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之後到第一卷末,12-14歲
:“姑娘家名聲,你,你不要亂說。”
他放下筆,不再問了。
孫雅着急,一把拉住要走的啞巴,拼命解釋道:“你千萬別誤會,我真的只是想醫好她,她還這麽年輕,心又好,不該受這樣的苦的。醫者父母心,你不懂也聽過的吧?”他見啞巴還繼續往外走,急道,“我不是因為喜歡她,才說你不喜歡她的!你如果真的喜歡她,為什麽不親口告訴她?別忘了我是個大夫,你到底是不能說話,還是不想說話,我還是看得出的。”
啞巴停下腳步。
孫雅還覺得沒說夠,繼續補充道:“當然,如果你不告訴她我喜歡她,那我也不會說你其實會說話的。”
啞巴挑了挑眉,跟他談條件的人,最後都沒條件了。
51、梨花落(十一) ...
千裏之外,北承太子妃誕下太子的消息傳到了鳳山。正跟戚容鬥的你死我活的章玉碟聽了消息,拉着張風風道:“那我哥什麽時候回來?”
張風風為難道:“沒接到公子通知。這是蕭家的人來給阿錯姑娘報的消息。蕭家要阿錯姑娘給皇長孫賜福。”
章玉碟一聽,摔了手上的茶碗:“什麽皇長孫!北承的皇長孫是我哥哥!還有憑什麽是那個瞎子,她也配賜福?”
張風風面子有點挂不住,心想阿錯好歹也是有可能成為你嫂嫂的,這樣背後說嫂嫂,将來關系要怎麽處。
“你這是什麽臉色!”章玉碟瞪了他一眼,“瞧不慣我?我哥走了,你的魂兒也被那個瞎子勾跑了?那瞎子端的是個清新脫俗的好架子,誰知道內裏肮髒成什麽樣?看到她屋裏那個男人了沒?看到現在日日上山的那個年輕大夫了沒?你好好想想,她要是真像你看到的那麽幹淨,那些人會賴在她那不走?”
“姑娘,話說重了。”張風風提醒道。
蕭達不遠萬裏,帶了這樣的消息,阿錯坐起身,摸着一旁的繩子,笑了。
“是她自己生的?”她問。
蕭達嘆了聲:“姑娘還不知道吧,那個章公子竟然是先太子的長子,穆世裏。太子妃一路總覺得穆世裏要害她,精神已經失常了,孩子流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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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她笑的更開心,“那章公子定然請遍名醫了。這一路的名聲定然是極好的。名聲越大,太子的殺手派的也就越多啊。”
蕭達看了她一眼道:“姑娘料的不錯,他們一行本來很隐秘,因為太子妃的事情,無奈走了官道,這一路鬧的。要不是姑娘特意囑咐了,一定要太子妃生男嬰,咱們的人也不至于搭進去。”
阿錯刻意忽略了“咱們的人”,笑意減了兩分道:“辛苦你了。”
蕭達也不知道她怎的又不高興了,還有點摸不到頭腦,直道:“不辛苦不辛苦。侯爺托我帶句話給姑娘,問‘姑娘滿意了麽?’”
她空洞的眼睛像是一個無底的漩渦,看不出真實的情緒。
蕭奉儀的話是在警告她。
狡詐如侯爺,此時如果再沒反應過來自己只是被利用了,那他就太對不起他的智商了。從蕭奉儀知道梁國章公子就是穆世裏的時候,他許久沒有動怒的心,徹底的惱了。被人當做棋子玩弄于手的感覺,讓他恨不得殺了鳳山上的女人。
那一天他在桃園坐了一夜,看着桃園那局沒有撤走的棋盤。想着這個小姑娘在這裏擺弄着他看不懂的棋子,那個時候,她是不是已經算到了今天?
蕭奉儀最大的勝算在于皇帝失德,太子無信。這一切都基于先太子的好名聲。如今北承動蕩,軍心不穩,這一切都順着他的計劃穩步進行着。可是如今,她在背後狠狠捅了他一刀,先太子長子,名正言順的皇長孫。簡直是衆望所歸的王者,他蕭奉儀,權謀如手中棋,如今卻為他人做了嫁衣。
蕭奉儀不知在那裏坐了多久,當蕭達來找他的時候,他有許多話想問她,可是到頭來,只有這一句“你滿意了麽?”
阿錯空洞的眼中似乎是有了什麽情緒,蕭達在等着她的回話,只聽她輕輕勾起唇角,笑道:“侯爺多智,這點小事,怎麽算得上是事。侯爺還要多多努力,莫要辜負了追随者的心。”
蕭達覺得這話在理,點點頭道:“姑娘說的不錯。我家侯爺才配得上那個位子。”
她仍是笑:“這是自然。”
穆世裏于她是一場意外,她從未想過會再遇到他。但是既然遇到了,北承這樣生死存亡的大局,他已經缺席了十一年,又怎麽能再遲到?
傳完侯爺的話,蕭達又開始交代瑣事:“姑娘是不是要章玉碟去賜福?”
“章玉碟已經沒有用了。”阿錯冷聲道,“太子妃何時上鳳山還願?我定然會好好的招待她的。”
“皇上的意思是越快越好,看這樣子,皇上已經把皇子跟她隔離了。那孩子已經交給太子的冊妃。”蕭達道。
阿錯略有不悅:“皇帝就是皇帝,處事就是果斷。”
蕭達也跟着符合:“可惜了,沒按照姑娘以前的想法,讓太子妃培育一個滿心仇恨的孩子。”
她笑笑,不以為意:“是我欠缺考慮了。皇上和太子忌憚夏家已久,這個孩子如果真的生下來,皇室不可能沒有動作。侯爺定然早就料到了吧。”
蕭達十分不确定道:“屬下跟侯爺彙報要男嬰的事時,侯爺只是笑了笑,沒說什麽。太子妃要回鳳山還願,侯爺也只說提前來通知一下姑娘。但是我家侯爺向來有遠見,定然早就猜到了。”末了還不忘拍主子馬屁。
交代完大事,正要說阿錯私下要查的啞巴身世,院子裏突然起了争吵。這個時間都是阿錯午休的時候,所以院子裏還休跟層樓都壓着聲音在攔人,相比之下,來找事的人嗓門更高。
蕭達聞聲隐去行跡,阿錯起身,向外走,剛剛走到門口,發現啞巴正在等他。
“偷聽?”她笑問。
“沒有,剛剛來的。”他解釋。
“外面出了什麽事?”她問。
“是戚容手下的人來傳話,被層樓攔了下來。”他解釋的輕描淡寫。
攔下來就會吵成這樣?阿錯笑了笑,顯然不信。
正午的日光白花花的晃得人眼疼,玉溪第一次看見了傳聞中鳳山上最與世無争的女子,日光耀眼,她美都有些模糊的不真實。
玉溪怔了一下道:“我家姑娘尋你過去一趟。”
阿錯微微一笑,沒有回答。
“我家姑娘有幾件事情要問姑娘。”玉溪推開層樓,上前一步道。
“姑娘別聽她瞎說,去了戚容那的,沒一個完好的回來的。”還休吵得臉還很紅,“她現在還沒當上神女呢,就擺起架子了?山頭上沒人敢反抗她,那是給她面子,別自己拎不清,她也就是個候補,跟我家姑娘平起平坐,憑什麽要我家姑娘過去,她有眼睛有腳,來這不是更方便!”
阿錯側頭吵還休那看了一眼,沒想到她戰鬥力還很強。
還休以為阿錯是在介意眼瞎的事情,趕忙補上句:“姑娘我是擔心你。”
阿錯笑了笑,伸手去摸她是手。還休得到支持,更是叫嚣的看着玉溪。
“戚容找我什麽事?”她冷聲問道。
玉溪态度軟了些:“找姑娘談談心罷了,我家姑娘自上山還沒見過姑娘。今日天氣好,約姑娘賞個花。”
她勾起唇角,聲音是清淺的諷刺:“賞花?”
那雙空洞的眼睛掃過玉溪,玉溪詞窮了。本以為今日請不動她了,誰知道阿錯開口道:“既然是賞花,那就去選鮮嫩飄香的花。我眼睛瞎了看不到,花不夠香,便是诓我了。”
玉溪遲疑了片刻,又打量了一遍話中有話的阿錯,告辭離開。
下午就傳來戚容打了章玉碟的消息。原因是積怨已久的那件事。章玉碟深信下毒害她的人是戚容,所以從诋毀到毒殺用了一個遍,終于逼急了戚容,二人這才将暗地裏那些擺到明面上,厮打了起來。戚容仗着人多,在混亂中成功給了章玉碟一巴掌。
這一巴掌打的又響又亮,整個山頭都驚動了。因為戚容出師有名,且臨近冬至大祭祀,信衆多的戚容事也多,自然不能被關。所以章玉碟又一次的被扔進後山,關了起來。
阿錯仍舊跟啞巴研究着字,擺弄着棋盤。
“戚容已經開始懷疑我了。”阿錯笑道。
啞巴:“你有對策了?”
“還沒。”她仍是笑。
啞巴皺了皺眉:“戚容不是章玉碟,要撼動她,坐山觀虎鬥是不行的。”
她摸着棋子:“我知道。聽說她為了上山,殺了雍國培育的送上山的候補,一百一十人。這樣的氣勢顯然對鳳山神女志在必得。”
啞巴沉默片刻:“她處事确實果決。”
阿錯聲音有些疑惑:“我并不是因為怕她才避她鋒芒,只是戚容能一邊殺人不眨眼,一邊卻有好名聲,且背後又沒有出謀劃策的人,可見她本人是有勇有謀的。不受人挑撥,不被挑撥所迷惑,心智堅韌,實在難以攻克。我已經用章玉碟投石問路,沒想到她非但沒砸出個水花,反倒是被對方殺的片甲不留。章玉碟聰慧果敢已經勝過世間許多女子,但是在她面前,這麽的,不堪一擊。”
啞巴看着她,見她的微笑都挂不住了,手上的黑子也一直沒能落下。
“知道她為什麽要鳳山神女,才是你的籌碼。”他拼道。
阿錯擡頭看了看他,突然笑了:“你說的對,是我入局太深,忘了跳出來看看了。”
他也笑了:“戚容的野心,不在鳳山,而是雍國皇位。”
阿錯的指尖抖了下,臉上那種稱之為厭惡與懼怕的表情快速閃過,許久,坐在那裏,靜止不動。
日落西斜,啞巴打開窗戶,窗外涼風陣陣,吹動了棋盤上的字。
許久她才擡頭問道:“她沒當上女皇也是因為雍國國師的預言麽?和你一樣?”
不同的是,戚容被預言無法登上皇位。
他挑了挑眉,驚訝于她的聰慧。
“如果國師的力量這麽強大,那皇權不就成了笑話?”她繼續追問。
他自嘲了笑了笑:“國師的權利,本就來自皇權。任何一種信仰,都必須有利于皇權。”
她啞然,這麽簡單的道理,她竟然沒意識到。果然是鳳山待得太久,真的被天命洗腦了。她放下手上的棋子,忽然笑了:“你還不知道吧,我也是皇權争奪裏,失敗的那一方。鳳山如果真的有天意,那也是自己叩問自己。”
52、梨花落(十二) ...
這一夜,戚容的院子裏燈火通明,人聲此起彼伏,有來詢問她是否受傷的,有來尋求戚容安撫的,還有人在喊着號子,稱其為神女。
燭火映照在美人的臉上,映的她面上的珍珠粉透着粉色。戚容照了照鏡子道:“本公主長這麽大,還沒被人如此耍過。那個女人說什麽?”
“說是要賞花,就賞最香最嫩的。”玉溪平鋪直敘道。
戚容冷笑一聲,斜了她一眼:“本公主還用得着她說?”
“公主殿下不生氣麽?她借公主的手除去了章玉碟,自己坐收好名聲,打得一手好算盤。反正我是看不下去的。”玉盈從外面安撫民衆回來,一挑簾子就看到敷臉的戚容。
戚容照了照鏡子,又讓玉溪在左臉上補上些珍珠粉:“不過是些見不得人的小伎倆,那種見不得人的貨色也就配用這點手段了。”
“公主殿下已經知道她是誰了?”玉盈興奮道,“我就說那個瞎子有古怪,金陵蕭氏哪一回送上山都是不管不顧的,這回倒好,還親自給她送了太子妃這麽個大主顧,偏心偏的也太明顯了。庶出旁支的。”
戚容斜了眼玉盈。比起伶俐活絡的玉盈,她素來喜歡用低調沉穩的玉溪。只是今日玉溪沒“請”到阿錯,讓她第一次認真打量這兩個貼身侍婢。這是她上山之前就選中的兩個人,底細品性全在她掌握之內,可是今日的事情,總有一種跳脫她掌握的預感。
她一只手挑起玉溪的下巴,冰冷的眼神掃過她,玉溪眼中恰到好處的驚慌,反應适當的鎮定,一絲不落的映在她眼裏,她輕聲笑了笑,玉溪趕忙跪了下去。
“公主殿下。”
聲音裏沉穩中透着應有的慌張,挑不出一絲一毫的不妥。
“你知道本公主今日叫她來,是要做什麽?”她居高臨下。
玉溪頭埋的更低:“不知道。”
“擡起頭來。”戚容輕笑,“本公主不喜歡你這樣卑微。玉溪,你在怕什麽?”
怕什麽?玉溪也不知道,只是覺得今日的戚容太不一般了。她自上山就跟着戚容,戚容為人十分多疑,但是又能用人不疑,所以沒有人猜得到,自己是被信任的,還是被懷疑的。
可是此刻,她深深的感覺到了來自戚容的懷疑。
她努力挺直脊背,看着戚容,珍珠粉下的面容看不清表情:“公主殿下因何懷疑玉溪?玉溪不明,所以害怕。”
戚容擦臉的動作突然停了,瞥了她一眼道:“沒什麽因由,就是懷疑了。”
玉溪臉色瞬間很難看,不知該怎樣辯駁。
戚容洗完臉,從梳妝臺上拿出九華玉容膏,玉盈習慣性的要給她擦臉,被她攔下,對着鏡子自己塗抹起來。戚容長的很漂亮。雍國第一公主有多少裙下之臣是拜倒在這張臉上的,鳳山上早有耳聞。
燭火搖曳着她妖嬈的面龐,勾起她嫣紅的唇。
“真正讓我注意到那個女人的,是章玉碟中毒。這幾日我時常在想,除了我,還有誰能在那樣天衣無縫的嚴守中有下毒的機會。我願意接下這盆污水,是因為下毒這事,對得起我的檔次。懂麽?”她轉過身,腳尖擡起玉溪的下巴。
玉溪心中卻是不寒而栗的毛了起來,戚容一旦用“我”就是把對方當做對手了,我這個人稱,對于戚容而言,更像是一種宣誓。絕對主權的宣誓。
她咬緊唇,心中的恐慌無限擴大。
戚容冰冷的眼神看着她:“可是不代表,我會放過讓我背黑鍋的人。”她玉足離開玉溪的下巴,站起身,看向窗外,“她許了你什麽好處,讓你給章玉碟下毒的?”
“公主殿下,我沒有。”玉溪争辯道。
“我說有就是有。”她果斷的打斷她。
玉溪搖了搖頭:“公主殿下,玉溪真的沒有。玉溪從來沒有背叛過公主。公主殿下就算是懷疑玉溪,也要拿出證據啊。”
戚容覺得好笑:“我要證據做什麽?我的懷疑就是證據。玉溪你跟了我這麽久,這點事情還看不懂麽?”
玉溪上前想要去抓她的腳踝,卻被她冰冷的眼神喝退,呆在那裏。
戚容沒有多說,仍她一個人在屋子裏,出去見她的信衆了。早晚各安撫一次,是戚容籠絡民心的慣例。
玉盈随她一同出去,二人出去之後,院子裏打雜的丫鬟開始進來收拾屋子,撤去臉盆,擺好梳妝臺,換上睡覺用的熏香,一個看上去只有十一二歲的小丫鬟蹲下身的打掃戚容抖落的珍珠粉,碰到了跪在地上的玉溪。
“告訴主子,要主子多加小心,玉溪命止于此了。”玉溪的聲音在這燈火通明的夜裏,顯得格外鎮定又單薄。
繁星滿空,在山上,好像伸手可碰。啞巴看着星空不知在想些什麽。月色靜靜的灑滿周身,仿若畫中人,可惜陪他一起賞月的人看不到。
他發現阿錯的聽力異于常人,能靠着細微的腳步聲分辨出有幾個人。他揮了揮手,夜色中有一個身影淹沒。
“打擾到你了?”她站的很遠,但是他很疑惑她已經聽到了。他走上前,扶她過來做,她仍是淡淡的笑着,“剛才還休來告訴我,戚容院子裏的玉溪從我這裏回去的時候,一時腳滑,摔下山了。”
她睡不着,那個女子只是因為沒有請到她,就死了。如果她今天下午随了戚容的意,那個女子也不會這麽簡單的失掉性命。她突然發現,戚容比她認知中更加的,殘忍。
“玉溪也是山上的老人了。是她入山第一批守在她身邊的二人之一,就這麽死了。”她的手很涼,事情與她的想法出入有些大,“公子,這才是争奪神女之位該有的決絕麽?我比她是不是少了些覺悟?”
月光撒在她臉上,這張精致的面容上挂着淡雅的笑意,不見迷茫,不見恐慌。她已經做的很好了,将所有的情緒都掩藏在了微笑之後。他下意識的想伸出手去撫摸那張臉,手劃過她的鬓發,又生生停住。
是誰教給她要隐藏自己的情緒呢?
他皺了皺眉,收回手。
“公子,如果層樓或者還休沒有合我心意,我也要向戚容對待玉溪這樣麽?”她仍是挂着淺淺的笑意。
他開始在想,正面與戚容碰撞,是不是太殘忍了。
“那才是上位者的決斷麽?”她像是在自問自答,“我也與公子說一段我的事把。我幼時也與戚容一樣,自小在宮中長大,萬千寵愛集我一身。可是我很害怕,剛剛入京的時候覺得什麽都新鮮,宮裏的一切都美好的不真實,我本來是有機會離開那場儲位之争的,可是宮中的生活太好了,好吃的好喝的還有數不盡的稀奇古怪的東西,我總是告訴自己,再住一天吧,再住一天吧。直到有一天,我再也離不開它,我又有了新的自卑,受盡寵愛又如何,我只是個野丫頭啊,我害怕人們在宮裏議論我,我害怕京裏的權貴瞧不起我,那些自卑生根發芽,讓我覺得自己母儀天下就是個笑話,我既想要錦衣玉食,又害怕別人看到我的狼狽,所以我選擇了一個被遺忘的皇子。我告訴自己,我可以做他的王妃,這樣身份,生活都有了保障。可是公子,宮中呢,那是宮裏的皇子啊,宮裏哪個皇子不想要那個至高無上的位子。他最終選擇了能和她攜手共進的女子。那個時候我覺得自己的自尊都被他踩在腳底下,所有的好都是嘲諷,整個京城都把我當做一個笑話。我用了十五年的時間,讓自己活得像一個公主,卻被一個男人貶為笑話。”夜風吹起她的長發,他替她擋住風口,她颔首道謝,“現在想想,我并不恨背叛我的皇子。因為說到底,是我沒跟上他的腳步。”
“那你為什麽要做鳳山神女?”他在她手心寫道。
她淡淡的笑意化作難忍的自責:“因為年少無知,我失去了這世上唯一愛我的人。我曾對天立誓,如果我能活下來,必會傾我全力,讓整個北承為她陪葬。”
月光下,她誓言決絕,難以撼動。
“公子,我雖有決心,卻也自知與戚容相差甚遠,公子是雍國人,定然對戚容多有了解。公子可願助我?我今日與公子明言過往,便是表明我絕無涉入雍國政局之心。公子若是要重回雍國,可願與我聯手?”她反手握住他的手,這雙冰冷的小手在他的手背上隐隐顫抖。
無論她表現的多麽鎮定,這雙手總能洩露她真實的情緒。
他明白,她渴求他不要抽手。
可是他能麽?能看着她再回頭糾纏在北承的愛恨糾葛中麽?
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圓,他可以看清她每一根扇動的睫毛,可他卻看不清自己的心。
他抽出手,阿錯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意,他靜靜的打開她手心:“玉溪是自殺的。”他沒有辦法棄她不顧。
“公子?”她笑了,如釋重負。
今夜這一步,她想了許久,從他表明心跡要娶她的那一天開始,她就在為今日鋪路。愛情的虛無與不牢靠,看看過去的她,看看夏靜怡就知道了。比起愛情,應該有更能打動他的東西,那該是柔弱卻有力量的。直到那一夜,他說起昔日兄弟為了皇位要殺他,她發現她終于找到了突破口,就是惺惺相惜的知音之情。
她終于說服他,成為她新的棋子。
53、梨花落(十三) ...
這一夜,鳳山上的三個人,一人在以神女的姿态安撫民衆。一人在月下祭奠那個因他而死的女子,一人于月下尋到了新的棋子。是月光太美太妖嬈,這一次沒有人能掌控全局。
阿錯打了個哈欠,他送她回屋休息。臨近卧房,他突然止步。
“公子?”她側身道。
燭火與月光相交映,是最誘人的邀請。他的目光從鋪的整齊的床鋪別開,将她的手放在引導的麻繩上。
“夜深了,我不便入內。”他解釋道。
她笑笑,道了謝,進屋,關門。
屋內燭火突然滅掉,月光模糊了她的輪廓,他轉身離開。待到他的腳步聲走遠了,她才翻身起床,漆黑的夜色比不上她瞳孔中的黑暗:“張将軍。”
“在。”不知何時藏在床後面的張風風回道。
“我這樣做也是迫不得已的。”她輕嘆道。
張風風趕忙道:“姑娘不用解釋,末将都明白的。如果不是今天下午,姑娘聞出了玉溪身上藍孔雀的味道,我家姑娘的冤屈就真的不明不白了。”
阿錯搖了搖頭:“沒想到真的是戚容毒害了章姑娘。若不是孫大夫要我多加小心,并且拿了藍孔雀來讓我記住味道,我也不會發現玉溪身上帶着這樣的毒藥。”
“幸好姑娘沒去,下午我家姑娘出事,要是姑娘也在這節骨眼上被那個狠毒的女人算計了,末将就沒辦法對公子交代了。”張風風不無後怕道。
阿錯惋惜的搖了搖頭:“章姑娘怎麽樣了?”
張風風也搖了搖頭:“不好。我家姑娘從小到大沒受過這麽大的委屈,非要跟戚容拼命,要不是姑娘今夜急着尋我,說不得我也要去找那個女人算賬了。阿錯姑娘你真是好心,還惦念着我家姑娘。”
“玉溪也是可憐人。”她嘆道。
“她可憐什麽?死有餘辜罷了。要不是怕此事牽扯到姑娘,我絕對不會只是告訴戚容,老子知道下毒的是誰了,還有證據呢!必然将他們主仆碎屍萬段。”張風風惡狠狠的道。
“張将軍還顧念我的安危,是我的福氣。”她笑道,“只是如今這般與戚容撕破了臉,戚容為了名聲,必然不會放章姑娘下山了。張将軍可要小心保護章姑娘。”
張風風還在感念她下午通知他,知道是誰下毒害章玉碟的事情,連連點頭道:“姑娘說的我都記住了。我家公子如今在北承抽不開身,特別囑咐姑娘要多多小心。還有,姑娘這些日子對我家姑娘的照拂,公子都記在心裏了。”
阿錯笑了笑,沒有接這個話題,只說夜深了,讓他去照看章玉碟。
張風風又給她守了小半夜,直到她睡熟了才離開。
沒想到一出門,就看到院子裏藏藍衣衫的男子。月華滿階,為他而鋪。
張風風微微一震,剎那間氣息的混亂已經暴露了行跡,啞巴側過身看着他。張風風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握着兵器上前道:“在下梁國定北将軍章猛坐下張風風,奉命保護阿錯姑娘。”
他周身的低氣壓讓張風風明顯感覺到了他的怒氣。轉身看了眼自己剛出來的屋子,瞬間明白了過來,又解釋道:“在下奉命守夜。阿錯姑娘是我家公子看上的人,在下萬萬不敢打阿錯姑娘的主意。”
他皺了皺眉,他自然知道張風風安分守己不會做出不軌的事情,可是看到張風風從她卧房出來的那一刻,抑制不住的殺氣讓他險些失控。
“不許再進她的屋子。”他冷聲道。
張風風驚訝于他會說話,一時間忘了反應。
“再讓我看見你從裏面出來,你就在埋骨在此好了。”他終于壓下了心裏的煩躁,果然殺了他比較解郁悶。
張風風從一個啞巴會說話的震驚中抽離出來,被這樣的威脅激怒了眼:“你爺爺的,老子好好跟你個小白臉講道理,你個忘恩負義的小白臉敢威脅老子了,我看是你活得不耐煩了。”說着就要撈家夥,又一想屋子裏阿錯還在睡覺,打起來影響她休息。再說她心那麽好,必然見不得他欺負小白臉,他啐了一口,脖子一擰道,“跟老子去後山,老子不把你打到找爺爺,老子就跟你姓!”
……
第二日一早,後山落石的消息吵醒了昨夜晚睡的阿錯。還休生動的給她描述了後山埋骨的地方,多了好多好多好多碎石頭,花圃菜圃苗圃都壓塌了好多,聽說是山崩,不過山崩的這麽無聲無息的,怪吓人的。打飯時的最新情報是,玉溪死的冤,所以好好的山才會落石。這是玉溪的鬼魂在哭訴呢。
阿錯睡的還迷糊,還休邊替她洗漱邊八卦完,看見啞巴正靠在門口上看她們。還休麻溜的将阿錯牽出屋子:“啞巴餓的來催姑娘了呢。沒有姑娘咱們都沒法開飯。”
阿錯這才醒了神,點了點頭道:“那就吃吧。”
啞巴看着她,無奈的笑了笑。
今早的啞巴一直給阿錯布菜,自己沒動。層樓不解道:“你右手傷了?”
阿錯聞言,也望了過去。
他很想開口說沒有,但是他只能搖頭。
層樓放下筷子,撸起他胳膊,右臂從上臂到桡骨,一道長且深的刀痕份外紮眼。還休倒吸了一口涼氣,惡心的吃不下去了。
層樓自他殘廢就照顧他,對給他上藥駕輕就熟,毫不避嫌的扒了他的衣服,開始剝去血痂上藥。血腥味漸漸彌漫開來,阿錯蹙起眉頭。
他看她不喜的樣子,止住上藥的層樓,又指了指阿錯。層樓會意道:“姑娘不如先出去曬曬太陽?”
阿錯搖了搖頭,站起身,向他走去。因二人之間隔着一張桌子,她還不小心被撞了一下,疼的眉頭都扭到一起了:“怎麽回事?”
她伸出手心,等他回答。
他想說“沒事”可是看到她的擔心莫名的心情好,寫了“私事”。
她眉頭漸漸松開,不知怎的,他就在那雙沒有神情的眼睛裏讀出了失落,他剛要再解釋,孫雅破門而入:“阿,阿錯姑娘,在下來晚了。”
阿錯轉身聞聲看去,笑道:“孫大夫,早。”
“阿錯姑娘早。”說着擠到阿錯跟啞巴中間,“這好長的刀傷,公子這傷新的很,剛剛被砍的吧。瞧公子不言不語的,仇家還不少,可見遭人恨的。”
啞巴擡頭看了他一眼,孫雅不為所動,拉過阿錯遠離啞巴,安放她在小桌前,“阿錯姑娘放心,在下跌打損傷都十分擅長,定然可以醫好這位公子的。我瞧着阿錯姑娘眼下又淤青,定然是昨夜沒睡好吧。不如姑娘再去補個覺,我給姑娘守門。嗯,順便給這位公子治傷。”
阿錯點了點頭:“昨夜确實睡的有些晚,這麽明顯麽?”
孫雅仔細瞧了又瞧,笑道:“無損姑娘美貌,就是憔悴了一點點,睡一覺就補回來了。”
阿錯還是笑:“公子今日怎的來的這樣晚?”往日都是她還沒起,他已經在院子裏等着了。孫雅聽出阿錯的惦記,笑道:“還不是一上山就碰上個滿身是血的大漢,上天讓我遇見他,總不能見死不救。昨夜鳳山上可是出什麽事了怎的阿錯姑娘院子裏也有人傷了。”
阿錯搖了搖頭:“只聽說後山山崩了。”
“哦。”孫雅狐疑的看了眼啞巴。啞巴別過頭去,跟層樓一起給自己的右胳膊撒金瘡藥。孫雅先好說歹說勸了阿錯去睡回籠覺,又等還休打掃完早餐,趕走了要給啞巴纏繃帶的層樓,搬着凳子坐到他面前,左看看右看看,半晌又嘆了口氣:“疼吧?”
啞巴挑了挑眉。
孫雅“好心”勒緊了繃帶:“疼就喊出來。”
啞巴對他笑了笑。
孫雅左手按住他的右上臂,假裝專注的繼續纏下臂的繃帶,越纏越慢:“公子還是早日下山吧,不要給阿錯姑娘添麻煩了。”啞巴的額頭起了細密的汗珠,孫雅假裝沒看到,可手上還是不忍,松開了他的胳膊,洩氣道,“公子我是在跟你說正事,剛剛故意捏你是我不對,可你就是麻煩啊。不要仗着阿錯姑娘看不到,就能蒙騙我們。你明明就是跟人打架去了。”
他左手倒了一碗茶水,徑自喝了。
“公子你到底為什麽喜歡阿錯姑娘你說的出來麽!”孫雅瞪着他道,“公子可以治好她的眼睛麽?”
啞巴放下茶碗,看着他,深邃的眼睛是他難以企及的堅定:“只要她願意,我就是她的眼。”
孫雅避開他的眼睛,慌亂之下碰掉了茶壺。
鎮定下來之後,孫雅不甘示弱道:“我一定會治好她的眼睛,一定會!”
啞巴笑了笑,眼神透着贊許。孫雅感覺自己被壓的死死的,氣不過早早告辭了。
阿錯睡了個難得的回籠覺,下午玉盈又來傳話,說戚容邀她賞花。因為上午睡了回籠覺,中午沒了困意,玉盈來的時候,她正跟啞巴用棋盤聊天,聽到院子裏的動機,她笑了笑道:“公子,事到如今,我竟然有些怕了。”
他站起身,用完好的左臂輕輕抱了抱她。金瘡藥的味道迎鼻而入,阿錯輕聲道:“公子昨夜受了很重的傷麽?”
“還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