怎麽弄的?青一塊紫一塊的,像唱完大戲似的。”

他神色玩味,不像是關心,倒像是幸災樂禍。

周昊有點郁悶。

這人向來如此,對無關緊要的人沒有什麽多餘的同情心。精明又涼薄,叫人恨得牙癢癢。

不過,誰讓他是他老板呢?笑話也就笑話了。他還能跟他紅臉不成?

周昊賠笑道:“出了一點意外,被人給打的。”

謝庭莞爾:“風流債啊?”

周昊讪笑道:“哪能啊,您取笑我了。”

見他這麽經不起逗,謝庭也覺得無趣,不鬧他了,大步直奔電梯,嘴裏道:“跟上,別磨蹭。”

“哎!”周昊手忙腳亂地捧着一堆資料,跟上去。

這次是小聚會,去的還是雲溪小築,這幫公子哥兒常駐的地方。帶路的也是那個叫老梁的責任經理。

一路上,他一直都在跟謝庭搭話,态度非常殷切。

謝庭神色淡淡,只有一搭沒一搭應兩句。這樣慢待,這經理臉上也絲毫沒有不滿,反而恭敬異常,令人咋舌不已。

周昊以前也來過這裏,檔次很高,有些包間是常年空着的,一般人訂不到,就好比謝庭他們常來的“蓬萊間”。

上次跟奉華集團的陳總過來,也只訂到山腰上的普通包間,這負責人面都沒露。

正想着,已經到了地方。

不遠處的露天長廊上,“蓬萊間”三個字印在檀木招牌上,很是醒目。有一男一女湊在門前交涉,叽叽喳喳的,不知道在聊什麽,似乎是想進去。

周昊認出來,年長那個長臉女人是李慧娴,楊志遠實驗室的,年紀較小那個好像是梁初音的小師弟,叫什麽“景睿”,之前見過一次。

謝庭卻沒什麽興致,帶周昊進了包間。

周昊隐隐知道他們是為什麽而來,心裏唏噓。

“發什麽呆呢?”酒過三巡,謝庭踢踢他的凳子。

周昊回神,連忙道歉。

甫一擡頭,目光卻有些頓住。李慧娴不知何時走了進來,在跟南靳宇彎腰致歉,說了一大番景睿剛才的失禮之處。

南靳宇頭都沒擡,沒什麽表示。

李慧娴額頭有汗下來,一咬牙,道:“南總,我是為中達和封揚的事情來的。中達退市,全公司幾百人都失業了,那都是他們家幾十年的老員工了,對他打擊太大了,并不是有意冒犯您……”

她一番話說完已經筋疲力盡,南靳宇卻只是笑了笑:“你的意思是,我逼中達退市,是不仁不義?”

四周莫名安靜下來,氣氛凝滞。

李慧娴險些站立不住。

他的眼神算不上淩厲,只是,棱角分明的面孔自帶一種壓迫感。那雙幽黑沉靜的眼睛盯着你時,有種被強大獵手牢牢盯住的感覺,逃無可逃,避無可避。

時間不早了,南靳宇看一眼腕表,随手丢下棋子,起身離去。一屋子的人都走了出去,周昊連忙跟上。

他心裏七上八下的,複雜得很。

一方面,這兩人他認識,都是梁初音的師姐弟。另一方面,他們跟南靳宇似乎關系很一般,而南靳宇又救過他……

“在想什麽?”南靳宇打完球,擦着汗走過來,把球杆遞給他。

周昊回神,手忙腳亂地遞過來,差點沒接穩。

包括謝庭在內的旁邊幾人都哄笑起來。

周昊臉皮漲紅,尴尬地杵在那。

“會打嗎?”南靳宇摘下護腕,揉了揉手腕,側頭問他。

周昊看向他,見他神色溫和,不似平常那麽嚴肅,心裏才舒一口氣,不好意思道:“不怎麽會。”

“我平時不是讓你們多鍛煉,多學點這方面的。你怎麽什麽都不會?”謝庭朗聲道,“真是給我長臉!”

周昊唯唯稱是。周圍不斷有目光投來,他臉色更加挂不住,還是南靳宇開口,這幫人才散了。

周昊投去感激的目光,看了看手裏的球棍,好奇道:“靳宇哥,初音也會這個嗎?”

南靳宇仰頭灌了口水,不知是想起了什麽,莞爾一笑:“會,她什麽都會。”

周昊:“……初音這麽厲害啊?”

南靳宇道:“是啊,什麽都會,就是什麽都不精,學什麽都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小廢物,懶的長蟲。”

周昊被他這形容逗笑了,忍不住彎起唇角。他想了想,遲疑道:“你能跟我說說初音的事情嗎?”

南靳宇怔了下,回頭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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