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新年

雷雷計謀都想好了,一套一套的,只是沒想到一張口要紅包顧航就答應了,為此還覺得很沒有成就感,連展示自己口才的機會都沒有。

劉冬梅熬好銀耳羹的時候已經七點多了,在砂鍋裏炖了一個多小時,香薷可口。顧航很熱情的幫着她從火上端鍋,聽見大街上的汽車聲還推着劉冬梅出去接顧偉國。粥本來就不多,顧航三兩勺都給灌到了保溫杯裏,藏到背包裏才把剩下的盛了兩個半碗端了一碗給雷雷。

雷雷正抱着專屬小箱子數彈珠,瞟了一眼問:“怎麽就半碗?我一會兒去撈蓮子吃。”

顧航攪着碗裏的,嘗了一口覺得真心不錯。想着這是事兒後補品,臉上的笑意就盛不住似的往外冒。

顧偉國喝了點酒,進門的時候臉上還有點紅熱。

“爸,開車不喝酒喝酒不開車。”

“嘿嘿,知道,我心裏有數。”顧偉國扶着門脫鞋換拖鞋,笑呵呵的說:“還是我兒子懂事,老趙家那個,和咱們航一樣大,還是個吃屎孩。正吃飯呢就問他爸要錢,不給了就甩臉子。和一群盲流攪合在一起。”

顧航聽出來,這是真有點高了。劉冬梅站在洗手間門口,準頭很好的将一條濕毛巾啪在他臉上,開始往外端菜準備吃飯。

“今晚啥湯?”顧偉國擦着臉看看顧航手裏的碗問劉冬梅。

“小米湯。”

“我吃這個。”顧偉國指指顧航手裏的碗。

雷雷終于數完了彈珠,扣好箱子把自己的半碗撈過去沖劉冬梅喊:“媽,給我撈點蓮子。”

劉冬梅出來拿了雷雷的碗進去,不一會兒就傳了聲音出來。

“我做了一砂鍋呢,咋的都沒了?”

劉冬梅端着雷雷那半碗出來問顧航:“粥呢?”

“都吃了,統共才三碗,你水放少了。”顧航往沙發上一陷揉揉肚子說:“媽你手藝長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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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吧。”劉冬梅美滋滋的,“我故意少放了點水,熬黏糊了才好喝。我正琢磨熬鹹肉粥呢,聽人說鹹粥也好喝。”

雷雷拿眼神直刺顧航,為了過年的紅包強壓下不滿,和劉冬梅說好了明天專門給自己熬一鍋才作罷。

顧偉國帶着抱怨說劉冬梅:“好不容易一家人聚齊了,也不知道多炖點。”

顧航挺羞愧。

像顧航家裏,每次過年必定是要從裏到外穿一身新的,衣服劉冬梅也早就準備好了,趁着三個男人吃飯抱出來給他們看,要是不滿意回頭再換。顧偉國的是一件大毛領深灰呢子大衣,沒什麽型,但只看那毛領就知道夠貴的。劉冬梅順便炫了炫給自己挑的黑白格子呢子大衣,七分袖帶着點兒皮草袖口。劉冬梅沒買眼下時興的亮面防水布棉服,讓顧航不得不佩服自己的媽還是有幾分眼光的。

雷雷早就和劉冬梅說過要什麽,對自己那件帽子夠大的毛絨內膽棉服很滿意。顧航冬天不喜歡穿了秋衣再穿緊身毛衣,從來都是一件保暖內衣加外套,因此他的還是一件羽絨服,不是現在多數人穿的那種腰部一條系帶到腿彎的胖大鴨鴨羽絨服,當然還是擺脫不了臃腫。不過比起他身上那件白色的單線壓痕羽絨服,看着已經輕巧許多,有點茄克衫的款式,很厚重偏暗的橙黃色。

“怎麽樣?”劉冬梅炫耀,“咱們店裏進的新貨,買得起的人可不多。”

“很貴?”

“那是,不然咋讓我帥兒子穿。”挂店裏賣六百九,基本沒什麽人去碰,劉冬梅也不過是給兒子買衣服順帶批回來幾件。泓學服裝城針對的多半還是進城購物的客流,裏面的衣服相對來說還是很平價的。

顧航皺皺眉頭問:“店裏什麽時候關門?”

“到十點,不滿意?”

“不是。”顧航扒拉兩口蒜薹炒肉,“說好了帶衛東他們買衣服,差點忘了。”

顧航起身往樓上跑,劉冬梅忙說:“三十才關門,明天不也一樣?”

顧航背上背包扣上帽子手套說:“我明天還帶雷雷去買炮呢,晚上正好,人少。”

剩下三口人還沒反應過來呢,顧航已經騎着那輛“愛情牌”走了。

雷雷刮刮碗底,舔了舔勺子沖着院子裏樂:“我哥咋這麽好嗫,嘿嘿,還給我買炮,我要十五盒小蜜蜂。”

葉家比葉川想象的還要詭異,一進家門并不怎麽親的弟弟就貼上來了。等葉川進了曾經的房間時葉帆趕緊關了門,壓低聲音說:“哥,咱爸要給咱找後媽了。”

葉川雙眼習慣性的快速眨了眨,大腦回路根本就沒有接上。葉帆見他沒什麽反應,不陰不陽的說:“等有了後媽,肯定不讓你回家。我才不怕,反正咱爸和我親。”

葉川看看屋子裏那張小床轉身出門,看見圍着圍裙從後面小廚房出來的女人大腦才有那麽點明白。只那麽一瞬,葉川是憤怒的,以至于這個略顯臃腫的婦女和他打招呼的時候眼神還是冷厲的。在葉川眼中媽媽就是女神,漂亮溫柔,即使長大後知道自己不是葉耀堂的親兒子,也覺得爸媽之間是有愛情的。最起碼那張供桌一直都在,逢年過節葉耀堂都會擺些貢品。他不允許家裏自己存在的痕跡漸漸消失的情況下媽媽的存在過的痕跡也被抹殺掉。

“咋的了?咋這個眼神兒?”王蘭香男人幾年前就出意外死了,鄉下這種情況,沒有離婚也能再嫁,和葉耀堂也算是家裏人給介紹的。雖然葉耀堂是窮了點,但畢竟算是在城裏落了戶口,說好了往前就把房子給翻新了。雖然男方有兩個兒子,但是暗地裏也聽說當年桂香是帶懷兒嫁給葉耀堂的,大兒子既然不是親生的,将來也不用負擔,王蘭香自己也帶着一個女娃,再嫁好人家難,覺得能把孩子帶城裏來也不錯。過日子麽,就是倆人湊合,只是看着兩個兒子都不是很歡迎的模樣。

“你爸出門了。”王蘭香招呼抓着一把碎方便面正在吃的女兒陳培靜,“這是你大哥,叫哥。”

小姑娘也才八九歲的樣子,紮着兩個毛毛的黃辮子,腮幫上還沾着辣椒面,瞪着眼睛好奇地打量葉川,王蘭香拽了她一下才叫了一聲哥。

葉川推開王蘭香去廚房旁邊拐角的小木桌旁,沒找到媽媽的遺像,再繞回來眼睛都有些紅了。

“我媽照片呢?”

王蘭香也是個潑辣的主,見好聲好氣的不行,葉川就長的沒什麽威脅,也跟着繃了臉說:“我怎麽知道,問你爸去。”

說話間葉耀堂已經提着一條豬肉進來了,王蘭香從鼻孔嗤了一聲說:“葉耀堂,你大兒子挺厲害啊,一進門就開始擺臉子。”

葉耀堂開沒開口,葉川已經推了故意扛過來的王蘭香一把,吼道:“我問你我媽照片呢!”

“怎麽說話的,學校老師就這麽教你的?”葉耀堂也火了。拉扯兩個兒子并不容易,雖然他承認對大兒子不用心,還是自覺的沒虧着他。兒子畢竟不貼心,他也覺得本家的人說的有道理,該找個人過日子了。

葉川咬着嘴唇推開葉耀堂沖進他房間,裏面已經堆了些王蘭香的東西。葉川大力拉開抽屜,找不到也不合上,踮着腳去搬箱子。葉耀堂追進來拉着他就是一巴掌,罵道:“你作死呢,一回家就發瘋。”

“我媽照片呢!”葉川梗着脖子,眼睛瞪得溜圓,聲音都是惡狠狠的。

“死了的人了,你是不是不想過年了!”

“你憑什麽把我媽照片放起來!”葉川扯着嗓子喊。

葉耀堂氣的手發抖,順手抄起腰帶就抽了過去。葉川也不躲,就站在哪兒吼:“你憑什麽拿我媽照片,你憑什麽!”

葉耀堂像大多數九十年代生活在底層的父親一樣,秉承棍棒低下出孝子,秉承父權不容侵犯,總之在葉川趴在他拿着腰帶的胳膊上狠咬了一口後鞭打就升了級。

王蘭香本來也只是想讓葉耀堂教訓一下,眼看着葉川被捆着雙手吊到梁上才有點慌了,忙過去攔着說:“不就是一張遺像嗎,給他就給他吧。”

“老子砸了!”葉耀堂氣罵。

葉川尖叫一聲踢過去,正中葉耀堂胸口,又一輪抽打雨點一樣落了下來。葉川騰空吊着,胳膊因掙紮斷了一樣的疼,雙手血流不暢都開始犯了紫色。葉耀堂見打不改,扔了腰帶坐在門檻上抽悶煙。平時很橫的葉帆早就鑽進了自己房間躲着了,王蘭香墊着小凳子把人放下來,氣道:“這不過年呢麽,也就暫時收起來了。擱哪兒那也是你媽呀,和你爸較什麽勁吶。”

葉川坐在地上抽噎,葉耀堂就坐在門口抽煙。葉耀堂沒想到平時連大聲說話都不會的兒子竟然敢和他動手,心裏的憤怒勁兒過去,留下的都是說不出的憋悶。

外面天已經黑了,王蘭香扯了一把縮在門後的陳培靜進去端飯,喊了葉耀堂一聲說:“大過年的,趕緊吃飯吧。葉帆,趕緊出來吃飯。”

女人,成功的扮演一家女主人的角色是天性,雖然剛經歷了剛才一場戰争,王蘭香還是很快的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麻利的收拾桌椅擺飯。

葉帆輕手輕腳的出來,瞄了眼另一間坐在地上的葉川,摸摸鼻子去了桌子邊。

“行了,快過來吃飯?”王蘭香喊葉耀堂。

葉耀堂吐口悶氣坐到桌子邊,王蘭香要去喊屋子裏的葉川,被葉耀堂喝住,“別管他,餓死正好。”

“你也是,和孩子置啥氣。”雖這麽說,但也沒有進去喊葉川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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