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瞿澤時他哥瞿喬泯跟瞿澤時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他比瞿澤時大五歲,經歷過父母最不堪的那段時間,性格很內斂沉默。

他也比瞿澤時努力多了,大學畢業之後就去了國外留學,十幾年的時間他忙于學業跟瞿澤時交流不多,但對瞿澤時一直都挺好,沒少勸瞿澤時努力讀書多想将來,零花錢也沒少給。

他本來在國外的工作不錯,但他媽和他女朋友家裏同時出事,身為長子和男友,他義無反顧地回來了。

瞿澤時他媽是再婚後的兒子和她都得了癌症要治療,家裏的房子車子都賣了,治療費是個無底洞,而他女友家是妹妹被貨車撞了高位截癱,貨車司機當場死亡,家裏又太窮根本拿不出錢,為了治療他女友家那個小康家庭的家底也負荷不了,兩邊都是要錢才能解決的事,瞿喬泯又跟瞿南關系一直不好,他心氣又高,自大學就沒要過瞿南的錢,他回來沒半年身上的積蓄就沒了,瞿澤時看在眼裏,就逼着他爸去給他哥服輸低頭,把他哥哄了回來,瞿喬泯得了家裏的支援,情況這才好了一點。

瞿澤時跟他親媽的關系可以說是沒關系,他幾個月大的時候他媽就跟他爸離婚了,沒兩年他媽再婚又有了兒女,顧不上他,兩個人很難得幾年才見一面,他也對她陌生得很。他媽可能也是知道跟他之間太陌生了,加之這些年她沒管過他,但她一直跟省事又有出息的大兒子在聯系,可能就是對他沒感情,也沒覺得他會幫上什麽忙,全然把他當陌生人忽略了,出事了也沒找過他,瞿澤時還是從他哥嘴裏知道她家出事的,要錢不少,她不找他,按瞿澤時的脾氣也不可能主動找她,但他跟瞿喬泯親,看不下去他哥才二十多歲過得跟個苦逼一樣,趁他爸很想攀上李長光這條大腿救快要倒閉的酒廠的時候,他琢磨了一晚,就很幹脆地把自己賣了,把瞿家的局勢定了。

賣了也就賣了,他跟李長光過得也跟他沒賣之前一樣,比起他還自覺賣了個好價錢,李長光都沒拿這當回事,從不提起,連教訓他無法的時候都不拿這個來要挾他,但他那沒用的老爸可是越老越長出息了,喝多了在他哥面前忏悔的時候把這事給吐出來了,瞿澤時記得那天晚上他哥給他打電話的時候聲音都是抖的,帶着哭音。

瞿家的關系不太好,瞿南的第二個妻子也是個能耐人,嫁進來本來說是跟當時在世的瞿爺爺發誓說不生孩子,會好好對瞿家兩兄弟。但也沒幾年,等老爺子前腳一死,後腳她就連生了四個,直生到第四個是兒子才打止,而這段時間那個家裏也容不下瞿澤時,瞿澤時也不跟他爸一家住了,那時候他剛好要上高中,他就搬到了老爺子留給他們兄弟倆的大屋住,過年才去瞿南家裏住幾天。

瞿喬泯沒想過回瞿家,後來瞿南頻頻在他面前出現幫他,父子倆關系才好起來,他才回了瞿家酒廠,帶着酒廠改革。

瞿喬泯一直以為老子是真想把酒廠傳給他,哪想這是弟弟賣了自個兒他才得了酒廠,他心氣本來就高,一知道事實,這天頓時就塌了。

他知道的時間不長,也就不到一個月,他因為酒廠那邊出新酒脫不開身,就一直沒上京,今天打電話來,也是告訴瞿澤時新酒出的口感非常好,這是他經手的技術,他會多找幾個人談談,把賣股份的價格再擡上去一點。

瞿澤時聽他在那邊說了一堆,他哥車轱辘來車轱辘去,說的都是肯定會賣個好價錢之類的話。

瞿喬泯說完,聽他不吭聲,在那邊啞着嗓子說:“小時,你覺得哥哥說得對不對?”

瞿澤時有點不太明白,他跟他哥同父同母,怎麽就沒有一點相同的地方?

他哥在乎的,他從來不在乎,而他不在乎的那些事情,他哥會當成天大的壓力對待,把有的沒的壓力都往自個兒身上扛,活了快三十年了,瞿澤時都懷疑他有沒有輕松過一天。

“哥,”瞿澤時聽他哥說了一堆,手都舉累了,把手機放一邊開了免提,清了清喉嚨跟他哥盡量委婉地說,“爸有沒有跟你說,之前他負債的事?”

瞿喬泯在那邊沉默了十幾秒,才說:“我問過。”

“他怎麽說的?”

瞿喬泯又沉默了幾秒,才說:“說是幾百萬。”

瞿澤時好笑,也笑了出來,嘲笑他老子:“得,老瞿這說瞎話的本事不錯。那你信嗎?”

“不信。”瞿喬泯的聲音很陰郁。

“我說了你別拿刀去砍他啊,他欠了上億的賭債,把咱們酒廠在外面抵了至少四輪,加上酒廠這些年的虧損,你現在就是把酒廠賣了,頂多是平了他那些年的虧損,但你現在賣的這個咱們家酒廠,是注資幾億後才得回來的新廠,你說賣了,行,那我問你,你說咱們得把酒廠賣幾輪,才夠上還李家的?”

賣上十輪都不夠。

那邊沒出聲,說完現實殘酷的,瞿澤時就開始說別的,“再說,我也不光是為你,酒廠當初是爺爺想留給我們的,我吧,這些年沒少花家裏的,把爺爺給我們留的那兩份早花完了,你就當你現在手裏拿的是我還的你的那份,你不要瞿南給你的東西,那爺爺給你的,你拿着不為過吧?”

瞿喬泯又是沉默了幾秒,才在那邊難過地道:“不是這樣算的。”

瞿澤時都不知道跟他說什麽好了,他跟他哥交流不多,他哥書呆子,學霸,他吧,好玩又學渣,兩兄弟打電話也不過是說說近況,他再聽他哥叮囑他幾句,他性子又獨,從來沒跟他哥交過什麽心,更別說安慰他哥了。

他看他哥還說賣酒廠還錢的事,開口朝一直坐着不動的管家問:“我哥給李長光打電話了?”

他哥那天說要跟李長光好好談談,瞿澤時當時想睡覺,就禍水東引,給了他李長光的電話,并給當時在國外的李長光打了電話讓李長光把他哥解決掉。

結果老王八根本沒當回事,他哥安靜沒半個月,又打過來了。

管家笑呵呵地說:“打了。”

“接了沒?”

“你說讓接,肯定接了。”管家肯定地說。

“說上話了?”

管家笑。

瞿澤時抄起手邊桌上的書就砸他,“說話。”

管家都五十多歲的人了,身手還是不錯,很果斷地把書接了,還拍了拍書,“這不,大爺忙嘛,天天開會,那天接了電話,本來是要跟你哥說話的,但你哥說一句沒一句的,他就把電話擱一旁了。”

“是說了,還是沒說?”瞿澤時又抄了本砸他。

“沒。”管家這次很痛快地答了,“你哥說話有點欠妥,先生客氣地把手機擱一旁了。”

至少,他從來沒聽過人威脅他老板說要曝光他,讓公衆知道他們家有多腐敗沒有道德。

說實話,這要不是瞿澤時他親哥,管家都覺得這是哪門子裏崩出來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

瞿澤時這個當小少爺的,在家裏作威作福的,自一開始都沒這麽天真過。

“說什麽了?”

管家把瞿喬泯那天的話重複了一遍,說完朝手機又道了一句:“瞿喬泯先生,我沒複述錯吧?”

說完他又朝瞿澤時道:“老裘那肥下巴當時都差點抖下來了,瞧把他吓得。”

瞿澤時瞥了他一眼,對着手機說:“哥,你忙完出新酒的事就上來,我們哥倆聚一聚。”

說完又接道:“爸的事你既然知道了,那你就管着點,威脅也好,吓唬也好,別讓他去賭了,酒廠你也盡量全部握到手裏,別便宜了別人,這可是你親弟弟的賣身錢。”

管家一聽這話,毫不猶豫地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瞿喬泯在那邊心裏又被當面捅了一刀,都不知道說什麽好。

“還有事沒?沒了我挂了。”瞿澤時又道。

“沒。”瞿喬泯很不容易地擠出了一個字來。

瞿澤時很幹脆就把手機挂斷了,這下,一點睡意都沒有了。

管家也站了起來要走,聽藥老氣呼呼地說:“你看看他是怎麽說話的,不像樣。”

“早晚收拾你。”瞿澤時也撐着椅子站了起來,獨着腳就往裏蹦。

“你幹嘛?”管家趕緊去扶他。

瞿澤時甩開他的手,“找老王八算帳,操,怎麽辦的事!”

老王八正帶着秘書和助理團從書房出來,腳一踩進前廳,就聽小王八嚷嚷着要找他算帳,當下眉一挑,轉身朝小王八看來。

小王八一看到他,跳着腳也跟飛一般往他沖來了,他身後的夕陽在他身後鋪成了一片金光的光芒,讓嚣張的人剎那火光四射得刺眼至極,在李長光身後的人怕燒傷眼,甚至閉了閉眼睛。

李長光卻笑了起來,朝蹦跳着向他而來的人張開了雙手。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