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之後到第一卷末,12-14歲

,兔子在它手上就覺得貴氣的很,摸個兔子都讓人看的心頭癢癢的。再看這兔子自己跑在地上,就覺得也不過是只兔子罷了。

陸景岚見她一會兒看看兔子,又一會兒看看他,笑了笑道:“在想什麽?”

“在想你真的很好。”阿錯盯着兔子道,“我覺得你好,是真的。”說着歪過頭看着他,他眼睛裏映出她的樣子,好像看到一個小小的自己,從來沒直視過的自己,“不過你認識我太久,我誇過的人都要被我騙的很慘,你現下一定不敢信我了。”

他替她撥開頭頂的枝桠。

“咱們是不是快到了?”阿錯看着他,“我這幾日見你趕路趕得急,而且還調動了許多兵馬,你是連雍國都不放過了麽?”

陸景岚挑了挑眉:“什麽叫放過,什麽叫不放過?”

阿錯想了想:“其實我沒太懂你現下在做什麽。你是在幫戚容奪皇位麽?我私心裏覺得,你還是喜歡我的,你這樣的人,心底大抵裝不下太多的人。你這般盡心的幫戚容奪位,莫不是前些日子在鳳山,與她談出感情了?我拿不準,所以說出來問問你。”她看他笑得都要開出花了,不由得有點不好意思,“你是不是在笑我兒女情長,不懂大局?誠然我确實不如你懂得……”

“我是在高興,你終于肯承認我喜歡你了。”他打斷她。

68、梨花落(二十八) ...

阿錯“啊”了一聲,有點跟不上趟,他拉過她的手,她剛要掙脫,一匹棗紅色的駿馬就停在了他們面前,阿錯躲在陸景岚身後,避開馬蹄踏出的灰塵。陸景槿先一步跳下馬,拉過陸景岚的手道:“二哥你可算來了。徐傑說你帶了二嫂,我就坐不住啦,快讓我看看,我二嫂到底長得是什麽模……”樣字還沒說出口,陸景槿張着大嘴啊啊啊了半晌,跑過去找拴馬的徐傑,指着阿錯語無輪的比劃了起來。

徐傑跟陸景岚對視了一眼,安撫阿槿道:“知道我為什麽不告訴你了麽?現實就是這麽的,難以捉摸。”

陸景槿一臉崇拜的看着她二哥,還是不敢靠近阿錯一步,只是怯生生的勾過陸景岚的衣角,陸景岚松開阿錯的手,跟着陸景槿到了個角落:“二,二哥,我以前覺得你特別厲害,誇過你上天入地無所不能,沒想到你,你還真的是上天入地無所不能啊啊。死人都能被你養活的麽!”

陸景岚看着她,不答。

阿錯已經許久沒有見過陸景槿,她已經出落成大姑娘了,嗓門還是如記憶中那樣大,個頭還是不多不少比她高一頭,好像她們之間的差別,從一開始就沒變過。

這個對比,讓阿錯略微有一點點小小的失望。

她其實很羨慕英姿飒爽的陸景槿。或許羨慕中還帶點嫉妒。她意識到這點的時候突然失笑,覺得自己這般計較像是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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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景槿提着膽子走上前,憋足一口氣戳了戳阿錯的臉,阿錯要躲開,被她一把抓住。

“活,活的?”她聲線都顫抖了。

阿錯覺得好玩,佯作惱怒的冷下臉,陸景槿吓的哇哇大叫:“到底是死的還是活的啊!!”

亂蹦的兔子正好跳到陸景槿腳下,那種毛茸茸的觸感,簡直要把她吓瘋了。

陸景岚發現,比起兔子,阿錯更喜歡逗阿槿。他側過身,把陸景槿貢獻了出去。

阿錯也學着陸景槿剛剛的模樣,戳戳她的臉,阿瑾還沒緩過神來,哇哇大叫着,吵得她耳膜疼:“阿瑾。”

聲音戛然而止。

陸景槿沒有擡頭看她,而是蹲下身,不動了。

阿錯也跟着她蹲下,歪過頭看着她。

大顆大顆的眼淚落在草地上,她頭越埋越低,察覺到阿錯在看她,把臉別到一邊,胡亂抓過腳邊的兔子擦了擦臉。紅着眼睛看着阿錯道:“九歌姐姐,你,活着真是太好了。你知不知道,你出事的時候,我天天睡不醒,我就想你要是恨我,就托夢來罵我吧,我由着你罵。結果我日日等你入夢,你日日都不來。九歌姐姐,我,我恨不得和親的是我,我,我真的很恨我自己。”

阿錯愣在那裏。

原來唯一一個為她哭的人,竟然是陸景槿。她伸出手抹掉陸景槿的淚水,看着她笑了:“阿槿,我還活着。能活着見到你,真好。”

陸景槿被她的笑晃了眼,抽抽搭搭的緊緊抱住她:“你可不要再吓我了。以後有什麽事,都要記得,還有我。”

阿錯回答了一個“好”,擡眼看見了陸景岚吃味的表情。

入夜,一行人在雍都安頓下來,阿錯和陸景槿擠在一張床上,陸景槿正要跟她說說悄悄話,門突然被推開了。陸景槿剛跳起來要說什麽,一見是她二哥,整個人縮手縮腳的跳下床,一溜煙跑了。

阿錯還沒反應過來,呆呆的看着陸景岚。

遠處傳來鑼鼓歡鬧聲,阿錯看着一身藍衣的陸景岚,陸景岚從身後拿出一只木制的狐貍面具遞給她:“過來,我們去參加慶典。”

阿錯走上前,陸景岚親自替她帶上面具,他袖間有淡淡的竹葉香氣,比起他慣用的檀香多了幾絲清幽。她側過臉看着他,月光灑在他俊逸的面龐上,閃着不真實的光。

“我們趕了這麽多日子的路,你也該累了……”話沒說完,就被他攔腰抱起,向外面走去。

來的時候她一直在馬車裏聽着陸景槿叽叽喳喳,加上連日趕路十分疲憊,一直都昏昏欲睡。她對雍國一直沒什麽認識,也談不上有興趣,所以對這個他們緊趕慢趕也要參加的雍國開國紀念慶典,她完全沒有要參加的意思。她還來不及抱怨,陸景岚已經将她推進馬車。這輛馬車與連日趕路的那輛不同。阿錯,拍了拍座椅,軟的猶如被褥,讓人恨不得幸福的睡去,馬車內空間很大,還有一張矮幾。陸景岚也上了馬車,坐在她對面。

“上車就睡?這麽吵你也睡得着?”他笑。

阿錯揉了揉太陽穴:“你也知道外面吵,還要拉我出來,你這一路騎馬砍人的,不累麽?”

他挑了挑眉:“你關心我?”

阿錯想了想,覺得這确實是種關心,但是最主要的是借由關心他達到關心自己的目的。她軟下聲音道:“我自然是關心你。”為了增加可信度,還親自為他斟了杯酒,“你若是有什麽喜歡的,大可抛下我去看,我,不會介意的。”

陸景岚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我喜歡的,就是什麽事都帶着你。”

阿錯幹笑了兩聲,敬過去的酒灑了兩滴。

慶典這種節日,大多是圖個喜慶。天下大抵都是一樣的。排排花燈亮起,紅火火一片,上面貼着或是字謎或是十二生肖的剪紙,透出變幻的長影。阿錯怔盯着一個燈籠上的字謎猜的起勁,陸景岚湊上前道:“你喜歡猜謎?”

阿錯微微一怔,轉頭看他,不想他已經貼的這樣近,一個轉身就碰上了他的唇,她瞬間忘了自己要說的話,陸景岚笑了笑,攔過她的腰,抱她下車。大街上,有游走的表演的青衣随時穿插,陸景岚握住她的手,帶她看花燈。

“你有沒有覺得這些燈打的字,可以練成一句話?”阿錯邊走邊問。

“哦?”他含笑看着她,花燈下,她一雙眼睛映着他的樣子。

阿錯見他根本沒有在看花燈,要說的話打了個結,繼續向前走,路邊賣小吃的勾起了她未吃晚飯的記憶,陸景岚看了眼道:“要不要吃碗雲吞?”

節日的氣息染的他眉眼都十分喜慶,阿錯艱難的說了個“不”字,卻被淹沒在人聲中,陸景岚挑了挑眉,似乎只聽到了她說的那個“吃”,拉着她排隊。

“這個,雲吞是早上吃的。”阿錯提醒他。

“你想吃,早晚又有什麽區別?”他回。

“我,我也不是那麽想吃的。”阿錯實在拉不下臉來在大街上吃飯,還是這麽喜慶的人多的大街上。

“是麽?”他笑,卻不拆穿她,帶着她繼續逛,一路上給她買了兩個糖球,她趁着他不注意的時候吃了一個,他只好裝作沒看到,等她吃完了,才笑道:“好吃麽?”說着不等她回答,彎下身,吻上她的唇。甜甜的。

阿錯趕忙跳開一步,捂住嘴巴。

“嘗嘗。”他笑。

逛了一夜,吃了許多,每吃一樣,陸景岚都會來嘗嘗,到了後來,阿錯已經不反抗了,還沒等他俯下身,就踮起腳尖,拉下他的脖子,狠狠的蹭上他的嘴巴,挑釁道:“嘗到了麽!”

陸景岚笑了笑,一手攔過她的腰,一手摘下她的狐貍面具。

“阿錯,嫁給我。”

阿錯抿着唇,沒有回答。

遠處有鞭炮聲響起,行人紛紛避讓;近處有路人歡聲笑語,他們的沉默,淹沒在巨大的慶典裏,微不足道,無人在意。

阿錯掙開他:“你以什麽身份娶我?是北承定遠侯府的二公子,還是,雍國的天子陸景岚?”

他淡然的表情如一,沒有任何變化。

“那些燈籠上的字,連起來就是,你陸景岚,皇權天授,受命于天,延雍國百年昌盛。相信明日,這些就會傳遍雍都了吧。聽說這是國師賜福的字,是雍國的國師已經被你收買了麽?還是,他已經死了?”阿錯盯着他,想在他的臉上看出答案,可是沒有,他平靜的表情,好像不是一個謀權者,只是一個,傾聽者,“是死了吧。”她輕嘆一聲,“我看到阿槿的時候就知道了,阿槿在,那你陸家的兵力就一定是傾巢而出,背水一戰了。陸景岚,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麽自私,如果你兵變不成,我也要随着你陪葬麽?”

他松開她的腰,牽過她的手。帶她走出人群。出了人群,燥熱的空氣突然變得有些冷,阿錯打了個哆嗦,倔強的看着他:“喜歡一個人,難道不是給她無憂的生活,免她颠沛流離之苦?你為什麽要拉我下水,我不想跟你去争什麽雍國的皇權,那對我沒有用。”

他的聲音透着她聽不懂平靜,不帶絲毫情緒:“以鳳山神女的身份嫁給我,這對我很重要。”

“那你可以去找戚容,她更名正言順,更有本事,甚至,她有雍國皇室的血統,更能服衆。”她繼續抗拒。

“你該知道,這不一樣。”陸景岚皺了皺眉。

69、梨花落(二十九) ...

這是陸景岚第一次,主動松開她的手。

阿錯恍然擡頭,陸景岚的眼中已經收斂了全部的情緒,他聲音低沉,沉浸在人聲鼎沸中,他說:“我送你回去。”

阿錯一怔,點了點頭。

這一夜萬家燈火,兩個人一前一後的走着,阿錯的影子投在陸景岚身上,她不想回頭。自古帝王多薄幸,她要的從來都不是權力的頂峰。阿錯攥緊了拳,指尖陷入掌心,她只是想要,想要……耳畔突然響起巨大的爆竹聲,阿錯吓的要躲,陸景岚已經上前捂住了她的耳朵。

耳畔傳來的溫熱,讓她突然想哭。

她想要的,不過是安穩流年罷了。

他松開她,看着她的眼睛認命的笑道:“三個月內,我送你回北承。”

阿錯瞪大了眼睛,不知能說什麽。

陸景槿一大早就抱着大鍋魚湯敲開了阿錯的房門。阿錯昨夜被陸景岚那句“三個月內,我送你回北承”攪亂了思緒,一夜未睡,看見活蹦亂跳的阿槿,撐着頭聞了聞她端來的魚湯。

“大哥今早從雍國皇宮裏捕的呢。快嘗嘗,聽說是國師養的仙魚。”陸景槿說着拉她下床,也不管她洗漱沒有,就拉她坐下。

阿錯看了眼白白的湯,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先洗臉漱口更衣。但是對上陸景槿期待的眼神,她又不好直面回絕,只得邊聊天邊穿衣道:“聽說雍國國師擅長用魚蔔問吉兇,你這是那兇的,還是吉的?”

陸景槿下了一筷子,想了想道:“兇的吉的我不知道,我就是挑了肉最肥的那條。”

阿錯好半晌,才“哦”了一聲。

阿錯洗漱完畢,坐下來要起筷,陸景槿直勾勾的盯着他,一臉好奇有話說的表情。阿錯只好放下筷子,與她對視。

“昨晚,昨晚我哥把我二哥揍了。”她壓抑了聲音,湊上前道,“我二哥打算回北承,這到底是為什麽啊?”

阿錯心中一緊。

陸景槿話一開了頭,根本收不住,繼續道:“我就是不明白,二哥犯了什麽瘋病。你知道太子想娶我的時候,二哥為了帶我出來,已經葬送了陸家在北承所有的暗衛了。眼下還活着的,一只手數的過來。”陸景槿伸出一只手,跟她比劃,“二哥現在回去,就一個字‘死’。”

阿錯看着陸景槿無所謂的樣子,疑惑道:“我要是理解錯了你糾正我,我怎麽覺得,你一點都不擔心呢?”

阿槿故作神秘一笑,勾勾小指讓她湊過來:“要擔心也是九歌姐姐你擔心啊,我今早偷偷問了,二哥說了,眼下九歌姐姐你要跟我二哥成婚,要接阮太傅過來。女婿總要上門的嘛。我們陸家這節骨眼上,是沒聘禮送了,只能接老丈人了。我自然是支持二哥的。這才夠男人!”

“可是,說不定就會回不來了呢?”死這個字,她哽在喉嚨,又咽了回去。

陸景槿無奈的長嘆一聲:“沒辦法,這就是命。”

“可是也有別的選擇啊,他可以不去……”

“九歌姐姐,你其實不了解我們的吧。”陸景槿打斷她,直視她的眼睛,口氣堅定:“我家世世代代的地位,都是在戰場上拼殺來的。小的時候太君告訴我們,生死是命,不可強求,但活着的時候就要認真活着,不要悔恨。陸家兒女認定的事就要堅定去做,不然你不知道哪個瞬間,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阿槿的眼中閃着灼灼之光,口氣甚是自豪。

阿錯避開她的眼睛,輕聲嘆道:“太君說的很對。”

陸景槿聽到阿錯贊同,笑道:“是吧是吧,我也是最崇拜她老人家的。所以二哥只要自己覺得值得就好,陸家哪個男兒不是出生入死的,刀口上過日子的。大哥就是太在乎二哥了,不好不好。”

阿錯聽到自己的聲音道:“可是你們是要推你二哥坐這個皇帝的吧。如果他死了……”

“我大哥也是真睿智!”陸景槿哼了一聲道,“再說我也可以找個有才能的驸馬啊。我到了雍國才發現,百姓才不管誰做皇帝呢,只要他們能過的還不錯,那皇帝就是好皇帝。你看昨夜我大哥帶兵血洗了雍國皇都,今天大街上都在傳十多年前國師預言我二哥會稱帝的事,只要他們的日子沒的差,誰管昨夜到底發生了什麽。”

原來是昨夜麽?不過也只有雍國了吧,因為雍國神權的影響大于皇權,百姓比起信一個凡人,還是更相信天意的。

雍國戚氏皇朝的完結,成也神權,敗也神權。

她還記得當初北承太子确立之時,她問蕭奉儀,為什麽皇上明知道是太子下毒,還要立他為太子。蕭奉儀說的不錯,在暴力面前,別的都是虛的。

她陡然有一種注定不能如願的失措感,她高估了陸家對北承的忠誠。

這是出身市井的她,不曾看到的天地,她以為金陵蕭氏是特例,卻不知道,所有的世族首先忠誠的,是他的家族。

她突然失聲笑了出來,陸景槿好奇的看着她,趁着她不注意又喝了一碗魚湯。

“阿槿,再喝就會長胖了。”她好心提醒。

陸景槿猛然嗆住。

阿錯沒有問陸家在雍都做了什麽,将要做什麽,以後會做什麽。甚至于,她對于門外的侍衛都做到了視若空氣。對此,陸景槿真的被外面的世界好奇的抓耳撓腮,時不時的在院子打轉。第十日,陸景岚帶着一身血氣推開了她的房門。阿槿此時正抱着阿錯睡午覺,見到陸景岚進來,剛要怒的臉轉瞬笑嘻嘻的讨好道:“二哥你渴不渴,要不要我給你倒完水?”

阿錯迷迷糊糊的坐起身,眯着眼睛看着陸景岚。

陸景岚衣服有些髒,但不妨礙他一身貴氣天成。阿錯細細打量了他一遍,覺得他不像是受了傷,自然也用不上安慰兩句,轉身又要睡去,他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腕。

阿錯起了床氣,有些不耐煩:“放開。”

阿槿聽出了吵架的味道,麻溜的關門跑了。

阿錯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耐下性子看着他道:“你是困了暴躁,還是見到我煩?要不我把床讓給你睡?”

陸景岚笑了笑:“你就沒什麽要問我的?”

“我剛剛不是在問你了麽?”還是關切的提問。

陸景岚松開她的手腕,挨着她坐下:“阿錯,我有些累了。”

“那你休息一下,有什麽事醒了再說。”她順着道。

他看着她起身,疏遠,到了門口。

阿錯總覺得哪裏不對,回過頭,看着他道:“陸二少,你到底怎麽了?”

陸景岚笑了笑,笑意散在空氣裏,有點飄忽。

“叫我名字吧。”他道。

“陸景岚。”她乖順。

“你從未問過我表字。”他又追了一條。

阿錯真被他鬧糊塗了:“你不是要當皇帝的麽?聖上,吾皇,你随便選一個。”

他倒下身,突然笑了起來。

床上傳來他無奈的自嘲:“阿錯,天下是陸家的。但我是你的。”

阿錯嘆了口氣:“我知道你的意思,有阿槿在,我就不會打陸家什麽主意。你放心了麽?”

他輕聲笑了笑:“我覺得你不懂。”他的重點明明是後面那五個字,聰慧如她,只是不想承認罷了。

“你準備一下吧,明日我們去北承。”他起身,大步走向她,推開門,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阿錯站在那裏,看着大開的房門,外面盛夏的陽光太刺眼,她看不清他。

陸景槿聽說他們明天要走,大半夜抱着枕頭笑嘻嘻的蹭在阿錯房門口,阿錯只好把她放進來。誰知道陸景槿拉她坐在門檻上。一起賞月亮。

“九歌姐姐你喜歡我二哥麽?”她沒有看他,只是擡着頭,看着天上的月亮。

阿錯看了她一眼,也順着她的目光,看向那片彎彎下弦月。

“我二哥把梁國交給了穆世裏,就在剛剛。我剛才偷偷聽了,穆世裏說九歌姐姐只是在利用我二哥。”她輕嘆一聲,“九歌姐姐,我是相信你的。我等着你和我二哥一起回來。”

阿錯垂下頭,半晌又看向阿槿姣好的側臉。

阿槿比她想象的要聰明,她沉默了許久道:“你真的相信我,就不會來找我賞月了。”

陸景槿笑了笑,垂下頭道:“哎呀,被識破了麽,我剛剛還故意不看你呢。我都在房裏對着鏡子練了一個晚上了。”

阿錯看着她,她卻不敢擡頭看阿錯一眼。阿錯嘆了口氣:“阿槿,我沒有利用陸景岚。也不會利用他。”

阿槿突然擡起頭,眼中的不安與慌亂瞬間散盡,一臉期待的看着她。

“不要小瞧了你二哥。”阿錯笑道。

“九歌姐姐。”陸景槿突然抓住了阿錯的手,直勾勾的盯着她,“不要高估了我二哥。”他在你面前,已經退無可退,毫無還擊之力了。

70、梨花落(三十) ...

陸景槿自認不是一個多愁善感的姑娘,可此刻看着大哥陰沉的臉,她已經做愁眉狀兩個時辰了。皆因她二哥昨夜的不告而別。本來說好的是今早走的,大哥連夜安排兵馬設置數道關卡層層攔截,二哥也明明是這樣跟九歌通知的,怎的今日一醒來,人就都不見了呢。

她嘆了口氣,覺得連自家人都坑的二哥,很不厚道。

此時阿錯在鋪的厚毯的馬車裏打盹。昨夜走的太急,她根本沒睡。現下因為避開陸家的追緝,他們一路走的太坎坷,颠簸的她根本沒法睡。阿錯又困又累還睡不着,掀開簾子曬太陽。今日陰天,有涼風。

馬車突然停下,陸景岚走上前:“後面的路你要跟我一起騎馬了。”

阿錯跳下馬車,向前看了看,荒山野嶺,看不見什麽人。但是敏銳的聽力還是讓她聽出了與普通山路的不同。點了點頭問道:“我們要翻山麽?”

他一怔,片刻道:“這倒不用,等他們搜過這一片,我們再通過就好了。”

阿錯點了點頭,不再說什麽。

她尋了塊看上去還算幹淨的草地坐下,整個身子沒入大片草地之中,更能辨別出前方人潮湧動,她蹙眉,壓低聲音問道:“有件事我昨夜就想問了,這一路上都是你在駕馬車,不會,真的只有你我兩個人去北承吧?”

陸景岚解下水袋,遞給她:“就是這個不會了。”

阿錯心下生出幾分愧疚,喝了兩口水,道:“你一直都沒問過我,為什麽要回北承。”

陸景岚看着她,沉默了許久:“你想回去,我就帶你回去。”

綠色的草随風擺動,撓在耳旁,她看着他,聽見他說:“其實讓我生氣的,不是你要回去。而是,你寧願求助蕭奉儀也不願利用我。”他揉了揉她的頭,擋住了她直視的目光。

因為陸氏目前只是控制了雍都,還在跟各方勢力和談,并沒有直接稱帝,所以他們到達鳳山時,戚容還是将他們當做盟友招待。陸景岚對于陸氏稱帝一事絕口不提,對于開國慶典的紅燈籠一事,也只表示了“信則有,不信則無”。戚容輕笑了一聲,安排他們住下。阿錯對于陸景岚執意要借道鳳山一事十分不解,陸景岚只說他很懷念鳳山上的日子,順路過來看看。

山上素來風大,偏冷。阿錯尋了一件舊衣披上,去了梨園。

皎月白梨花,夜下人獨坐。

阿錯沿着梨園第一棵樹,一步一步的走着,偌大的梨園,她仿佛只是其中一瓣落花,安靜的混雜其中。第九十九棵樹下,她站定,仰頭看着籠着一層白光的梨花樹。

這棵樹下還有她刻下的求救記號,如果是白天,還可以看見樹皮裏有一絲暗紅,那是她的血。她摸了摸那個醜醜的痕跡,輕嘆一聲。

“姑娘。”

身後,有人不确定的喊道。

阿錯勾起唇角,笑了:“蕭達,別來無恙。”

蕭達沒想到今日叫他來的會是阿錯,想轉身就走,但又十分不确定,一臉警覺的看着她。

她沒有轉身,仍是面朝梨花,背對着他:“我就有些好奇了,當初張風風與你相互監視,你還能跟戚容搭上關系。原來是這個麽。”

她褪掉外面披的單衣,月光下這件單衣發出淡淡的熒光,白的透亮。

她轉過身,看着蕭達:“不是侯爺與戚容聯手了。而是你,你被戚容騙了。但是害怕侯爺和我發現,就被戚容威脅利用了。蕭達,你不該騙我。”

蕭達眼中略過一絲慌亂,殺機忽明忽暗,最後認命道:“那一天姑娘來梨園散步,我誤将同在梨園的戚容認做姑娘,戚容将錯就錯,就告訴我以後每次傳話都到梨園來。那時姑娘也有夜逛梨園的習慣,我一直也就真的把戚容當做了姑娘,直到那一日,侯爺讓我把姑娘的畫像交給戚容,我在她屋子裏聞見了熏香的味道,覺得總在哪裏聞到過,後來才起了疑心察覺到。侯爺只是送過那張畫像,并未幫過戚容什麽。”

他已經做了以死謝罪的準備,誰知道阿錯回過頭來,對他溫和一笑:“蕭達,你還記不記得你第一次與我說話的時候,我問過你什麽?”

蕭達錯愕:“姑娘問我穆世裏的長相,又問了姑娘自己的相貌。”

她笑着點頭:“我早知道你認臉不清,加之又是夜晚,她若是披上與我一樣的外衣,你認不出來也情有可原的。是我思慮不周,怪不得你。”

“姑娘。”蕭達羞愧難當。

她走上前一步,看着這個大塊頭:“可是你不該發現認錯之後,還為她辦事。”她微微一笑,又貼近了他一步,“這件外衫香不香?我這次上山上的急,并未帶随身的衣物,這是戚容借我的。若非如此,我也不會猜到叛徒是你了。聞聞味道一樣不一樣,這次莫要在認錯了。”

二人貼的極近,蕭達又向後退了一步,“姑娘。”

“戚容失勢之後,你曾經負責搜山,是你将她藏了起來。是你們,讓層樓還休背上了背叛我的名義被殺死。你不知道的是,我對背叛過我的人,死後都要拉出來暴屍喂狗的。猜猜我在後山還休的棺材裏發現了什麽?”

蕭達臉上一白,他知道的。那天他就在暗處,還休臨死,手上還抓着一件紗織的外衫。他當時沒有多想,現下想來,卻是鳳山上的神女候選人手一件的外衣。

阿錯輕聲嘆了口氣,又近他一步:“讓我教你一件事吧。為什麽我明明已經與蕭奉儀沒有勾結了,還會留書給他?”她聲音一冷,眼神說不出的空洞冷漠,“因為跑腿的人是你。你的侯爺一定沒看過那封血書吧,還記不記得上面的惡臭?将它送到陸景岚手上的也是你吧,你知不知道陸景岚喜用檀香,他看過血書的那天,衣服上的味道換成了幽竹。知道為什麽麽?”

蕭達額間滴下一滴汗水:“是香料。這幾種氣味合在一起是有毒的。”

她垂下眼:“還不算太笨。”

他以為是戚容過河拆橋,所以在今夜看到有人入梨園,他就認為是戚容,趕來要解藥。

他面如死灰,挫敗的看着自己擡不起來的右手。最開始,只是指尖麻木,後來整個手握不住劍,現在整個手臂也擡不起來了。

阿錯看了眼他,轉身要走,想了想又頓住步子道:“你或許可以求求我,護送我去北承。我還有可能告訴你解藥怎麽配。”

蕭達一愣,下一刻用左手抽出佩劍,斬掉了僵硬的右手,血腥味讓她不滿的皺起了眉頭。

如果是戚容,他就會求;發現是她,他連問都不問了。

“是蕭達愚鈍,辜負了侯爺信任。”月光下,他面色決絕,“屬下跟着姑娘不是一兩日了。姑娘并非容人之人。”

阿錯冷笑一聲,頭也不回的走了。

月光下,他從繁茂的梨花樹下走出,月色勾勒出他的眉眼,比之白日,說不出的溫和。阿錯一怔,沒料到陸景岚會跟來,錯愕之間只是瞪大眼睛看着他。

他走上前,不只是不是她錯覺,她總覺得今夜的陸景岚心情似乎不錯。難道是想到了怎麽處理掉戚容?她疑惑,歪過頭看着他。

陸景岚理了理她吹亂的頭發,笑道:“夜裏出來也不知道加件衣裳。”說着阿錯看見他手上拿着件銀白色的鬥篷。他替她系好,山風陣陣,鬥篷被刮的呼呼作響。梨花落在她眉間,帶着山上特有的香氣。

“你從哪裏弄來的鬥篷?”阿錯記得他們根本沒有帶行李出來。

“山下買的。”他道。

“哪裏來的錢?”她記得昨天中午,他還勸她說,饅頭比包子便宜,他們要節約口糧,買了饅頭。

他挑了挑眉,俯下身吻上她的唇。

她下一個問題被他突然侵入的舌頭推回了肚子裏,一臉抗議的瞪着他。他送開她,大手蓋上她的眼睛,又一次吻上去。

風中傳來梨花飄落的聲音,帶着一絲香氣,陣陣清涼。

阿錯提議下山之後走金陵入北承。陸景岚不語,表示不同意。阿錯搬出陸景岚不顧她意見上鳳山的事,覺得她也可以任性一回。陸景岚含笑看着她:“你想去金陵辦的事,不是昨夜都辦完了麽?”

阿錯張了張嘴,什麽都說不出來。她又看了兩眼,覺得陸景岚好像沒生氣,心情還不錯,覺得事後安撫似乎也要來點,于是道:“我,我當初真的不知道,蕭奉儀會把信給你的啊。你也摸過那血書了,怪不得那一日你大哥去宮裏打打殺殺,你只能跟我逛逛花街,定是中毒了吧。我,我真的是無心……”

“那不叫花街。”他的好心糾正。

“那,你好點了沒?”她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還不算太靈活。”他看了看左手,抵着額頭看着她。

“那,要不,我給你揉揉?”她賣力讨好。昨夜砍了蕭奉儀一個人,蕭奉儀這麽護短的性格,一定會找她算賬的。雖然本來就是他的不對,可是蕭奉儀那是個講道理的人麽?阿錯在昨夜蕭達自砍一臂的瞬間已經下了決定,對待蕭奉儀,她要先下手為強。

他一手攔過她的腰:“阿錯,有件事情我還沒與你說過。”

“什麽?”她還在想怎麽入金陵。

“西涼軍要攻打鳳山了。”他陳述的十分平靜,好像是在問她剛才那個雞腿好不好吃。

“為什麽?”阿錯想不出一個讓西涼攻打鳳山的理由。按照分兵布局,西涼遠在西邊,鳳山在南頭。橫跨大半個北承版圖。中間還有北承京都,就算西涼目标是稱霸天下,那按照路線也該是先收了北承安定了後方,再考慮鳳山的事。她實在想不明白,有什麽原因,能讓西涼軍出動。

他挑了挑好看的眉毛:“我以為是你。”

阿錯避開他的眼睛:“怎麽可能?你,你太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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