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北堂奕一直在等着北堂澈。
自從上次打完架以後,他便一直期待着下一次兩個人又會有什麽樣的交手。只是沒想到,這日子已經過去了月餘卻依舊安穩如常,既沒有假傳他人口信溜他去城外南山頂着日頭白繞一晌午,也沒有那出塵脫俗的世外高人再次翩然而至。
心情從期待化作失落,又從失落中生出幾分燥意,這都快要入秋了,清心蓮子飲也喝了好幾天了,怎麽心裏這火還是下不去呢?
北堂奕在家裏燥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那邊的家裏人也跟着納悶。
南義王妃侍弄着屋子裏的杜鵑花不停的琢磨着,“要說是到歲數了吧,身邊也給留了幾個模樣好的伺候着,就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回來省親的惠郡主哄着搖籃裏的小女兒,笑了一下。
“要不就是看不上?莫不是還害羞呢吧,這孩子從小就那樣,見了生人都不愛言語…”
惠郡主伸手接過丫鬟手裏端着的茶,又笑了一下,還是沒說話。
遙想前幾日在城東文寶齋,惠郡主領着丫鬟剛打門裏出來,迎面就碰見了剛要進門的世子澈。
“慧姐姐什麽時候回來的?也沒叫人告訴我一聲。”
北堂澈笑着站到惠郡主面前,一見到從小就認識的姐姐,滿眼的乖順可愛,語氣也多了幾分黏喏。
“告訴你能怎麽樣,礙着你那小對頭在那戳着,你還能親自去我府上看我不成?”
慧郡主笑着點了北堂澈的額頭一下,“真是越發俊秀了,你父母都好?望美可好?”
“都好,姐姐出嫁以後就随夫君去西域辦事了,臨走前還打聽慧姐姐回來了沒有,說是想你呢。”
北堂澈不好意思的嘟了一下嘴,有段日子沒見着那個家夥了,今天乍這麽一提起來心裏還咯噔一下,有點不是滋味。
兩個人又閑話家常了一會,臨走之際,北堂澈眼睛一亮,想了個折中的好主意,“這陣子梨園來了個當紅的戲班,有位名角兒,我去了好幾次,還不錯!我知道慧姐姐也喜歡聽戲,回頭跟我一起去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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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郡主抿嘴笑笑,“成呀!”
那笑起來的樣子跟某個人看起來如出一轍,弄得北堂澈腦子裏又是一陣恍惚,于是也不自覺的就跟着笑了。
再于是就有了這一日,坐在庭院裏乘涼的惠郡主瞟了瞟趴在石桌上百無聊賴、悶聲悶氣不知道在琢磨些什麽的北堂奕,忽然就冒出來一句,
“聽說梨園新來了個戲班子,青衣唱的不錯。”
“姐姐喜歡的話,就包了場去看便是。”
北堂奕托着下巴換了個姿勢繼續若有所思。
“恩…你不去?”
“我對那些一向不感興趣,姐姐知道的。”
“哦…既然這樣那我自己去吧,只是聽說世子澈挺中意的,最近一直泡在那裏,想必是不俗。”
“什麽?”
北堂奕擡起頭,眼睛終于有點神采了,但是轉臉又馬上變作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切...提他做什麽,煩。”
惠郡主也沒搭話,只是自顧自的托起茶喝了一口。
沒過一會,身上跟長虱子了似得北堂奕便坐不住了。
“哎,太熱了,我出去逛逛,姐姐也回屋裏歇會去吧。”
惠郡主放下茶杯,看着頂着日頭匆匆離去的弟弟悠哉哉的搖了搖手中的纨扇,嗨喲,這麽熱的天,還要出去逛逛啊...
後來北堂奕終于又見到了想要見到的人。
管弦絲竹之聲遠遠飄來,就着這調子上了亭臺倚在欄邊向下望去,盈盈水榭中央的戲臺前那一席賓客,當中坐着的不正是那個溫潤如玉的北堂澈麽?
“但凡小世子差人來說句話,也萬萬不敢再應別的客人,只是實在不巧今夜這園子都被北境王家的小世子包了,這也就是世子您吧,要不都不應該再讓別人進來的,”梨園的主人一陣舉手作揖,“要不世子改日再來?小的一定早早準備好一切恭候大駕。”
“我說你什麽時候喜歡聽戲了?”與北堂奕同來常風也扶着欄杆向下面的戲臺上望着,瞟到了北堂澈身邊的一個身影,眼神有點飄忽不定的,“我看咱改日再說吧,這裏黑漆馬虎的,下面還坐着那位小爺,你倆不是見着就打麽?跟子充我們去眠月樓多好,今天小爺請客,叫詩詩姑娘作陪怎麽樣?”
可是北堂奕頭都沒擡,只眼巴巴的盯着下面的戲臺子不說話。
又過了半晌,常小公子實在是站不住了,手裏的扇子收了又放、放了又收的。
耐不住他在耳邊煩着,北堂奕終于開了口,“你們先去,我聽完這出就去找你們。”
“那可說好了。”
常風得了話趕緊閃人下了亭臺。
然而等到常小公子走遠了,北堂奕卻招來下人要了一壺酒,看樣子是一點離去的意思都沒有。
剛聽說北堂澈最近一直在此作樂時心裏的氣就不打一處來,也說不上為什麽,就是有一種被“放了鴿子”的感覺,感情這些日子以來都見不到人影呢,原來是在這裏尋到新樂趣了。
于是憤憤的就叫了好友踩了點兒的過來,聽那園主提到北堂澈時心裏還尋思着,為的就是趕上他包場子小爺才要過來砸呢。
目光又在臺上唱青衣的那個角兒身上來來回回走了一遭,無非就是個戲子,怎麽就看不出有哪裏好的?
心裏原本是裝着一肚子說不清道不明的氣的,卻不想興致勃勃的踏上這亭臺看到那心心念念的身影時,心裏的怒意一下子就散了大半,只覺得滿心滿眼都是那人笑盈盈的樣子,竟然還多出幾分趣意。
直到臺上那出戲都唱完了,一壺酒也見底了,竟也一點離去的念頭都沒有,就想這麽一直看着。
臺上的戲子得了賞,去了後臺卸了妝又繞到客席敬酒。
在座的人不多,也就五六位,都不是生面孔,無非就是平時與北堂澈交好的那幾個,坐在身邊的又是那個看了就不爽的袁琦,兩個人有說有笑的更是惹的北堂奕一陣白眼。
等到這酒敬到北堂澈面前了,如何也推脫不得,那人只好連着喝了幾杯。
北堂澈從小就不勝酒力的,怎麽今日這麽豪氣了起來?
北堂奕這邊離下面有些距離,北堂澈背過身去也瞧不見他的臉色,只能隐約的聽見那邊笑着鬧着,不一會就傳出了一個熟悉的清麗嗓音幹脆說道,“我也會!”
于是就看着小家夥晃晃悠悠的由人引着離開了水榭,北堂奕心下一凜,有些不安了起來,這是要去哪兒?
可是又過了一會,戲臺上晃晃悠悠的走上去個身影,仔細望去,不是北堂澈還能是哪個?
北堂奕驚訝的瞪大雙眼,這人怎麽這麽能鬧呢,真是喝多了。
月色溫柔,燈火閃爍。
臉上既沒上戲妝、頭上也沒梳發髻,散下來的青絲只由一條青色的帶子松松散散的束着。世子澈好模樣,只随意披上了一襲青衣,借着醉意踏着蓮步徐徐而來,繞到臺中央一個輕盈的轉身,接着撩起水袖半遮着面又亮了個相,別說,還真有那麽點意思。
衆人均是一愣,随後反應過來便捧着叫好,任誰都有點被驚豔到的感覺。
而北堂澈也恢複了常态站在臺子上捂着嘴頑皮的笑着...
只是遠處亭臺上那藏在夜色裏的北堂奕直直的看着臺上的北堂澈,半晌都沒移得開眼睛。
拳頭攥的緊緊的、心裏跳的急急的、渾身上下又變得燥燥的。
耳邊突然回蕩起一個稚嫩的童音,“等到我以後長大了,你給我當王妃好不好?”
“好不好?”
那時年僅八歲的北堂奕看着世子澈手腕上的那個嵌着玉的镯子,滿臉的苦大仇深。
日子太久了原本都記不清當時年幼的自己在心裏想着些什麽了,可是如今這一眼望過去,那年那時、心裏那複雜的心情一下子像是重新被喚醒了,全部都出現在腦海裏。
那時的北堂奕在心裏想着些什麽呢?
原來他就是那個白玉團子似得好吃的“小妹妹”啊,那要是他的話…要是能和他在一起的話…
如果父王說的娶王妃就是和他在一起的話…
後來北堂奕就這麽靠在亭臺的欄杆上對月飲酒,陪着下面的北堂澈鬧了半宿。
等到悄悄的看着北堂澈的轎子進了北境王府後,北堂奕這才騎着白馬慢悠悠的回了自己的府邸。
再擡起頭看着月亮時,眼前又閃過那藏在水袖後的一雙水波盈盈的眼睛,嘴角莫名的就多了一抹笑意。
這家夥......
再後來,不知道誰把那晚的事傳到了北境王的耳朵裏,頓時惹的老王爺一陣大怒,罰北堂澈在祖先的牌位前跪了一天。
堂堂一個世子,什麽不好偏學那些下三濫的東西,平時玩鬧也就罷了,如此混賬的事傳出去還有什麽顏面見人。
惠郡主坐在水榭邊的戲臺前搖着纨扇,恩,這青衣唱的還真不錯。
忽又想起前兩日聽說的趣聞,就是不知道那澈小世子要是站在這臺上能是個什麽風光呀。
不過一定是不可能看到了,雖然胡鬧了些,但是想想還真有點好奇,可惜了。
而身邊的奕小世子則是惬意的吹了吹手中的一碗碧螺春,一臉的安逸。
那風光,自然是…
不可能再讓任何人看到的啦...
科科!
作者有話要說: 科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