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之後到第一卷末,12-14歲

霧,聲音有些哽咽:“公子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穆世裏也不知道此刻是什麽滋味,只是看到她哭,心裏既高興又難過,伸出手要去擦她眼眶的淚水,又覺得唐突,手伸到她臉龐,又收了回來。

兩個人就尴尬的坐着,許久才聽到她的聲音傳來:“公子今日突然說起身世,卻還沒說到底為什了什麽。”

他臉一紅,嗯了一聲道:“叫我世裏就好。叫我自幼年遭逢劇變,也沒來得取表字,并不是要與你端架子,不告訴你。”他解釋道。

她笑着點了點頭。

“今日突然與你說這件事,是因為北承的太子妃上山了,現在正在玉碟那。是來求順利生産的。說起來她也是我嬸嬸,看到她現在的樣子,我心裏有些複雜。”他繼續解釋道,“她已經掉了三個孩子了,如今這個已經有七個月大,再保不住應該也懷不上了。”

她善解人意的點點頭,附和道:“皇子要緊,自然是要保住的。”

穆世裏疲憊的笑了笑:“可是玉碟出身梁國。梁國國小。百姓多在芳國和北承的夾縫裏生存。先前是因為太子妃可以助漲她在鳳山的名望,現在名聲她得了,也就不會做這個産婆了。”

阿錯笑着點點頭。原來是章玉碟跟穆世裏起了矛盾。

“難道公子沒有告訴章姑娘你的身世?”她明知故問。

穆世裏點了點頭:“我被義父撿回去的時候,玉碟還沒出生。說起來我現在姓章,是玉碟的親哥哥。她不知道我跟北承的事,只怪我要幫着敵國生孩子。”

阿錯跟着附和道:“公子的難處我明白了。若是不便,就讓北承太子妃住在我那裏吧。不過我不懂醫術,穩婆只能求山上的管事幫忙找了。”

穆世裏沒想到她會主動幫他,一想到是他提供主意扔了個殘廢給她,心中又內疚又感激,半晌道:“對不起。”

“嗯?”

“沒,沒什麽。”

她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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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玉碟對于阿錯這種搶孕婦的行為表示了十分強烈的反對。把來接人的層樓和還休都趕了回去。硬生生的把夏靜怡扣在了自己的屋子。阿錯站在章玉碟的院子裏,聽着她閉門大罵:“就算是我不要的東西,也不會給你!這人是我的,你休想假仁假義的落個好名聲!安胎的時候不見你出錢出力出藥,現在生孩子了跑來分好處,沒門!”

阿錯撫平了袖子,沒說什麽,帶着層樓和還休走了。

層樓和還休松了一口氣,心想她們也不想再負擔一個孕婦啊。已經是四個人吃三個人的飯了,再加一個肚子裏帶種的,她們就不用活了。

還休止不住的訓阿錯:“姑娘算是我們求求你,收起你泛濫的善心吧,咱們都快吃不上飯了!”

阿錯連連點頭。還休喋喋不休。正在院子裏練走路的啞巴看見她們回來,看到她一副挨訓的樣子,皺起了眉。還休見啞巴不高興,趕忙閉了嘴。說起來也奇怪,啞巴明明是客居在此,一舉一動總是讓人覺得那是個主子。

還休氣勢上被壓的死死的,只能憤憤的回屋子。

層樓見他自己出來走路,上前扶住他道:“不是說等我回來扶着你走麽?自己走萬一又摔斷了骨頭,我們可拉不下臉再去求章玉碟的。今兒阿錯剛在那被罵回來。你就當為了她,少做惹些事吧。”

他皺了皺眉,死死的盯着她。

阿錯仰頭感受了今日的山風,風吹的很舒服,頭腦又清醒了許多。她的院子她已經十分熟悉,不用人扶也能考步數走的穩妥,她撫平袖子,向屋裏走去。不想被他一把抓住。

“做什麽?”胳膊被捏的很疼。

他拉過她的手,在她手心上寫了什麽。阿錯細細反應了一會兒,問道:“你是問我她有沒有為難我?章姑娘仁心仁德,不曾為難我。”

層樓嘆她的主子實在是人太好,被罵了還替對方說好話。

顯然啞巴也不信,拉着她的手,盯着她的臉看。直到确認這張精致的小臉上确實沒有委屈才松手。

阿錯被他抓的胳膊疼,揉着胳膊進屋了。

夜裏章玉碟的住處有賊人闖入,丫鬟死二人傷四人,一下子十個伺候她的少了六個。這還不止,她發現寄住在山上的信徒裏,少了五人。她當下氣的拿了菜刀就去了雍國戚容的屋子,戚容還沒睡醒,被她的罵聲吵了起來:“戚容你個不要臉的小人!毒婦!買人假扮信衆想刺殺我!沒門!我告訴你,我才是天命所歸,你這種狠毒的女人永遠都別想當神女,沒門!”

阿錯睡的淺,清清楚楚的聽到了她那回蕩在山頂的“沒門”。她披上外衣,走出屋去。外面山色蒙蒙,夜還正濃,不過她本就看不見,也沒有打燈籠。一個人走了一會兒,後面便有人跟了上來。

“姑娘別怕,是我蕭達。”蕭達人未靠近,聲音先壓的極低的傳來。

阿錯點了點頭,向他聲音的方向看去:“今晚的殺手有沒有見過我的?”

蕭達嘆了口氣道:“應該沒有,他們是跟着太子妃一起上山的。目标就是太子妃,今日姑娘去章玉碟的院子,應該沒有跟他們照過面。不過按照姑娘的吩咐,以防萬一,都殺了。”

阿錯笑了笑道:“辛苦了。”

“辛苦談不上,就是不太明白。”蕭達道,“姑娘既然早就知道太子會派人追殺太子妃,今日為什麽還要去章玉碟那接她?”

她笑的更好看:“我要不去接她,難道還要章玉碟半夜再扔個麻煩過來?”

蕭達覺得女人的心思真可怕,應和道:“姑娘是吃準了章玉碟死要面子的性格啊。太子妃這一胎,還讓她生麽?我剛才救人的時候也看了,太子妃已經折磨的不成樣子了,整個人幹瘦幹瘦的,只有肚子跟積水似的漲起來。可見在宮裏已經跟太子鬧翻,誰也不信了,夏家又送了她親妹妹給太子做側妃,想必她也絕望的很。”

她仰起頭,聲音好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生,不僅讓她生,還要讓她生兒子。”

蕭達明白她的意思:“還有三個月,找個男嬰時間足夠的。姑娘放心。”

阿錯撫摸着右手的疤痕,輕聲笑道:“她一定會好好的教給這個孩子,怎麽恨夏家,怎麽恨太子的。”

蕭達不屑道:“皇位早晚是我家侯爺的,就算是她生了兒子,也是個被抄斬的命。”

阿錯轉過身看着蕭達:“死不過痛一瞬,讓女人生不如死的事情很多。比如知道枕邊人要殺自己的骨肉,保不住自己的骨肉,家族的遺棄,還有,親生兒子死在她面前。”

蕭達眼中抹過一絲詫異道:“我還以為姑娘是真的可憐她。”

“嗯,可憐她死不了。”她笑了。

她回去的時候天已經蒙蒙亮,數着步子推開門,卻發現撲了個空,手推到了一團熱乎乎的東西,她自己摸了摸,大約是個男人的胸膛。

她站好,輕聲道:“你醒了?”想了想覺得他該是要去方便,讓出門來,等他先出來,誰知他走出來披了件外衫給她。

她微微一怔,笑道:“謝謝。”

這件外衣很暖和,還帶着淡淡的檀香,應該是剛剛熏過香才取下的。她不由得笑了笑,要是鳳山上肯把這些講究換成吃食就好了。

因為章玉碟大鬧了戚容住處。管事直接将章玉碟關去了後山。知道消息的穆世裏混進鳳山來看她,沒想到撞見了來看太子妃的阿錯。

“昨夜你沒事吧。”他問。

乍聽到他的聲音,阿錯一怔,随即笑道:“沒事。就是不放心章姑娘,她畢竟是受了驚吓,如今還要去思過,真是委屈她了。”

穆世裏無奈的笑笑:“她從小就是這樣的倔脾氣,是我太寵她了。讓她冷靜一下也是好事。”

阿錯也陪着笑,還休見她跟一男子聊得正歡,看清了來人是章玉碟的背後金主,不由得心花怒放,心想自己主子終于上道了,趁着章玉碟不在,趕緊把握好。邊盤算邊拉着層樓去一邊候着。

層樓順着還休一臉得意的眼神看去,只見褐色錦衣的男子,正對着阿錯說說笑笑。眉宇間說不出的柔和俊朗,和風舒暢。遠遠看去,那就是一對兒璧人。心中不由得也希望兩人能多呆一會兒,跟着還休向一旁把風去。

“眼下這般,沒有人照顧太子妃實在不妥。”阿錯道,“章姑娘昨日已經說了,不許我将太子妃接走。我倒是可以随時來照看,不過章姑娘的信衆只怕會不答應。”

穆世裏趕忙道歉:“阿錯你千萬別這樣說,我既然已經上山來,定會照顧好嫂嫂。她也是個可憐人,沒想到懷着身孕竟然瘦成這個樣子。”

阿錯也跟着嘆息道:“太子妃戒心頗重,公子最好告訴她你的身世,博得她信任,才能照顧好她。”

穆世裏也是在猶豫以什麽身份去照顧她,聽阿錯這樣說,毫不猶豫的點點頭道:“你說的不錯,我正有此意。”

低頭對視間,看到她微微揚起的唇角。

那是讓人心動的弧度。

穆世裏別過臉去,道了聲告辭,匆匆走了。

當天夜裏,章玉碟的住處恐懼入骨的哭喊驚醒了每一個入睡的人,那樣毛骨悚然,凄涼哀怨。層樓趕忙穿了衣服出來看情況,還休照顧阿錯。

漆黑的夜裏,阿錯翻了個身,安心睡去。

層樓第二天一早披着霜露回來,早飯的時候嗓子沙啞疲憊,喝了壺水道:“昨天姑娘見的那個男的,不知怎麽的惹了太子妃,太子妃發了瘋似的拿東西砸他,險些拿碗碎片劃破他的臉。夜裏也是因為見了那個男的,叫的鬼哭狼嚎的。”

還休覺得層樓講的不夠跌宕起伏,少了小道內幕,神秘道:“你知道什麽,孕婦脾氣本來就不穩定。我聽說,是雍國那位戚姑娘暗中使得招,挑撥了北承和梁國的關系。太子妃是害怕他們梁國人害她肚子裏的孩子,才這麽拼命的。”

層樓覺得不對:“挑不挑撥都是北承壓着梁國。梁國是小國,哪有能力去惹北承。”

還休得意的哼了三聲:“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北承現在的兵權都不在皇帝手裏,除了皇城那點兵馬,別的地方的兵可不聽皇帝了。”

阿錯輕聲笑了笑,岔開話題道:“還休布菜的水平越來越高了,聊的這麽起勁,還能照顧着我。”

“啊”還休看着手上一直沒動的筷子,又看了眼對面坐着的啞巴,啞巴還在鎮定自若的給阿錯的碗裏放菜,她對着啞巴呵呵笑了笑,連道:“應該的,應該的。本分。”

因為章玉碟去思過,跟着章玉碟過慣好日子的丫鬟們壓根沒有去領飯的習慣。這就便宜了每日恨不得多蹭點飯食的還休。自章玉碟被關起,阿錯四人的夥食得到明顯提高。

這日吃過早飯,阿錯繼續下她的棋,啞巴坐在對面看書。層樓收拾完屋子看見金主向他們這間院子走來,趕忙進屋提醒她道:“姑娘,章玉碟背後那個靠山來了。”

阿錯點了點頭,繼續下棋。

啞巴擡頭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去看書。

穆世裏走進屋,就是看到這樣安靜祥和的畫面,他心中有一個角落既羨慕又嫉妒。更覺得,在這個人命如草芥的鳳山上,她獨一無二,出塵脫俗,善良到神聖。

他柔聲道:“我來找你,又是遇到了煩心事。”他走上前,看見她在下棋,“不如陪我下一局。”

她輕聲笑了笑,放下手中的白子:“我看不見,下不了。”

他毫不介意,不知是故意還是無心,正好擋啞巴和阿錯之間,他清理好棋局,分好棋子:“無礙。我下那裏說出來,你想怎麽走告訴我。”

她愉快的笑着:“公子真是正人君子。”

他臉一紅,小聲道:“也就是對你了。”

身後的啞巴掃了他一眼。

47、梨花落(七) ...

這一局一直下到午飯,穆世裏毫不客氣的留下了吃飯。好在還休帶回來的吃的多,也不顯得拮據,誰知道穆世裏還是道:“沒想到連吃食都這麽清淡,阿錯你果然與衆……”

“我們也不想啊。”還休沒等他說完就打斷,“還不是她自己就一個拖油瓶的信衆,我們又沒有山下的供奉錢,有這些吃的就不錯了。以前還不如這個呢。還不是你捧的那個章玉碟面壁去了,我把她們不要的吃食帶回來,要不然才不留你吃飯。愛吃不吃,不吃慢走不送。”

他沒想到有這麽一層因由,更加食不知味,幹脆放下筷子道:“是我的不對。”

“公子,不知者無罪。更何況公子愛惜妹妹,也沒做錯什麽。”她勸慰道。

“阿錯!”還休腳下踢她,啞巴不動聲色替她擋了。還休疼的眼淚都快飚出來了,心想看着她瘦弱,怎的骨頭這樣硬,“你太實在了!在鳳山上只心好是活不了的!你也不想想你現在都十六了,你比的過誰?連芳國來的那個質子府出身女人都比你丫鬟多,日子過的比你好,章玉碟今年才十三,年紀又比你小,她要是真當上神女,你死的更快,連二十歲都活不到!

食不語,她依舊低頭吃飯。

啞巴盯着她,神情說不出的凝重。

穆世裏不知道該說什麽,只是小心的觀察着她的一舉一動。

層樓也吃不下去了,嘆了口氣。

阿錯仿若不知靜靜的吃完飯,漱口,換衣。

穆世裏就在啞巴的房間裏等着。他還沒仔細瞧過啞巴的模樣,正要擡頭與他說話,日光下只覺得啞巴的長相有俊逸中有兩分熟悉。本來偏女性的五官在他身上顯得陰柔,可沉浸在眉宇間的凝重,硬生生的将相貌裏的陰柔壓成了柔和。是個讓人心曠神怡的男子。

他看的有點失神,失敬道:“兄臺可有想過要下山?”

啞巴但笑不語。

“不瞞兄臺,我有意帶阿錯下山。山上的日子不适合她,你也是知道的。我看兄臺氣質不凡,定然也不是普通人。雖然遭逢巨難,仍能化險為夷,兄臺應當早日與家人團聚。若有需要,盡可告知于我。”穆世裏道。

啞巴轉過頭,翻了一頁書。

穆世裏碰了個釘子,嘲諷的笑了笑:“兄臺喜歡她吧。可是兄臺不要忘了,你既然不能開口,她又不能視物,她永遠都不會知道你的心意。”

他手上的書攥出了溝壑。

穆世裏見了,心情大好。轉身研究棋局去了。

她的布陣之法與她人一樣,處處透着忍讓。棋盤上他早已經占盡優勢,鋒芒銳利,勝負已定,可他還是想下完這一局。

阿錯睡了個午覺,日頭快下山的時候才起來。

她早就習慣了一個人下棋,忘了今日還有個人在等她。見穆世裏還沒走道:“我忘了你還在。”

他覺得等她好像可以讓自己的內疚少一些,心裏竟然愉快了許多道:“你還在長身體的時候,多睡一些是好的。”

她笑:“公子,我已經十六歲了。”

他臉紅的咳了一聲,扶她坐下,随口問道:“說起來你生辰是哪一天?我也好送些什麽。”

阿錯摸了摸棋盤,熟悉了一下棋子的位置,笑道:“六月初七,是個豔陽天。”

啞巴看着她的眼神,略過一抹悲痛。

“這日子不錯。我記得我剛生的時候,宮裏……嗯家裏人還準備了好些稀奇古怪的儀式。我弟弟出生那會兒我也跟着見了,忙活了三天呢。”他道,“我光記得洗了個澡了。”

她落了一子,穆世裏替她擺對位置:“是啊,新生都要洗去一身血。我便是那個時候不小心,磕了頭,腦子裏有了血塊才盲了一雙眼。”

穆世裏遺憾道:“對不起,我不該提的。”

“無妨。”她還是笑着,“一雙眼睛能留一條命,是我賺了。”

“胡說!”穆世裏急道,“哪裏有人這樣想的。阿錯你太小看自己了。你要知道,在有些人心裏面,你的命重的很。”

“哦?”她仰起頭尋着他的聲音看去,“那人一定耳聰目明,才能在千萬人中尋到我。”

他自覺是在誇他,得意道:“那是自然。”

啞巴挑了挑眉,翻了一頁書。

此事之後,穆世裏對阿錯很是照顧,隔三差五會命人送些錢糧,有的時候還會親自下廚做些什麽。不過君子遠庖廚,他的手藝實在不怎麽樣。還休本想自告奮勇,下山尋個廚子當信徒。被阿錯拒絕了。說是吃山上的菜慣了,別的口味不習慣。

還休氣的跟層樓咬耳朵,說阿錯就是庶女的命,活該受窮!

層樓看着小倉庫的米,蒸了一鍋白米飯。

穆世裏在送米送糧之後,又心安理得的來吃飯,接着說上次下棋忘了說的事情,看到桌子上沒意料之中的改進,難免有些失望,懷疑的看着層樓跟還休。

“別看我們,是阿錯自己說的。換了口味吃不慣,我們也想改善夥食。”還休瞪回去。

穆世裏看着她,等她一個解釋。

她還是低頭吃飯,兩口菜一口飯,啞巴總是配合的很好,她吃完飯。還是漱口換衣午休。穆世裏無奈的嘆了口氣,不知道該氣她淡泊還是氣自己舍不得訓她。

“她心裏其實還是怨我的吧。”穆世裏跟啞巴對坐,下起了棋。

啞巴笑了笑,一盤棋速戰速決,殺的他連連認輸。

“你這是在跟我宣戰了。”穆世裏棋上贏不了他,但身體健全,已經十分有優勢,靠着不錯的涵養道,“你争不過我的。我要帶她一同回北承。”

啞巴擡起頭,越過他看着剛剛睡醒的人。

她雖然看不到,但剛睡醒的時候總喜歡揉一揉眼睛,他笑了笑,看着她迷糊的問道:“公子要回北承了?”

穆世裏來了幾次都沒說出口的告別,今日突然被啞巴逼了出來,措手不及道:“是有這個打算,太子妃視我如洪水猛獸,玉碟又被關了起來。這樣住在山上沒人照料,人員又混雜,萬一再出一次刺殺的事,北承就真的危難了。”

她勾了勾唇角,輕聲笑道:“公子仁厚。”

他不舍,看着她道,“我暗中送她回去,你在這等我。”

她訝然道:“為什麽要暗中送太子妃回去,公子與她本是親人。公子這般小心作為,實在是委屈了。更何況,公子曾說過,小時候太子待公子很好,公子難道不想見見他?”

他笑着站起身,緊緊的抱住她,她掙脫不開:“阿錯,知我如你,我正是想見他,卻又拿不定主意,畢竟十年未見了。”

她用力推開他,因為太過使勁,臉還紅撲撲的,很是誘人:“公子,當見得見,免得錯過了空餘惋惜。”

啞巴捏着手裏的棋子,看着他們。

晚上吃飯的時候,啞巴沒有布菜。

阿錯吃的很不習慣,吃了兩口就放下了筷子。層樓嘆了口氣,戳了戳啞巴,啞巴仍然只吃自己的。不過把阿錯經常吃的菜推的離她近了點。

阿錯并沒有向往常一樣離桌,第一次在飯桌上開了口:“還休上次備着的毒藥還留着麽?”

還休還沒吃完飯,只能點頭,點完頭又想到她看不見,咽下一口湯道:“還有呢。”說着十分揪心的看了眼啞巴。難道阿錯終于動了要滅口的念頭。可是看啞巴恢複的這麽好,得手的可能性很小啊。

阿錯笑了笑,又道:“你領了幾日章玉碟的飯食了?”

還休皺着眉頭算了算:“少說也有半個來月了。”

她摸着右手,看向窗外,聲音輕飄飄的:“待到住在章玉碟那的公子随太子妃下山,章玉碟也該吃鳳山的飯了吧。”

還休想了想:“也不知她吃不吃得慣。”

“無妨,”她笑,“天天送着。餓的狠了就知道吃了。你要是想改善夥食,就截下那公子給章玉碟安排好的夥食。”

“姑娘你也要改善夥食了麽?”還休驚喜道,“阿錯你終于開竅了。”

層樓确是一臉疑惑,她向來少說話多做事,今日卻是覺得不普通,便道:“阿錯你的意思是在章玉碟的飯菜裏下毒?她本就是學醫的,只怕毒不死她。一擊不中,再要出手就難了。更何況自從她被關了,勢頭也不那麽好,山上最該打壓的是戚容,照着戚容現在的勢頭,明年鳳山就要易主了。阿錯你的毒藥用的地方不太對吧。”

阿錯只是低聲笑了笑:“誰說讓她死。你們吃了她這麽多的飯,還想害死自己的衣食父母麽?病個差不多就行了。話雖這樣說,還休藥量還是要下足的,懂麽?”

還休像是從來都沒見過她一樣,點了點頭,結巴道:“萬一一不小心藥死了呢?”

她垂下眼:“那就是她命該如此。醫術不精罷了。”

啞巴盯着她看了一會兒,又開始默默替她夾菜。

交代完事情,阿錯回屋午睡。還休越想越不對勁,拉過收拾碗盤的層樓問:“阿錯這是什麽意思?怎麽突然就對章玉碟下手了?”

層樓想了想,很多事她還沒理出頭緒,所以沒有開口。還休追着她繼續道:“說不通啊,阿錯要是想讨好章公子,應該對玉碟好才是啊。我怎麽覺得今天這事,像是阿錯故意支開章公子,蓄謀已久的呢。”

啞巴擡起頭,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層樓看了眼啞巴,皺起眉頭:“你不會告密吧。”

他自嘲的笑了笑,搖了搖頭。

層樓還是不放心,放下碗筷拉着還休去院子裏說話了。啞巴見她們二人出去,也放下手中的書,向阿錯的卧房走去。

這是他第一次進她的閨房。沒有書香雅致,沒有雕花香案,什麽都沒有。幹幹淨淨的方桌上一壺茶水,以及一張床。

她的卧房比他住的那一間還要簡單,四處為了防止她碰傷,還拉了一條長繩,每一尺一個死結,方便計量步數和距離。

他摸了摸那根指向床頭的繩子,繩尾突然顫抖了一下,他擡起頭來,正好對上她空洞的瞳孔。

她扶着繩子坐起身,一雙耳朵辯聽着來人,半晌笑道:“是誰?”

他上前幾步,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微微有些顫抖。與她淡然的笑意截然不同,這雙手洩露了她的緊張。

“你是誰?”她又問。

他的手撫上她的眼睛,睫毛掃在他的掌心,暖暖的,癢癢的。

她突然笑了,仰頭看着他:“是你吧,住在隔壁房間的陌生人。”

他的手突然頓住,原來她是這樣看他的。陌生人。

“這幾日是你在為我布菜吧。”她還是笑着,她的笑很好看,暖暖的,撓的心頭癢癢的,“還休從來不會兩口菜一口飯等我吃完。一頓飯她布菜三次,你一頓飯要替我布菜很多次,可見你手已經好了。”

沒有謝謝?他突然覺得很開心,至少沒把他當外人,只有外人才會道謝。他眉頭挑了挑。

“現下你也能悄無聲息的進我屋子,可見走路也無礙了。”她淡淡的笑道。

他預感到了她要說什麽,眉頭又皺了起來。

“你可以下山了。”她收起笑意,淡淡的看着他。

阿錯等了許久也沒等到他的回應,這才想起來他不能說話的。說起來也奇怪,她總覺得對方很熟悉,很多事情不用說明,也該心意相通。

被他一擾,本來的午休是睡不好了。她站起身,摸着繩子要去下棋。突然被他一把拉住。

“放開。”這種感覺很不好,熟悉且壓抑。

他拉過她的手掌,在她手心寫着什麽,她根本不想看,沒由來的煩躁讓她想甩掉他,許久以來,第一次發怒道:“放手!我不管你是誰,你沒有權利幹涉我的決定。”他停下筆畫,看着她。她攥緊手心,仰起頭:“你想勸我不要毒害章玉碟是不是,我告訴……”

他突然拉她入懷,抱住她。她聽到到他的心跳,那規律的節奏好像在說:“無論你做什麽,我都與你一起。”

這是錯覺,她在心中這樣告訴自己。

啞巴松開她,溫溫的唇吻在她額間,打破了她的錯覺。

這怎麽會是錯覺,我的姑娘。他笑了。

48、梨花落(八) ...

山林樹葉随風發出沙沙的聲音,阿錯發現一件事,那就是男人似乎都會自以為是的來照顧她,抱抱她。比如穆世裏。此刻因為辭行,他抱得她骨頭疼。

“公子,放手。”她聲音輕輕淺淺,撓的他耳垂發紅。

他戀戀不舍的松開手:“等我,等我回來,就帶你走。”

她笑笑,離他遠了一步。

有人用梁國話開始催穆世裏,他轉身回了幾句,有一個大漢從隊伍裏走出來,不滿的哼了一聲,穆世裏握住阿錯的手道:“這是張風風。”大漢臉一橫,瞪了眼想笑的還休,“我把他留給你。若是有事情,你可以盡管吩咐他。”

她努力的抽出手,又向後退了一步:“不用了。”

“阿錯。”他上前一步,再次握住她的手,“不要把我當外人。”

層樓和還休咳了起來。

穆世裏早就想好了如何帶阿錯下山,如何瞞天過海。現在他只是回去見見家人,待到此事一了,他就帶着阿錯離開。對于穆世裏,最大的隐患就是住在阿錯院子裏的居心不良的啞巴。他留下張風風也是這個意思,保護之餘還要監視。

啞巴自然也不甘示弱,還特意讓層樓帶了一副書信給穆世裏送行。穆世裏看過之後哼了一聲,沒說什麽走了。

待他走後,她們帶着新來的信徒兼門神張風風一起回去,阿錯好奇啞巴到底做了什麽讓穆世裏憤憤離去:“他寫了什麽給章公子?”

層樓道:“一首詩的上阕。”

阿錯笑了:“他倒是好才華。”

“也不是他寫的詩,我那天見他在書上随手抄的。”層樓道,“就是首《醜奴兒》。”

少年不識愁滋味,

愛上層樓,愛上層樓,

為賦新詞強說愁。

阿錯收起笑意,他是單純的諷刺穆世裏少不經事,還是在暗示他前途艱險?

“他還說什麽了?”她下意識的問道。

“阿錯你傻了?啞巴能說什麽?還不是什麽都憋在肚子裏。”還休提醒道,“說起來阿錯你最近總躲着啞巴,出什麽事了?”

“沒什麽。”阿錯辨別了下方位,跟上衆人的步子,淡淡的問道:“他寫的字是什麽樣的?”

還休捧了下層樓,層樓想了想回道:“算的上是字如其人。應該是練過不少字,讀過很多書的。”

阿錯低下頭,摸着右手的疤,許久沒說話。一行人就沉默的回了住處,還休照例打來了飯,還是四個人一桌,說來守護她的張風風在臨近神女住處的時候就告辭了,說是會自己找住處,讓阿錯不要擔心,有危險就喊她。

還休連連稱贊,章公子就是個正人君子,手下的人也這樣潔身自好。

阿錯笑笑,不予置評。

啞巴布菜的筷子歪了歪,總是喜歡搶下還休要夾的菜。還休氣的摔了筷子,剛要撸起袖子吵架,被層樓按了下來。

層樓算是看明白了,啞巴這個小白臉,看上去溫和實際上是個睚眦必報的主兒。層樓衡量了一下啞巴和還休的戰鬥力,覺得勸下還休比較容易點。她咳了一聲,瞥了一眼阿錯。還休看在阿錯的面子上,忍了。

換桌上的爾虞我詐,因為看不見,所以心不煩。阿錯吃完飯,漱口,睡覺。不過這一次,她沒一個人走回房,而是喊了層樓。

層樓放下碗筷,過去扶她。

阿錯的院子裏,都會拉起粗粗的麻繩,上面打着死結,方便她自己行走。所以即便是層樓扶她,也不過是跟在她身後,沿着繩子一起走。二人一前一後進了阿錯的卧房,層樓要關房門,阿錯止住她道:“就開着吧。這樣若是有什麽人想偷聽,你也可以看到。”

層樓聞言點了點頭,湊上耳朵去:“姑娘有什麽吩咐?”

她摸了摸層樓的耳朵,聲音輕輕的,浸着淡淡的笑意:“兩件事,留意一下隔壁屋的筆跡,真跡最好,臨摹也可,盡快尋一份給我。記住,不要讓他發現。第二件事,以後若是有什麽事情,要小心不知在何處守着的張風風,尤其是給章玉碟送飯的事,不允許有差錯,懂麽?”

層樓驚訝的看着她,半晌道:“姑娘說的我會轉告還休。姑娘是懷疑啞巴的身世?姑娘看不到或許還不知道,我跟還休都看得出啞巴喜歡姑娘。這些日子布菜都是他在做,要是還休說章公子好話,他還要欺負下還休。搞得我們都沒辦法在姑娘面前提章公子。他對姑娘是動了真心的。”

真心?

阿錯輕聲笑了:“層樓,這世間是沒有真心的。”門外,臨近的腳步聲突然頓住。

因為多了個不知道在哪裏窩着的張風風,同樣藏在暗處的蕭達也不敢露面。阿錯沒什麽事情可做,依舊是一個人在下棋,偶爾張風風會帶些山下的甜點來,每每這個時候,阿錯就會跟着他學一兩句梁國話。

張風風一開始還很不好意思,後來熟了,便日日天亮了來,天黑之前離開。阿錯學的很快,不到三個月,已經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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