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時間回到一周前。實驗中學的考試座位是全校打亂随機排的,顧溪這次非常巧合的和梁思敏排成了前後桌。

梁思敏高二這一年的生活可以說是“豐富多彩”,安乖将“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宗旨踐行的十分徹底,梁思敏也在安乖這樣無間斷的瀉藥報複下,生活的越發艱難。

開始時她也想過抓安乖的小辮子,但無論是監控還是蹲點,由始至終也沒叫她搞清楚,那些瀉藥是用什麽方法叫她吃進肚子裏的。

一年,兩個學期,八個月。梁思敏在安乖的報複下徹底失去了和她争鬥的勇氣,每天提心吊膽的提防所有的吃喝用品,成績也跟着一落千丈。

沒有好成績還拿什麽在班裏立足呢?顧溪冷眼旁觀梁思敏身邊的朋友一個接一個,被她的敏感和懷疑吓走趕跑,看着梁思敏由于越發不濟的分數被一些踩高捧低的牆頭草擠兌,不舒服的別開眼,索性眼不見心不煩。

考試鈴響,一科又一科的試卷流水一樣在考生面前落下,又被監考老師收走。連續兩年的磨練終于叫顧溪在面對這樣的考試時也游刃有餘了起來,只是坐在她後面的梁思敏就過得沒那麽順心了。

物理一向是大多數高中生心裏的難題,梁思敏緊捏着手中的筆,餘光看着周圍同學的奮筆疾書,漸漸捏出了一手的冷汗。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她終于還是咬了咬牙,趁老師不注意,将心思打在了坐在前面的顧溪身上。

被堅硬的筆尖戳了一下,緊接着顧溪便感到腳下滾來一個東西,輕輕碰了她的鞋一下。

顧溪不着痕跡的往地上一看,果然是一團被揉在一起的紙巾。

一想到後面的梁思敏這一年來的情況,顧溪也不覺得驚訝。她收回心思,沒有理會腳邊的紙團,繼續專心做着自己的卷子。

為期兩天的考試在最後一科英語後落下了句點。早就把物理考試時發生的事忘記了的顧溪裝好文具後便随着人流一起走出校門,沒注意也不在意身後梁思敏怨怒的表情。

回到放榜日,顧溪此時已然失去意識,但是她的身體卻有自己的想法,依舊直愣愣的杵在大榜前面,對周圍人的竊竊私語充耳不聞。

好巧不巧,梁思敏的聲音适時的從顧溪身後漸行漸近:“……她物理肯定是零分啊……我猜啊,之前她的成績肯定也是作弊來的,哪有人能那麽短時間,成績一下子就那麽好了啊?誰信啊!”

徐千看到顧溪陡然捏緊的雙拳,皺了眉頭抓住了她的手,不無擔心的看着顧溪低着頭,被短發遮擋的嚴嚴實實的臉:“嬌嬌,別沖動。”

顧溪的身體無意識的點了點頭,輕松的掙開了徐千的手,直挺挺的向梁思敏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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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溪比梁思敏高一點,當她低着頭時梁思敏只能看到顧溪尖俏的下巴。見顧溪戳在自己眼前,一聲不吭,梁思敏感到一股寒意從心底裏竄出,不由往後退了一步,強裝鎮定:“你想幹什麽?”

顧溪依舊是一動不動,一聲不吭,這叫梁思敏心下放松的同時,又生出一股對顧溪的厭惡和惡意。

梁思敏挑釁的白了顧溪一眼,聲音放大,無比張揚:“孟嬌嬌,不是我說。你要作弊怎麽就不高明一點呢,還叫老師發現了……真夠丢人的!”

雲深君聽白陽一說了顧溪成績的事,立馬趕了過來,剛好聽到梁思敏的話,皺緊眉頭語氣寒涼:“嬌嬌不可能作弊,閉上你的嘴!”

雲深君雖然不合群,但是莫名的在學生中間頗有威望。頓時很多人開始附和雲深君的話,叫梁思敏下不來臺。

梁思敏見狀,有些慌了神。她看了一眼一直默不作聲的顧溪,擡手就用力推了她一下,嘴裏嚷着:“孟嬌嬌你說話啊!是不是你作弊!”

誰知她這一下沒掌握好力道,顧溪身後又剛好是樓梯,大家便眼睜睜的看到了顧溪被梁思敏推下樓梯的情景。

縱使周圍的人已經盡力想要抓住顧溪即将滾下去的身體,但是卻誰都沒有碰到她一點。

“嬌嬌!”是雲深君,安乖,徐千的聲音,焦急的雜糅在一起。

突然,一直毫無動作的顧溪一個鯉魚打挺,翻身伸手,一把扯住了離她最近的人的衣領。那人只聽到一聲細若蚊喃的氣聲:“大力金剛。”便立馬被顧溪用力按到了身下做肉墊。

随着一連聲的“咚咚咚”,還有最後“砰”的一定音,只見顧溪已經摔下了樓梯,趴在那裏看樣子是已經昏過去了,而她的身下還壓着一個半死不活的梁思敏。

第二次游歷校醫院,和第一次沒什麽不同,只是顧溪的腦子多了點嗡嗡的聲響。

她用力空了空頭,揉着發脹的太陽穴,水鳥的聲音卻依舊精神抖擻:“頭疼?那是後遺症,過會兒就好了。看來腦子短路之後你會陷入短暫的昏迷,嗯……”

水鳥果然是最沒用的業餘系統,對什麽都一知半解。

頭疼鬧得顧溪越發想念家裏柔軟的大床,學校老師對于她被同班同學推下樓梯的情況也表示十分的同情,正好叫她請了假回家,暫且的躲避一下令人糟心的物理成績。

心安理得的窩在被子裏,顧溪心裏清楚,就算是她不在,安乖也一定會把事情處理好的,讓她了無負擔。

果然,第二天,學校便查清楚了事情的原委。官方給的說法是監考老師看到紙團落在顧溪的腳下,以為是她在作弊,所以就給她的物理判了零分。現在水落石出,重排大榜,顧溪理所應當的名列前茅。

但對于學校的說法,不光是安乖等人嗤之以鼻,連當時在周圍看戲的同學們也難以相信。果然,放假之前學校裏還流傳出了關于這件事的不同的版本。

其中有一個版本是這樣的:梁思敏想向顧溪問題,顧溪沒理她,她一氣之下拿着紙團去找了她身為年級主任的表舅。表舅主任又是個憑裙帶關系上任,幫親不幫理的主兒,所以查都沒查便給顧溪的物理上了零分。

聽着那些流言蜚語,看似身正不怕影子斜,好好坐在座位上的梁思敏實際上已經心裏氣得不行。周圍的人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離她遠去,就連外班那個一直追求她的男生現在也已移情別戀。

看着顧溪活蹦亂跳的跟着安乖徐千笑嘻嘻的走出班級,身後還有一個護花使者般的雲深君寸步不離,反觀她卻右手骨折左腿韌帶拉傷的,這種落差叫梁思敏又氣又委屈,強忍着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突然,一杯滾燙的水全數潑在了梁思敏不能動彈的左腿上,燙的她一聲凄厲的尖叫。熱水滴答滴答的,浸濕了她的校服褲子,正一滴一滴往地上掉。周圍的同學見此只是默默繼續自己的事,談天說地,對梁思敏的處境充耳不聞。

潑水的女生虛僞的用紙給梁思敏擦了擦,臉上挂着歉意又敷衍的笑:“啊抱歉!我手滑了一下,不是故意的。你可千萬別生氣,一定要原諒我啊!”

梁思敏氣恨的擡頭,在看清女生的臉的時候愣了一下。

這個女孩子原本應該很漂亮的,但是現在左臉上卻有一道又深又長,淺粉色的疤痕,看着十分猙獰。

女孩子湊近了梁思敏,壓低聲音道:“你這下可要小心點了梁思敏,尤其是要小心你這張跟我一樣漂亮的臉!”跟我一樣四個字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一般,帶着恨意。

安乖自然是知道梁思敏和那個潑水女孩之間的恩怨的,她是真的不想去管梁思敏自己犯下的那些事,但是作為班長,她還是公道的叮囑班級的同學,盡可能的制止了霸淩行為的繼續。

但是惡行一旦開始,便不是簡單一句話能阻止的。尤其是後來,一些有關梁思敏霸淩同學,錯手毀了別人的容,還有推顧溪下樓的視頻,監控錄像,語音文件開始大肆在實驗中學校友群裏流傳,更是将她的處境推上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轉眼便是高三,顧溪在自己平靜的生活裏也注意到梁思敏越發艱難的生活。沒人搭理的群體生活必然是痛苦的,顧溪也只能在心底說一句,這都是報應。

事件的發酵是因為梁思敏那位表舅被撤職。顧溪私下裏覺得,應該是學校終于意識到孟家到底是何許人家,所以在盡可能的補救。校長在全校大會上痛批林家表舅不講師德,幫助親戚陷害同學,作假作弊,隐瞞霸淩事實等。一條條,一件件,雖然沒有點名梁思敏,但是這種鈍刀割肉倒是更叫人難堪。

校長的話像是在學生中豁開了一道口子,梁思敏成了人人喊打的“人渣”。高三一班的同學在安乖的約束下倒是沒做什麽過激的事,但是惡意總是在無人在意的角落裏滋生,梁思敏終于也嘗到了,來自那些或陌生或熟悉的同學的,毫無道理的排斥和欺壓。

實驗中學旁邊有一個小公園,顧溪有時候會趁天色還早在裏面走一走。

雲深君自然是想跟顧溪重溫一下兩個人獨處的回憶,但是安乖和徐千總是做那不懂事的電燈泡,白陽一也總是沒眼色的纏着他。叫他想問問顧溪對他的想法,也一直找不到機會。

雲深君私以為這種嚴肅的事在手機裏講實在太過輕浮草率,更何況顧溪從高二期末考試之後的狀态一直都不太好,他只能又心疼又忐忑的将旖旎的心思壓下,争取不給他心裏那朵嬌弱又需要憐惜的花添麻煩。

四月份的B市已經是鳥語花香,準高考生們不是匆匆走過就是已然放棄,是以小公園裏還是能看到不少實驗中學學生的影子。

還有不到兩個月就是高考,一想當初自己和羅盤許下的任務約定,嬌弱的食人花·顧溪不免有些後悔。

要不是當初自己說,要讓孟嬌嬌考上大學,她也不用非得挺到高考那日了。

自從梁思敏的事情敗露後,羅盤的指針便一躍到了“八”上,叫這個任務的完成再也沒了懸念,現在就只是耗日子了。

正當一行五個人百無聊賴的散步時,幾聲不合時宜的悶哼,還有重物擊打□□的聲音在樹林的掩映裏傳來。

顧溪心下一驚,直覺的往聲音的方向走去,果不其然看到了幾個外校的人在群毆中間縮在地上的人。

地上的人影也很好辨認,正是最近常在風口浪尖上轉,日子過的磕磕絆絆的梁思敏。

幾個人不認識顧溪,但是卻認識絕美的雲深君和號稱難得一遇的天才的徐千。大概是知道眼前的幾個人都不好惹,所以那幾個打人的學生匆忙撿起了地上的衣服背包,罵罵咧咧的踹了梁思敏一腳,然後就走了。

地上的梁思敏,如當初那個被她毀容的女孩所說,也被人用刀将漂亮的臉深深的劃了一道。她身上的衣服已經殘破不堪,髒兮兮的挂在身上。一道血從鼻孔裏流出,眼角也被人踢裂了。

看到這種樣子的梁思敏,顧溪便能想到上一輩子的孟嬌嬌遭遇的是怎樣的對待,這也是她第一次如此直觀,如此近距離的接觸“校園霸淩”這四個字中,所蘊含着的沉甸甸的意義。

雲深君看着顧溪一下子變得不好的臉色,伸手握住了她放在身邊攥緊的手,試圖給她一些溫暖和安慰。另一邊,安乖放下了手機,拍了拍顧溪的肩膀,輕聲說:“已經聯系她父母了,也已經叫了救護車和警察,放心吧。”

顧溪點點頭,一言不發的将蜷縮在地上的梁思敏扶上了長椅,嘆了口氣扭頭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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