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長久和父親鬥智鬥勇的生活教會顧溪“既來之則安之”的道理。在鶴答應以仙法向家人報平安之後,顧溪便只能接受這突如其來的工作任務。

顧溪私以為鶴這個字有些難念,聽起來也不夠悅耳,不如“水鳥”二字,大氣圓潤,十分對稱。

敢怒不敢言的水鳥哼哼哧哧了半天,最終只得接受。通過水鳥由仙法化作的“命簿”,顧溪知曉了第一個世界的任務。

若說每個人的人生在開始時便被司命星君編好了,那顧溪現在所要做的事便是跟司命的工作反着來了。

說是在齊國有這麽一個閨秀,姓姚名婉。姚婉乃是齊國禮部尚書家嫡出的大小姐,原本被皇帝口頭上許配給了有名無實的異姓王康王家的世子爺霍蕭。但怎奈郎無情妾有意,這位康世子不敢明着駁皇帝面子,便陽奉陰違陷害姚婉壞了名聲。然後心安理得的以八擡大轎将戶部侍郎姜家的二小姐娶進門。

這姜二小姐容姿出衆,更重要的是,戶部侍郎乃是安國公世子,姜二小姐的外祖家更是當今皇帝最為看重的一品大将,其實力自然不是姚婉一個二品尚書家的小姐能比的了的。

可憐姚婉丢了心也丢了臉,自請出家後不久又最終丢了性命。

顧溪捧着那又輕又薄,記錄着姚婉一生的小冊子,搖頭嘆氣。

傳說那宋江之所以最後不能成事,便是這名字起的太晦氣。如今看了姚婉的一生,顧溪深以為然。

姚婉姚婉,這不是明擺着要完嗎?可見這起名字是個學問,斷斷不能草草了事。

顧溪的任務便是作為姚婉,重活她這一生。

“你這個任務有歧義的很。”顧溪用手指點着柔軟的紙面,在腦中和水鳥溝通:“讓姚婉獲得幸福的人生……可千人千面,爾之□□彼之蜜糖,這幸福一生可有個界定?”

水鳥:“……啊這……可能是叫姚婉成為武林盟主,從此仗劍天涯,那便是幸福的一生了吧!”

“……你們系統都像你這般敷衍又業餘嗎?”顧溪瞪大着眼睛,有些難以置信水鳥剛才的話。

“你可以給我起外號,但是你要是質疑我的專業素養,那就不行了!”水鳥的聲音聽起來不像平時一般那麽空靈,尖細的嗓音雖不好聽,但是卻多了幾分真實感:“哼,告訴你也無妨,我們每個系統手中都有一個法器,最後就是由它給你打的數值來判斷你的任務成功與否。”

“還有這一說?”顧溪頭一次聽說還有這麽個新鮮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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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陋寡聞了有緣人!十分為滿,過了六分便是合格,但若是想取得信物,要達到七分才行的!”

“那我要是沒拿到信物或者沒合格呢?”

“……”又是短暫的沉默,顧溪猜想水鳥可能是還沒畢業的實習系統,或者他也可能是他們那一批系統裏最差的一個,一問三不知的很。

“咳嗯!這個便不是有緣人你該關心的事了。我們系統專業的很,自有安排。”

對此顧溪完全不信,但是表面上卻還要裝出十分信服,累人得很:“水鳥不妨将那法器拿出來叫我瞧瞧,也省得我總是猶猶豫豫,于任務不利。”

想來那水鳥系統不光是個半吊子,還是個二愣子。被顧溪輕輕一忽悠便覺得有理,二話不說便将那法器憑空放入顧溪的手中。

顧溪左右看看,那法器握在手裏輕輕小小的,被做成了圓形羅盤的樣子。圓形底盤的下半部分雕刻着“司命星君暨洪爐仙人追求卓越自由幸福神仙生活俱樂部”幾個字,上半部分被做成了一個扇形的刻度表,有個小小的金屬指針懸空落在其上,此時指針正穩穩的指向“零”。

那一瞬間也不知顧溪怎麽想的,她一邊用手指無意識的摩擦着羅盤上那幾個神秘高深的字,一邊沖着它念叨了一句話:“給姚婉換個如意郎君怎樣?”

霎時一陣亮光,光芒褪去後那指針竟落在了數字“一”上,直讓顧溪腦子裏的水鳥目瞪口呆,驚訝萬分。

顧溪在心底哼了哼,臉上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高深笑容。水鳥見此大為不解,纏着顧溪問:“這是怎麽回事?有緣人,你是不是知道了點什麽?快說來聽聽!”

顧溪才不理他,立刻便轉移了話題:“如此寶貝果然于任務有大用處,專業負責的優秀系統水鳥君便将它交于我吧!”顧溪緊緊抓着手裏的羅盤,笑眯眯的和水鳥商量。

水鳥對此無所謂,但羅盤不可随意放置,他便在顧溪識海裏辟出了一塊地方,權當是乾坤袋了,供顧溪使用。

知道了前進的方向,顧溪便沒了起初那興奮熱絡勁兒。一個翻身窩進了柔軟的床鋪裏,竟然是在這白天便要去會周公了。

水鳥大為不解。面對水鳥的質疑,顧溪只是在被子裏蠕動了一下,懶洋洋的道:“如意郎君哪裏好找?待我好好休息,養足精神,定能将這任務一舉拿下。”說完便單方面封鎖了水鳥出聲的通道。

自從水鳥在她的識海中做了個乾坤袋後,就變相說明了他正在她的識海中。用靈力封住識海裏的聲音還不簡單嗎?顧溪伴着得意洋洋的心情,睡的心安又理得。

好好在床上放松了身心的顧溪開始不滿足于窩在一方小小的院子裏。

這個世界與顧溪所在的全民修仙的世界差不多,但是對一衆官家小姐們,在她們的行為舉止上還是有頗多說法的。

顧溪向來不恥那些咬文嚼字說着“女子無才便是德”,致力于培養“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菟絲花的“假聖人”。

不要說這裏只不過是個任務世界,顧溪覺得就算是自己真的永遠變成這個世界的人,她也不會就那樣循規蹈矩自暴自棄的變成男人們手中連靈魂都漸漸被消磨掉的花瓶。

不過也幸虧姚婉的生活與大多數的閨閣小姐無甚不同,每天不是繡花就是寫字,将《女則》《女訓》裏的要求一絲不茍的踐行。

規律的閨秀生活叫顧溪完美的鑽了空子。她一邊威脅着哭哭啼啼的小丫頭在房裏假扮自己,一邊整理好一身清隽廣袖的男子裝束,對鏡子裏自己風流少年郎的形象很是滿意。

臨出門前顧溪随手順了把折扇,輕而易舉的躲過府裏的下人們,奔向叫人眼花缭亂的都城街市。

富庶的齊國都城自然是人聲鼎沸,商鋪琳琅。無論是街邊小攤還是巍峨商鋪,無論是走卒腳夫還是市井仆婦;亦或只是遠處的力士一聲嘯,眼前的吵吵鬧鬧,世家公子的搖頭晃腦,帷帽下的掩唇一笑,顧溪都表現出了十二分的熱情。在吃吃喝喝遍嘗美食的間隙,還不忘去做那救美不留名的濁世英豪。

長期被爹娘拘禁在山裏,如今嘗過一次自由甜頭的顧溪從此一發不可收拾,三不五時的便要出門玩耍。今天登個山,裝模作樣的與幾個公子談詞論賦,明天游個湖與畫舫藝伎高歌相和,悠哉快活。

而那帶着刻度的小羅盤,以及小羅盤背後承載着的任務卻仿佛被整日玩樂的顧溪和水鳥忘在了腦後,孤零零的躺在一方乾坤袋裏,閃爍着冷厲光芒的金屬針委委屈屈的定在刻度“一”上,再也不肯往前蠕動蠕動,哪怕只是一點點。

這日,剛給家裏長輩請安回來的顧溪看了看外面天光尚好,細軟的風輕輕的拂動着院子裏的花花葉葉,讓連續幾日被困在府裏的顧溪有些蠢蠢欲動。

說起顧溪這幾日被拘在府裏的日子,便不得不提齊國的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夫人。

這個老夫人乃是當今皇帝唯一的姑母,倍享尊榮的大長公主高河公主。這位公主中年喪夫,老年喪子,就剩下一個孫子還算争氣,年輕的小将軍寄托了高河公主全部的期待。

皇帝憐惜高河公主日子凄苦,便下了旨意,每三個月為公主舉辦一場宴會,便邀京城高門顯貴,地點就定在皇家在京城內的一處花園別館。

現今小将軍業已成年卻還未有婚配,此次宴會可以說是意義非凡。但凡在京城露的了臉,說得上話的都削尖腦袋的往宴會裏擠,然而這一切卻都與顧溪無關。

因為早在半年前,姚婉便被皇帝玩笑着許給了霍蕭。其實皇帝并未下诏為兩人賜婚,但奈何康王是個窩囊懦弱的,姚尚書又古板木讷,因此兩家不約而同的都沒有對皇帝的玩笑提出異議,這也間接造成了姚婉之後的悲劇。

顧溪翻看着記錄着姚婉一生的冊子,寥寥的幾頁紙便潦草的記述了一個豆蔻少女悲慘又短暫的一生,薄薄的紙張在風的吹拂下顯得那麽輕賤,又那麽沉重。

上輩子姚婉便是在這次的宴會上頭一次見到了霍蕭,從此驚為天人,芳心暗許,一腔柔情地等着心上人騎着高頭大馬迎自己進門。

沒想到馬也好,人也罷,最終都沒有等來,等來的只是一場陷害,兩只冷眼,和永生罵名。

顧溪可憐姚婉的故事,但是她深知自己是個什麽樣的德行,報仇之類的高難度任務她根本沒本事做到,只有逃離危險這一項她頗為擅長。

調整了一下郁悶的心情,顧溪決定在宴會前最後一次出門逛逛,用市井的精彩淘換一下自己糾結的腦漿。

“上次出去聽人說傍月樓的酒菜在京城乃一絕,咱們吃了這好多次路邊攤了,今天要不就換換口味,嘗嘗這上流社會的奢侈滋味?”顧溪摸着自己有些圓潤的光滑下巴,問着腦子裏的水鳥。

“行吧!清粥小菜也不能總吃,還是要來點硬的才夠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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