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之後到第一卷末,12-14歲

候上門要東西的。

九歌靜靜的跪在地上,任由上座的女人打量,半晌,才聽她和顏悅色的聲音:“別跪着了,當心着涼。”

九歌謝恩,老老實實的坐在椅子上。賢妃命綠雪去內務府取九歌要的金瘡藥,又賞了許多糕點給九歌吃。九歌邊吃着,賢妃邊問還有什麽需要的,盡管告訴她。

九歌放下吃食,恭敬回道沒什麽想要的,謝賢妃娘娘關心。賢妃也是有打算的,就算是五皇子跟夏家聯姻了又怎麽樣,她的于鳴還有太傅家的女兒。太傅歷經兩朝而不倒,并非只是會讀書。

賢妃的态度,無疑是宮中一面風向标,傳言中失寵的九歌,在賢妃那裏還是很得寵的。宮中的人自然有狗腿的活絡起來,靜心齋的日子又好過了起來。

兩日後便是皇上壽辰家宴,桃瑤還不能下床,閑來沒事就跟九歌一同搓人參丸。

“我還以為姑娘會将那套《妙法蓮華經》送給皇上。”九歌從去年開始,就在抄各種經書,至今已經整整抄了一箱子。其中有一套《妙法蓮華經》十分出彩,後來也裝訂的十分精致。一直放在金庫最裏面。

“不止《妙法蓮華經》,還有《華嚴經》、《楞嚴經》。”九歌切着人參道。

“怪不得姑娘背書慢。”桃瑤笑她。

“嗯,以後不會抄了,背書自然就快了。”九歌難得沒跟她辯駁,順從的像只小白兔。

“姑娘這回,安靜了不少。”桃瑤微嘆。

“不是安靜,只是有點累了,小桃,你看,我切人參切的胳膊都腫了。”

桃瑤何嘗不明白她的意思,她如此盡心搓丸子,重新獲得皇上的寵愛。

然而事實,很殘酷。

皇上打開她呈上的錦盒時,臉色很陰郁,吓的在場的十四皇子當時就哭了。皇上命人将十四皇子帶下去,又看了九歌許久,問了她身子如何。她簡單的答還好,一席無話。

坐在角落的穆于錫看着坐在皇上近處卻不得寵的九歌,想到前年婉馨出嫁時,皇上還因為五皇子惹她不開心,當衆斥責皇子,不顧落了賢妃臉面,讓她提前退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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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何其恩寵,今日何其冷漠。

九歌低着頭,默默的吃着完飯,默默的看完表演,默默的聽完賀壽,默默的,随衆人離開。

還沒走回靜心齋,就有人攔了她的去路。

這樣的事情她是預想過的,失寵嘛,還是這麽陰沉的失寵,必然會有人來欺負欺負她。她強作鎮定的擡起頭,看到的是朱色長衫的穆于錫。

“二殿下。”她沒有想到。

“那日我與姑娘說過,送吃食,不讨喜,姑娘未聽。”他道。

九歌怔住,搖了搖頭道:“入口的東西,确實很容易被人利用。殿下那日的話,我聽進去了。”

“姑娘既然明白,為什麽還執意要送,姑娘要是實在想不到,可以來找我。”

“殿下,皇上若是信我,我送人參丸定然會吃,便是因此被人利用,調換成了害人的毒藥,皇上仍會信我。皇上若是不喜我,再好的補藥,皇上也會懷疑是毒藥。殿下,不過就是聖心所向罷了。”

月光灑在她略顯稚嫩的臉上,穆于錫這才發現,她沒有失寵後的慌亂與頹然,淡定的與年紀不符。

他恍然意識到,她只有十二歲,比十四皇子僅大一歲。可她在宮中,無父無母,所有的寵愛都架在別人的心情上。

“你今日是在賭聖心是不是還在你這裏。”穆于錫安慰道,“姑娘太莽撞了。”

不遠處,靜心齋外,桃瑤提着燈籠在等她。

九歌看着那盞燈火道:“聖心從來就不在我這裏。”

今日不過是更加看清了這一點而已。

家宴上不知為何突然對九歌變了臉。令後宮有些摸不到頭腦,但是前朝上,皇上陰郁的點就很明顯了,芳國将質子送回來了,不過質子不願意回宮,當着外臣使節的面,從玉階上滾下去,當場身亡了。

這個質子不是別人,就是皇上唯一的孫子,穆世心,八歲的小孩子。有大臣說皇長孫腳下一滑不小心摔死的,也有大臣說,芳國居心叵測,八歲的孩子懂什麽,一句話還說不順溜,哪裏知道親疏好壞,定是路上跟芳國使節待的久了,認賊為親,看到芳國人要走,小孩子就要追,一不小心就摔死了。

但不管怎樣說,芳國将質子還了,質子在皇上壽宴的時候死了。

皇上當時臉色就不好看了。

可是芳國竟然還得寸進尺,說質子他們還回來了,可為了兩國友好,北承還要再送一名皇子過去交流學習。

皇上最不想看到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壽宴過後,大臣們上書,直言芳國欺人太甚,立勸皇上出兵。朝堂上一片激昂,各個嚷着這是國恥。唯獨鎮國大将軍陸放沉默不語。夏丞相便将話頭抛給大将軍,陸放勇猛好戰早年戰功震懾鄰國,大臣們都屏息而立,等他開口。

誰知陸放陸老将軍只是恭聲道:“全憑陛下裁斷。”

皇上沉默的看着老将軍花白的頭頂,沒有說話。

下朝的時候,夏丞相的馬車刻意等着陸老将軍出來,等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仍不見人,心下了然,陸放定是被皇上留下了,便不再等,回了夏府。

第二日早朝,皇上主和。

夏丞相力壓朝中主戰的聲音,問皇上打算選哪一位皇子交流學習。皇上面有不忍,未言。

夏商了然,皇上心中大概是定了他最喜愛的十四皇子了。夏氏與榮妃聯姻,五皇子必然會被立為太子,那同樣被議儲的十四皇子将來堪憂,不如送出去,雖然苦了點,可只要北承不滅,十四皇子總是有活路的。

夏商覺得芳國的賀壽賀的實在是好,替他解決了一個大麻煩。

是夜,皇上留宿賢妃處,将要把十四皇子送走的打算告訴了她,并允諾派信得過的大內高手随行。賢妃悲痛不已,竟是病倒了。

作為九歌宮中的衣食父母,九歌必然要去看賢妃。她穿了件月白色的小襖,恭恭敬敬的給賢妃請了安,又将昨夜桃瑤繡的粉色的荷包送給賢妃,說是自己親手繡的,裏面放了驅邪的艾草,給賢妃娘娘祛病用。

賢妃連道了兩聲“好孩子”命人将荷包收了。

自從知道皇上要将十四皇子送走,賢妃這幾日更加離不開這孩子,連學堂都不讓穆于鳴去了,日日将他鎖在宮裏。

這是九歌頭一次在雨慈宮見到他。

穆于鳴穿着藕色的長衫,一雙眼睛直溜溜的盯着九歌,半晌笑了笑,又跑到賢妃懷裏。

“見過十四殿下。”

“九歌姐姐起來吧。”他又跑下來,親自将她扶起來,“九歌姐姐身子可好了麽?于鳴很少見姐姐,母妃總與于鳴說,九歌姐姐身子不好,很是挂心。”

九歌趕忙謝恩,心想怪不得皇上喜歡十四皇子,這樣說話令人舒服感激的小人,五皇子真的是除了年紀比人家大,沒有一樣勝得過他了。

“母妃十分喜愛姐姐,今後于鳴不在母妃身邊,還望姐姐能多多來看母妃。”十四皇子扶着她繼續道。

“殿下要去何處?”九歌不解。

穆于鳴猶豫了片刻,眼中透着恐懼,卻故作大人般的口氣道:“父皇打算派我去學習芳國文化。”

九歌不解的看向賢妃。

以賢妃今日地位與恩寵,竟然都保不住自己的兒子。

她忽然想到自己還曾經為皇上的冷落失落,跟賢妃一比,才知自己好過太多。

“十四殿下尚且年幼,上面還有許多的哥哥,殿下未必能脫離賢妃,出外游玩呢。”九歌做出一副孩子般的口吻,嫉妒道。

穆于鳴眼睛閃了閃:“真的麽?”

“依九歌看,二殿下最為年長,且博學多思,前些日子桃瑤姑姑受罰,都是二殿下醫治的。二殿下如今一心向醫,聽聞芳國醫術獨特,二殿下定是十分想去的。”

賢妃看着二人一問一答,眉頭漸漸舒展。

“聽說你讓我二哥去當質子。”沒幾日,五皇子大搖大擺的來了。手上拿着一包剛出爐的糕點,扔在桌子上,“你就這麽不待見我當太子?”

九歌盯着那熱氣騰騰的東西直流口水:“殿下這話九歌不明白了。二殿下去芳國學習醫術與殿下做不做太子有何關系。”

五皇子瞪了她一眼,拍掉她要拿糕點的爪子:“不許吃,沒良心的死丫頭。”

九歌不敢瞪他,只能揉着手背幹幹瞪着吃的。

“平日見你跟我二哥關系不錯,沒想到你也會賣友求榮。”五皇子斜了她一眼,揶揄道。

“殿下怎麽句句都是我的不好呢。”九歌也不樂意了,“殿下若是覺得我全身上下都不順眼,那還拿着糕點來靜心齋做什麽,找堵心的麽。”

五皇子被她噎了一句,憋了半晌,一直往桃瑤那屋子瞟:“你還真說對了,我就來找堵心的。”

穆于臻在靜心齋磨了許久,就是沒見着桃瑤出來,尴尬道:“你這幾日見我二哥了沒?他有沒有甩你臉色,跟你絕交?”

九歌吃着他送來的栗子糕,喝了口茶水:“二殿下是這般小氣的人麽?”

那一日夜裏,她約了穆于錫涼亭相見。将白天在雨慈宮的事全跟他說了。

穆于錫沉默片刻,笑道:“姑娘的心意,我收到了。”

她自知此事算不得是幫他,十四皇子若是去做質子,她對于賢妃而言就毫無意義,賢妃失勢,榮妃擡頭,那她在宮中也活不了多久了。

“皇後那裏,我定會盡力照料。”她心中有愧,只想多補償他些。

穆于錫笑了笑道:“姑娘不必這樣。我确實是最适合的人。”

宮中他幾番受難,出了這皇宮,皇上為了保證質子安全,至少會讓他性命無憂。她并沒有害他,可她看上去是那麽自責。穆于錫上前一步,揉了揉她的頭道:“姑娘心地純善,宮中險惡,姑娘要學會保護自己。”

她攥緊衣袖,咬唇不語。

17、桃花淵(十七) ...

賢妃沒想到,當她把二皇子推出來的時候,皇上想都沒想就拒絕了。這件事本是床笫之間的家事,然帝王家事即是國事,後宮的事很快就影響到了前朝。夏丞相猶豫了。

這一夜夏府內院燈火通明,夏靜怡靜靜的站在書房一側,看着嫡母王氏在與夏商争吵。

“送走十四皇子,五皇子的皇位就是板上釘釘的事,何必要去巴結二皇子,老爺腦子糊塗了!”王氏道。

“我正是腦子沒糊塗,才有這般思量。先不說五皇子心中還有個宮女,靜怡嫁過去受委屈是難免的。便是他那個張揚跋扈的脾氣,哪裏能服衆。”夏商氣道。

“前朝武王不也是做了皇帝的,前朝也沒毀在他手上,反倒是強盛了許久。老爺說這話,實在有失公正,其實是先太子做的太好了,旁的人都入不了丞相的眼了吧。朝中誰不對先太子心服口服,正是這樣,皇上才容不下他,今日老爺想扶太子的胞弟,就不怕皇上頭一個對夏家發難麽!”王氏也是讀過書的人,論起前朝,見底不比丞相差。

“可惜了先太子。”夏商嘆道,“若是北承交到他手中,別說繁盛三五十年,便是統一大業,都能實現的了。”

夏靜怡立在一旁,見父母二人已經從她的婚事跳躍到了追憶太子,不禁站出來道:“先太子若真如爹爹所說這般賢能,為何會要逼宮?”

夏商面有惋惜:“只怕不是太子逼宮,而是皇上逼太子自戕。”他見女兒一臉疑問,也不願多說,誰知道皇上是怎麽想的,這已經位居當朝十大未解之謎首位,他不原再談太子,便道“我兒自幼有主見,今日左右是你的婚事,你是怎麽想的一并說說吧。”

夏靜怡想到那日燕飛宮,那個面容俊朗的朱衣男子奪門而入抱走宮女的樣子,心中不禁一陣柔軟,少女情懷在不知不覺間染上了春,色,聲音也是難得的輕柔:“女兒覺得,二皇子确實可擔重任。而且皇後母祖已倒,二殿下要登基必須全力依靠父親。比起五皇子,二皇子人品,身份都更适合我夏氏聯姻。”

夏商點了點頭,讓她先退下了。

王氏仍然不樂意讓女兒嫁給一個失寵的皇子,睡到半夜又拉着夏商唠叨起來:“老爺怎麽又想到二皇子了。當初五皇子我本也是不樂意的,覺得靜怡年紀小,當時是老爺說,五皇子會繼承皇位,靜怡是未來皇後。現在老爺是要靜怡去吃苦麽!”

夏商被她唠叨的一夜頭疼。

穆于錫也沒有想到皇上會堅決否定派他做質子。給皇後按摩手腳的時候也有些不專心。皇後看了他一眼道:“又在想那個九歌?”

穆于錫回了回神:“不是。”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坦白道:“兒臣昨日求見了父皇,自願前去芳國做人質,沒想到父皇當時就否了。還與兒臣說,讓兒臣斷了這個念頭。”

皇後眼睛動了動,半晌冷笑道:“他自是舍不得你走。”

“兒臣不懂。”

“他疑心太重,你主動去求,他便懷疑你東西在你手上。”皇後不願多言,讓他離開。

穆于錫本想問到底是什麽東西能讓父皇如此介意,未免母後不快,不再提皇上的事。

就在賢妃忙着疼愛兒子,九歌忙着探望二皇子,榮妃忙着娶兒媳婦的時候。夏丞相連夜去了禦書房。

皇上最近很不喜歡夏家,因為夏家他最喜歡的小兒子當不上太子,為此賢妃已經許久沒跟他親熱過了。

夏商自然也看出來皇上的不喜,決定不繞圈子直道來意:“臣承蒙皇上厚愛,不能為皇上分憂臣十分自責,今日鬥膽前來,是為一件家事。臣小女年幼,還不到談婚論嫁的年紀,但無奈榮妃娘娘盛情,臣妻才帶着小女進宮,不想被人誤會了去,臣知道國事當頭,此等家事不該勞煩皇上,怎奈榮妃頻頻相約,臣沒有辦法,特求皇上開恩,準小女及笄再論婚嫁。”

夏家要悔婚。

皇上的煩惱瞬間變得不是煩惱,看着夏商的目光愈發和藹。

皇上立刻遣喜公公回去通報後宮,說榮妃跋扈,逼迫夏家幼女,特另其禁閉三個月。

夏商見皇上一掃平日陰郁,深知此次是押對了。

榮妃倒黴倒的太突然,賢妃不敢乍喜,只抱着自己的兒子一個勁兒的猛親。隔日穆于鳴去聽太傅講課時,小臉紅腫紅腫的。

皇上見了又是一陣心疼,心想這段日子定是吓壞了這孩子,又往賢妃宮裏送了很多賞賜。賢妃這次真的是安心的歡喜了。順帶九歌也得了許多好處,九歌看着賢妃賞的一套赤金首飾,叫了桃瑤,去給賢妃謝恩。

夏家的事情告于段落,九歌的靜心齋又大有受寵的勢頭,先是在賢妃那回來的時候碰上了來給她調養身子的王太醫,順便帶了皇上的幾句囑托。回到靜心齋還有太後送來的一應賞賜。

九歌看着桌子上金光閃閃的一盒金色小馬,沒說放到哪,一個人默默向書房走去。

桃瑤跟在她身後,輕輕嘆了一聲。

“姑娘這是在跟太後賭氣麽?”桃瑤替她研墨,看着她已經抄寫了一下午的《論語》,自從她上次說了再也不寫佛經,便将佛經全都收了起來。

九歌停下筆,側過頭看着她:“只是今日的功課還沒昨晚,小桃不是總說我背不過書麽,要不要我背給你聽聽。”

桃瑤微微搖了搖頭:“賢妃娘娘對姑娘向來不冷不熱,她送了東西,姑娘倍加感激去謝恩。太後對姑娘,曾經疼愛有加,今日不過是為了皇子親事,稍稍冷落了姑娘,姑娘就這般态度,未免寒了太後的心。姑娘不要忘了,姑娘不是太後的親戚,說到底不過是個不相幹的外人罷了。”

九歌放下筆,想了想道:“我懂,我都懂的。”

話雖這樣說,九歌仍是沒有去給太後請安,夜裏她守着廳裏金光閃閃的小馬看了許久,一匹匹抱着去了小金庫。

金庫裏還有皇上賞賜的各類藥材補品,九歌拿着錦盒上的紅綢一并包了,出了靜心齋。今夜祥雨公公守夜,遠遠的看着一個粉白的身影越走越近,以為是撞了邪,舉着燈籠照了照,看清了來人是九歌,趕忙迎上前道:“姑娘這麽晚了,可是出了什麽事?”

九歌搖了搖頭道:“沒什麽,就是送些東西來。白天人多眼雜,不方便。”

祥雨看着她抱着的大紅錦緞,腦子聯想到了聘禮,趕忙拍了拍臉道:“姑娘周全,奴才替主子謝過姑娘了。”

九歌送完東西,不再逗留,轉身要走。祥雨見狀喚住她道:“夜深了,姑娘一個人不安全,容奴才将東西放下,送姑娘回去。”

九歌點了點頭,在門外等他。

穆于錫自落水以來向來淺眠,祥雨推門的時候他就醒了,見他抱着一個不規則的大包裹,心有疑惑,跟了出去。

“姑娘,可以走了。”祥雨絲毫沒察覺到主子也出了門,正招呼着九歌送行。

九歌擡起頭,看見祥雨身後高大的身影,他剛剛起床,只穿着單衣,頭發未束,站在那裏看着她。

“二殿下。”她臉色微紅,低下頭去。

祥雨一回身看見自己主子,吓得要大叫,被穆于錫捂住嘴,祥雨點了點頭,小聲道:“奴才給主子拿衣服去。天冷,主子莫要着涼了。”

“要是送東西,讓桃瑤來就好了,你身子不好,晚上容易着涼。”他道。

九歌低着頭,不敢看他。

“怎麽不說話?”穆于錫上前一步,她趕忙退後一步。穆于錫停住步子,“你在躲我?”

“冬夜天寒,殿下穿的少,還是不要出來了。”九歌小聲道。

穆于錫這才察覺胸前大露,也覺得唐突了九歌,一時間尴尬的不知說什麽。

雲遮皎月,暗了夜色。

穆于錫正要回屋換件衣裳送她回去,忽聽祥雨一聲尖叫:“殿下小心!”

白色的劍光從九歌面前劃過,直直刺向穆于錫胸口。下意識的,九歌扯下身上的香囊,朝着殺手砸去。

殺手的劍偏了偏,劃破了穆于錫的外衣。穆于錫眼中白光一閃,躲開了那一劍。九歌見殺手并沒罷手,轉身向外跑去,邊往外跑,邊大聲喊人。

思德苑的侍衛,名為保護,實為監視。今夜似是早有預謀,那些侍衛連監視都懶得監視了,早已經撤的沒影。九歌喊了許久,無人前來,心中也涼了下來。

她已經跑出去了很遠,身後是映着滿天繁星的荷花池。她知道,今夜定是賢妃或者榮妃要取二殿下性命,不管是誰,另一個一定樂見其成,哪一個都是她惹不起的。

她現在回去就可以裝作不知道,就可以保命。

可是整個人站在荷花池邊上,就是走不動一步。

他記得他說“姑娘若是想不明白,可以來找我。”

他是唯一一個勸她要小心皇上的人。

他是這宮裏,唯一一個認為皇上會對她不利的人。

她轉身向思德苑跑去……

思德苑門口,祥雨正在拖屍體。穆于錫驚訝的看着她,她跑的小臉通紅,還喘不上來氣,九歌看見他只披着一件外衫,裏面的單衣已經因為打鬥劃破,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姑娘怎麽又回來了?”他的聲音格外溫柔。

“我,我去喊人了。”九歌小聲道。

“嗯,我聽到了。”穆于錫眼中閃着點點星光,看着眼前的小人。

“可是,沒,沒有人過來。”她分不清是委屈還是害怕,有些哽咽。

穆于錫輕輕嘆了一聲,道:“九歌,過來。”

她站着不動。

他有些好笑:“我受傷了,難道你讓我過去?”

九歌趕忙跑過去,偷偷的向他胸前瞟,尋找傷口在哪。他輕輕的圈過她,将她抱在懷裏:“看清楚了?”

只是刮破了衣服,沒有傷到。但是她清楚的摸到了他熾熱的胸膛。九歌結巴道:“天,天,天色太黑了,沒,沒看見。”

“嗯。”他也不戳穿她,拉着她的小手抵在他胸前,“這地方腫了。”

“啊?怎麽,怎麽會?”九歌慌亂的要抽手。

“被某人的香囊砸的。”若不是她急中生智,擊偏了殺手那致命的一劍,他早已性命堪憂,就算她今夜惜命,不再回來,他仍是感激她的。可是她回來了,傻傻的回來了。

“你香囊裏放了什麽東西,怎的這樣沉?”

“金子。”她剛剛才發現,她把香囊和錢袋弄混了,怪不得今天走路總覺得腰上墜的疼。

“……”

祥雨處理完屍體,看見小院裏抱得正緊的兩個人,咳了一聲小心靠近:“主子,處理好了。”

穆于錫點了點頭。将九歌放下來。

祥雨上前替穆于錫整理衣服:“主子,您受傷了?”一副你怎麽能強忍着不告訴奴才還在這裏調情的模樣。

穆于錫低頭看了看,胸口處确實有點點血跡。

“你家主子功夫就這麽不濟,會被那種貨色刺傷?”穆于錫斜了他一眼。

“主子說的是。”祥雨低頭不再多言。

穆于錫的目光緩緩掃過一直低着頭的九歌,半晌他道:“把手伸出來。”

九歌不給。

“伸出來。”他壓低了聲音。

九歌緩緩的攤開手掌。

月光下,那雙小手因太過害怕而鑽出血絲。指甲陷入肉裏的痕跡深且明顯。

穆于錫柔聲道:“以後不要這樣了。”

18、桃花淵(十八) ...

祥雨送九歌回去的時候,桃瑤已經在門口等着,看見九歌手上纏着棉布,美目立刻橫向祥雨,祥雨又是一番告罪,一再保證再也不會有下次了,桃瑤才放他離開。

九歌低着頭,像是犯錯的孩子,等着桃瑤罵她。

意外的,桃瑤一句話都沒有說,替她洗漱更衣。

“小桃,對不起。”上床前,九歌真心道歉。

“姑娘大了。”她揉了揉她的頭,“不需要跟小桃道歉了。”

九歌看着她,見她确實沒有生氣,乖乖的上了床。

“小桃,待會兒天亮了叫醒我,咱們去給太後請安。”

第二日下了場大雪,天地都是白茫茫的。

九歌自入宮之後還沒有見過雪,興奮的咯咯笑。

“姑娘別滑倒了。”桃瑤笑她。

“不會的,不會的。”正說着,噗咚一聲絆倒在門檻上……

九歌就是頂着一個破了相的臉去見太後的。

因有這樣一臉淤青破皮,太後準備的那番深明大義的話也都跳過,摸着九歌的臉笑罵:“你這個不讓人省心的丫頭。”

九歌一把抱住太後,哇哇的哭了起來。

太後心知她這些日子的苦,不免也有些心酸,拍着她道:“沒事了,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

聽說九歌出門撞了門檻破了相,宮中各處貴人都紛紛送了藥膏來。

穆于錫本是配了幾幅香料,給她填香包用,聽說此事,又親手磨了一副祛疤的藥膏,讓祥雨一并送去。

九歌自是覺得丢人沒有見客,一應禮品都是桃瑤擋在門口收的。自然,包括穆于錫送的東西,祥雨覺得桃瑤姑姑實在沒眼色,難道看不出他家殿下跟九歌姑娘的關系麽。這邊祥雨正氣憤自己沒見着九歌的時候,那邊有人已經破門而入了。

“你來幹什麽!”九歌聽見門口有祥雨的動靜,以為穆于錫來了,誰知剛剛走到門口,看見了瘟神五皇子。

“哈哈哈哈。”五皇子人還沒進門,笑聲就很賤的傳來,“小花貓,死丫頭,腿沒長齊就想跑,摔了吧。”說着擡着她下巴就要細瞧。

“口水。”他笑的噴了她一臉,九歌憤憤的擦臉,“別擦了,沒聽過口水治百病麽,來,讓我再噴點。”

九歌厭惡的別過頭,狠命猛擦。

“再擦可就掉皮了。”他不安好心道。

他怎麽每次都這麽的讨人厭!

福正看着自家主子這般無賴,不好意思的別開頭去,正好看見眼睛直冒火的祥雨。五皇子跟二殿下不對付,做奴才的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福正端直了身子,哼了一聲。

祥雨眼見着自家主子的心上人被五皇子調戲,恨不得抓人,聽到福正挑釁的一哼,立刻撲了上去。福正沒想到他真敢動手,失了先機,挨了兩拳,醒過神來奮起直追,兩人打成一團。

聽到動靜的五皇子大步走上前,一人一腳踹開了兩人:“怎麽着,昨晚沒打夠,今兒還想要了我這奴才的命了。”

掃院子的小翠竹還有看熱鬧的綠菊聽出口氣不對,一溜煙全跑了。靜心齋的院子裏,只有堵着門的桃瑤,臉色僵住的九歌,以及,好像沒意識到自己說了錯話的五皇子。

“祥雨你先回去。”九歌支開他道。

“姑娘,這事與姑娘沒有關系,姑娘莫怕。我家殿下定然會護着姑娘的。”祥雨表了态,快速走了。

“哼,就憑我二哥,還要護着你?”穆于臻不以為意,瞪了一眼挑事的福正,“還不滾回去!”

福正撒腿就跑。

穆于臻将新出爐的栗子糕放在院子裏的石凳上,看見九歌直勾勾的瞪着他,不耐煩道:“我說錯了還不行麽,至于麽。”

“皇上知道麽?”九歌咬着唇問。

穆于臻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太後呢?”

穆于臻沒說話。

“賢妃呢?”

穆于臻被她問的不耐煩:“人就是賢妃撤的,你說她知不知道。整個宮裏就你一個人不知道罷了。你說你傻不傻,他主動求去芳國不成,外面都傳父皇有意立他做太子,多少人在盯着他,多少人想讓他死,這個時候你還去看你的情哥哥!”

九歌臉色又白了一層:“皇上不會立他做太子的。”

“你又知道?”穆于臻氣的拿起栗子糕就砸她,“你是不是以為能跟他一起出宮,做個閑散王爺封你當王妃?死丫頭,我從小跟他一起長大,先前是長幼有序,他可能沒想過,現在不見得吧。”

“皇上不會立他的。”九歌重複道。

“你怎麽這麽蠢……”穆于臻暴跳如雷,皇上想不想,還不就是前朝後宮勾結着,逼着皇上衡量出的結果,穆于錫要是想,憑着先太子治理地方的功績,不見得沒人響應。雖說勢力确實是單薄的不夠看,但架不住他不成才,十四弟又太小,矮子裏面拔将軍,難保聖心不偏向二哥多點。

九歌瞪着他,“隔牆有耳,五殿下自重!”

“隔牆還有眼呢,也沒礙着你夜會情郎。”穆于臻哼道。

二人見面就吵,不歡而散。桃瑤也沒給他端茶倒水,就是冷着臉逐客了。穆于臻看着越發明豔的桃瑤,不甘心的嘆了口氣:“你要是想通了來找我,不管你多老,我還是要你的。”

桃瑤氣的推他出門:“殿下您就積點口德吧。”

“我怎麽就不積口德了,我喜歡你想娶你就不能說了是吧。有的時候真想撕爛你這張嘴!”

桃瑤撸起袖子正要跟他理論一番,福正又急着跑了回來,拉着穆于臻的袖子道:“殿下不好了,麗才人出事了。”

穆于臻臉色一沉,快步向冷宮的方向走去。

桃瑤看了眼九歌,見九歌站在樹下不動,過來安慰道:“姑娘不要多想,看看殿下給姑娘送來了什麽?”

九歌看着月白色的小香囊,問道:“這是什麽?”說着放到鼻子旁邊聞了聞,“香囊?”

桃瑤點了點頭:“見過女子給男子傳情送香囊的,頭一回見男子給姑娘送這樣的定情之物。桃瑤我也是很大開眼界啊。”

九歌紅着一張小臉道:“誤會,都是誤會。”

“這是殿下給姑娘配的祛疤的藥膏。”桃瑤又将小藥盒拿出來,“殿下對姑娘很是上心啊。”

九歌将藥膏拿過來,一副不許別人碰的模樣。桃瑤見九歌心情好了,轉身要出門去打聽一下麗才人的事,卻被九歌喊住。

“別去了。”

“姑娘知道我去做什麽?”桃瑤笑道。

“麗才人的事,若是該知道,自然會有人來告訴我們。”九歌道。

桃瑤想了想道:“這話在理,可是早知道點才不是壞事,我還是去打聽一下吧。”

“小桃。”九歌拉住她,“不要去。”

桃瑤看着她臉上的擦傷,笑了笑道:“不去就不去吧,走,進屋我給姑娘上藥去。”

愛心藥膏說不疼是假的,不過疼裏還帶點小甜蜜,九歌頭一次沒跟桃瑤抱怨藥材味難聞。

第二日,麗才人病逝的消息從宮中各個角落傳來。一個被打入冷宮的女人,死活本來不會受到太大的關注,宮裏之所以人人都知道,還是因為五皇子怒闖冷宮,抱着麗才人的屍首回了他的秋棠殿。一路上那麽多雙眼睛看着,想死的低調都難。

五皇子像是發了瘋一樣,找了許多太醫去給麗才人治病。

太醫在秋棠殿裏堆了滿屋子,各個都勸五皇子節哀。他是個脾氣暴躁的人,節哀之前必要讓別人先哀一哀,于是,衆禦醫都被揍了……

王太醫來給九歌看臉的時候,就是頂着一張鼻青的臉。這讓九歌對他的醫術瞬間産生了懷疑。老太醫揪着胡子道:“姑娘還是不要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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