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回到家的顧溪沒有像往常一樣掏出作業開始寫,而是先查了查有關“校園霸淩”的新聞和網友的爆料。
平平無奇的文字透露着觸目驚心的過往,顧溪将手臂圈了起來,把頭深深的埋在其中,像一只鴕鳥一樣,以為不聽不看不想,就可以裝作一切都沒有發生的模樣。
在黑暗的房間裏,只有電腦屏幕的熒光在散發着唯一的光芒。顧溪窩在黑暗裏,将身體蜷縮在椅子上,一口一口的吐着胸腔裏的濁氣,不知道是在嘆息以前的孟嬌嬌,還是在嘆息這個“适者生存”的世界。
說什麽以一己之力去改變世界,改變人們的思想,改變制度,顧溪覺得這都是天方夜譚。但是即便如此她也不能就這樣放任這種事無休無止的進行下去,人和人之間不應該是這種惡劣又殘忍的自相殘殺。
好在孟家實力雄厚,加上安家和雲家,對于B市實驗中學這麽個高中而言,已經是很有話語權的了。
顧溪聽着校長在臺上冠冕堂皇的呼籲大家,讓霸淩遠離校園,她也只能寄希望于這冠冕堂皇的文字,希望有那麽一星半點的語言,能落入這些學生們的心裏。
在高中最後的一個多月裏,她開始有意識的阻止自己能看到的霸淩。排擠這種東西,落到兩個人身上便不再是霸淩;對于一個正艱難求存的少年少女來說,零個朋友與一人相幫,這兩者之間便已經是天壤之別。
高考來的按部就班又猝不及防。顧溪懷着緊張又興奮的心情一科一科地做着她這三年來最後的總結陳詞。
在出成績的前一天,雲深君終于再一次鼓起勇氣把她約了出來。
實驗中學旁邊的小公園依舊是安寧又美好,這段日子以來也少了許多在這裏游蕩的少男少女,類似于梁思敏所遇到的校園霸淩事件也很久都沒有被顧溪看見了。
兩個人并肩而做,樹蔭斑駁的将陽光透了進來,懶洋洋的從兩個人的頭頂灑下。不遠處的麻雀叽叽喳喳在枝頭鳴叫,肥嘟嘟的身子壓得枝條不堪重負。
突然一只手小心的探了過來,猶猶豫豫的碰了碰顧溪放在身邊的手。雲深君見她依舊凝視遠方,沒有拒絕他的試探,輕抿嘴角,萬分珍惜的将她柔軟的小手握在了掌心。
“嬌嬌……”少年的嗓音總是這樣,明明是清朗貴氣的,但是在念她的名字時總是低沉喑啞。
顧溪轉過頭,與少年四目相對。三年的時光使她抽條,身子變得越發玲珑窈窕。而原本就挺拔修長的雲深君并沒有受時光的洗禮,和她初見時一樣如月似玉,清潤溫涼。
也和她早已丢到記憶中,現在卻突然想起的那位雲相之子一樣,小心單純,內斂天真。
雲深君不好意思的和顧溪對視一眼,飛快的錯開眼睛。過了一會兒又忍不住的将視線移了回來,見她還眨巴着圓眼睛看他,便更加羞澀的躲開視線,耳朵尖連着白皙的臉,一起燒的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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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将她的手擡起,用兩只手小心又珍重的包裹起來,水漾的眸子看着自己捧着的那只細白的小手,輕輕的印下了一個吻。
雲深君低垂着頭,盯着顧溪的手,像是能在那上面看出花來一般,喉結上下滑動着,聲音有些不易察覺的顫抖:“還有一周就出成績了……我真的希望我們到時候還能在一個城市,一個學校。我還希望再之後,我們還能在一個城市,離得很近。甚至到很遠很遠之後,我希望我還能在你身邊,還能像現在這樣。”
雲深君回過頭,雙眼溫柔又莊重的看着顧溪黑白分明的圓溜溜的大眼睛,聲音漸漸變得輕松而平穩,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心裏冒出來的一般,帶着燙人的溫度:“還能像現在這樣,一回頭就能看見你,一擡手就能碰到你。耳邊是你的聲音,睜眼是你的笑容,我所看到的每一處,每一個角落,都能有你的身影。”
顧溪沒聽過情話,她只在話本上讀到過“心悅君兮君不知”這樣的酸句。即便是在現代的這三年裏,那些小說中,也都是些“我愛你我恨你”這樣直白的短句。
雲深君見顧溪愣愣的,眼睛都不會眨的模樣,露出了一個颠倒衆生的輕淺笑容,十分好說話的道:“我不急的,你叫我等多久我都不急。你可以有很多時間去思考,我都不會催你。我只是想,很想,很想很想讓你知道,我真的很喜歡你。”
說着說着,他自己先不好意思了起來,聲音越來越低,碎發掩映的耳朵越來越紅。
雲深君果然沒騙顧溪,自從那日的表白之後,他的确沒再提過這件事。只是無論是顧溪桌面的小擺件,還是碟子裏的小點心,雲深君的身影總是無處不在,時刻提醒着顧溪快點回神,給他一個回應。
一周很快就過去了,淩晨時分,孟家父母跟顧溪一起,全都圍坐在電腦前面,緊盯着不斷刷新的頁面看,叫原本胸有成竹的顧溪也難免緊張了起來。
高考的成績如約而至,孟父孟母一個心算,一個扒拉計算器,跟顧溪一起合着分數。
果然是穩穩地,能上個一流大學的成績,顧溪在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也感受到了一種沖刷在四肢百骸中的感動和滿足。
但熟悉的混沌卻不通人情世故,不想再給她回味的時間,在孟父孟母歡快的聲音中,在她未有所覺的淚水下,拼盡全力的向她席卷而來。
失去意識的最後,顧溪的眼前突然閃過一張少年的臉。那張臉是她從未見過的絕色,是只有她能見到的溫軟柔和。
顧溪有些遺憾又有些無奈,她到底還是辜負了他給她的等待和期待,那個藏在心底的回應也随着混沌的到來,成了一聲少女嘴角的嘆息。
冷硬的石板從來都不是睡覺的好地方,腰酸背痛的顧溪艱難的撐起身子,意識一時之間還難以回籠。
便利的手機果然只是特定世界的産物,顧溪手中的命簿又變成了一本輕飄飄的紙冊子。
“上個世界最後竟然到了‘九’呢!這下子你不光收獲了信物【草泥馬】,還能随機挑選兩個道具呢!”水鳥一如既往的精神抖擻,叫顧溪剛清醒過來的大腦有點一跳一跳的疼。
那邊水鳥還在腦子裏複讀機一般的問顧溪,要選什麽道具。顧溪揉了揉太陽穴,吼他:“吵死了!”
大概是因着上個世界無疾而終的朦胧愛情,顧溪此刻的心情就像個點火就着的□□桶,甚是煩躁。
蹙着眉,沒什麽好脾性的翻着手裏的冊子,顧溪決定先看看這個任務世界是怎麽個樣子的,然後再做打算看選什麽道具。
剛看了兩頁,顧溪眼睛便一亮。這個世界與她的老家修仙世界格外相像,要說不同大概就是人妖神魔混居而生了。顧溪深吸一口氣,果然是靈氣充沛,叫她覺得屁股底下的冷石板都有些好坐了起來。
心情稍微好了點,顧溪接着翻手裏的命簿。與前兩個世界沒什麽不同,這個命簿的主人公又是個絕對意義上英年早逝的可憐人。
十裏香,人如其名,乃是一種叫十裏香的植物化成的精靈。在這個世界,十裏香這種植物是一種極為特殊的存在,不光數量極度稀少,而且功效堪比所有神丹靈藥,延年益壽增長修為什麽的對這個世界的十裏香來說全都是小兒科。
也因此,這本命簿的主人公,已經化成人形的十裏香,注定了她不得善終的結局。
原本作為所有神仙裏最能打的萬海上神的徒弟,十裏香的本體哪怕對衆多修仙之人再有誘惑力,天上地下的諸多生靈也不敢動她半根汗毛。但事有萬一,一個實力與萬海上神不相上下的大魔橫空出世。
大魔為了使自己的修為更進一步,在嘗試了無數辦法都毫無作用之後,終于把心思打到了十裏香身上。
□□凡胎的人類尚且命如紙薄,更何況這一株被世人争先恐後據為己有的花呢?修為尚淺的十裏香最終也沒等來她的師父,只等來了大魔的煉丹爐,最終化作命簿上的一段泛黃的紅塵往事。
顧溪看完後突然感覺遍體生涼。好歹在之前的任務世界裏,她所遭遇的對手還是同一種族,這回不光是種族不同,她甚至還是人家眼裏的美食。
棘手,棘手的很吶!
顧溪現在正在一個冰冷的山洞裏,按照命簿所說,在兩個半月後她就會被那個大魔劫走,最後化作人家丹爐裏的一撮香灰。
顧溪打了個哆嗦,趕緊招呼水鳥,她要好好選一選道具,為保住自己脆弱的小命鬥争到底。
聽水鳥激動的聲音,顧溪原本還以為有好多道具供她選,結果水鳥凝出的結界上只可憐巴巴的顯出了三個道具的影子,好不寒酸。
三選二,顧溪思來想去舍棄了一個名叫【裝瘋賣傻】的道具,雖然剩下兩個的名字看起來也很不靠譜。
“【見縫插針】是一次性道具,不過說實在的倒是蠻實用的,我看看嗷——”水鳥像是在翻找什麽,顧溪早就知道他的半吊子,倒也不催他。
“哦哦!這兒呢!【見縫插針】乃一次性道具,有緣人可以在任意任務世界的任意任務時間使用它。功能……【見縫插針】可以修改一次時間,有緣人可以根據需要,自行延長或者縮短此此刻距離某一事件的發生時間。延長或者縮短的時間随有緣人的需要而定。”
顧溪點點頭,的确是有用。現在她只要一想,還有不到三個月她就要被放進丹爐裏燒化了,寒氣就從腳底板一直沖上天靈蓋。如果可以延長時間,那好歹她還能在這段多出來的時間裏緩沖緩沖,安排一下,就算最後還是難逃一死,那也別讓自己死的太慘不是?
此時此刻顧溪終于有些後悔了——早知如此她也跟着爹娘好好修行,也不至于到現在性命垂危束手無策的強。
“用了吧!延長時間,延長三……不!十年!”顧溪大手一揮,下定決心要在這段日子裏跟着萬海上神好好學習,争取等落到大魔手中之後能多拖一段時間,趕得及救援。
“好,我給你激活一下,十年……”誰知水鳥突然,“啊”了一聲,帶給了顧溪一個驚天霹靂:“不好了顧溪,我剛才沒看見備注,備注說最多只能延長三年……”
三年,又是三年。顧溪氣恨的錘了一下頭,指望能通過這種方式給在她識海內的水鳥以致命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