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

袁琦披着貂絨披風坐在碳爐邊烤着火,身邊的随從都在低聲交談着。

沒過一會,穿着官服的中年人推門而入,見到袁琦等人先是客氣的拱拱手,然後沖着裏間讓了一下。

袁琦進了裏間同官員寒暄一番後便開門見山直奔主題,“此次還請大人行個方便。”

主管貨運的姚大人原本就與袁家有些來往,只是一聽這話依舊同別人一樣面露難色,即說不出究竟為何扣了貨物這麽長時間還不放行,又說不出到底該想什麽法子求個捷徑,翻來覆去還是那一套話,再等等吧。

不然還能怎麽着呢?袁家經商也不是一兩天的事了,家業大、買賣大、也自有人家的一套關系網,做的都是正經買賣,貨物也都是走的合法運輸途徑,說來說去反正也不怕查,而這次恰巧是趕上了嚴查,所以除了等似乎就沒別的辦法了。

只是為何偏偏趕上袁家的貨物就要盤查的如此之細、拖得如此之久?

內裏的細節沒人肯說出來,那袁家的人就打死也弄不清楚了。

“就請看在大人與家父曾有同窗之情的份上,請大人好歹提點一二吧?”

袁琦拱着手深深的沖姚大人拜了一拜,字字懇切弄得姚大人也不禁心軟起來,于是沉吟半晌,終于放出了一點線索。

“袁少爺在京中可曾得罪過什麽人?”

袁琦滿臉迷茫,得罪人?別逗了,滿京城随便打聽打聽哪個不說他袁琦脾氣好、話又少,他能得罪的人那得是多事兒多個主兒?

姚大人沾了沾茶盅裏的水,在桌子上寫了個王字。

袁琦湊過去一看,暗自沉吟了起來。

常風是帶着氣踏進南義王府後堂的。

進來時北堂奕正在那賞畫呢,本來見他來了還要拉他一同欣賞,可是常風卻先一步張了嘴。

“袁家那事跟你有沒有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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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臉的笑碰了個急匆匆的質問,北堂奕也不燥不惱,只悠哉哉的往太師椅上一靠,“跟我能有什麽關系?”

“你別跟我鬧了,快告訴我是不是跟你有關系?”常風看起來挺着急的,“我聽人說這事你也有份是不是真的?”

北堂奕沒說話。

“真是你?你也太…袁家得罪你什麽了你要這樣做?該不會是沖着北堂澈去的吧?他這次又怎麽得罪你了你要拿袁家開刀?虧了當初我還找人家在北堂澈面前…”

北堂奕聞言臉色一變,“你找他幫我幹嘛?”

“沒,沒什麽,我就想問問你什麽意思,這事到底和你有沒有關系?”

常風長得本來就挺有男子漢氣概的,眼睛一瞪起來還有那麽點吓人的感覺,可是顯然這也就能吓唬吓唬別人,放北堂奕身上根本就不好使,誰讓他倆從小就認識早就看習慣了。

可是再不被吓唬住也還是被拱起了點火氣。

“你急什麽?你跟袁家什麽時候關系這麽好了要為了他們跟我這興師問罪?”

北堂奕立起一雙狐貍眼滿臉嚴肅的看着常風,“你是精是傻,他們家的事輪的着我管嗎?我要是有這麽大本事我還在這坐着幹嘛?我直接就給他鋪子封了我還用得着查?”

一席話句句在理說的常風一愣,想了一會感覺自己之前确實有些沖動了,于是火氣消下去大半,人也有些沒了底氣。

其實常風确實是有點冤枉北堂奕了,先不說北堂奕如今在朝中并沒有一官半職根本沒那麽大的權利和本事做這事,單就說人前人後雖然衆人都是一口一個世子大人的叫着他,那也只是個敬稱,正式的封號都還沒被冊封呢他上哪有這麽大的本事去扣人家商船查人家賬目?

所以這事真的跟北堂奕沒什麽關系,非要說跟他有什麽關系的話,也只能說他所做的恰巧就是,什麽都沒做。

憑良心說,北堂奕确實自打那日見到袁琦和北堂澈如此親昵的互動便在心裏遷怒了袁琦,但是非要讓他幹點什麽,也無非就是趕上哪天沒事了找找他的麻煩、人前人後的刁難刁難他也就罷了。

雖然北堂奕頗有城府,但是他心眼不壞,而且更多的時候還挺天然的,如今更是滿心滿眼的想着北堂澈,他根本沒那麽心神去花費在如何對付袁琦的事上。

袁家出的這檔子事,說白了無非就是商家之間的競争罷了。

話說這袁家的玲珑閣一直在京城有一個很強勁的對手,便是那王家的聚寶齋。聚寶齋是世代的老字號,而袁家是從袁琦父輩這一代才遷到京城,一開始根本就比不上聚寶齋紅火。可是或許是袁家經營有道,又或許是聚寶齋壓根沒将袁家放在眼裏而且對自己家的買賣太自信了所以從來沒改變過套路,所以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吧,去對面那家玲珑閣的人慢慢的多了起來。

而那個只有一間小小店面的店鋪也在不知不覺中慢慢擴大了門面,再慢慢開出了第二家店鋪,然後再慢慢地,還真就有了那麽點後來者居上的味道。

最後發展到了今天,袁家在京城商圈的勢力早就已經能與王家平分秋色了。

那王家能開心的起來嗎?

所以或多或少的,王家和袁家雖然面子上都挺過得去的,私底下則是競争的非常激烈,誰都想做京城裏的商界一哥。

可是競争歸競争,誰也沒想過把事鬧大了。

說來也寸,趕上過年的時候袁家老爺子喝大了,酒桌上一點面子都沒給王家新晉的少東家留,于是這位少東家年輕氣盛覺得受了屈便懷恨在心,因着家裏認識那麽幾個有點小權的官員再攙和上點不可說的利益來往,便有了查賬這麽一出事。

反正就算驚動了上面,袁家家大業大的官府就算要查查他們的賬目看看有沒有偷稅漏稅之嫌也完全說得過去,而至于扣押那幾艘貨船就更簡單了,無非就是遞幾句話塞點銀子的事,把這查貨的過程拖得慢點、往後排排,那簡直就是舉手之勞根本沒人會在意。

可是至于為什麽說這事跟北堂奕有那麽點關系呢?

就是王家找的這人吧不久前恰巧就跟北堂奕坐一桌上吃飯來着,酒後嘴上沒了什麽把門的就把這事當做談資說了出來,說着說着還聊到了袁家的背景、還有袁家的大少爺似乎和北境王家的小世子私交甚密那些有的沒的,聽得北堂奕臉上一陣白一陣綠的,一頓飯下來基本沒說幾句話一直陰着個臉。

等到第二天這位大人醒了酒了,方才想起當時坐這桌上的還有南義王家的小世子呢,想說這南義王家與北境王家本就是世交,再想想隐約記着昨晚宴上奕世子目光不善,萬一這事讓北堂奕不高興了傳到南義王耳朵裏可怎麽是好,于是連忙跑到南義王家求見了北堂奕。

這官員也精,見着北堂奕也沒直說來意,內裏講究甚多,這酒桌上的話歸酒話,要是被人說些什麽他也可以推脫酒後胡言不認賬。可是現在光天化日,人也沒喝酒,說的話就肯定是清醒的那都可以作為呈堂證供,他肯定不能直說他收了王家的好處要為王家辦事。

所以這位官員換了個方式,別的不提,只說如今袁家攤上了件事,北境王家的小世子與袁家大少爺關系好,又聽聞北堂奕又與北堂澈頗有淵源,所以他是不是應該看在兩位小世子的面子上行袁家一個方便?

其實本來這位官員要是別那——麽會說話、或者再——會說話一點,比如多說說你看你和北堂澈這關系肯定跟普通關系不一樣啊你倆肯定特好啊之類的,北堂奕聽着一高興說不定還真就勉為其難替袁琦擋了這個災了。

可是偏偏這官員太———會、或太————不會說話了,那一句句袁家大少爺與北境王家小世子來往甚密、關系甚好,聽得北堂奕這心裏的小火苗蹭蹭的往上冒,再想想起過去倆人在學堂裏天天一處玩耍、再想想之前袁琦湊在北堂澈耳邊說着話、再想想北堂澈往袁琦腦門上那親昵的一點......

于是北堂奕微微一笑,“如今我既無官職也不參議朝政,還請大人莫要因為我誤了公事…”

弦外之音就是,這事跟我沒關系,我也不摻和,你們愛咋咋地,我也管不着。

于是以上,就是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所以說常風認為北堂奕插手過這件事,确實是有些冤枉北堂奕了。

不過這內裏的細節,北堂奕也不屑解釋與常風聽。

“那你看這事,你能不能…幫點什麽?”

常風垂頭喪氣的支吾了一句。

“哼,你想太多了。”

說完頓了一下,北堂奕又很奇怪的看着常風,“我說你到底什麽時候這麽關心袁琦的事了?”

常風啊了一聲,眼神趕緊飄向別處,“沒,沒啊,我就是聽說了,不…也就是小時候都是一起讀書的麽…哎,你剛才要給我看的什麽畫?”

說着便向一旁走去。

北堂奕瞥了常風兩眼,也沒再多說什麽。

待到送走了常風,管家湊到北堂奕的身後小聲問道,“常小公子似乎對袁家的事挺上心的,要不要替常小公子過句話?”

北堂奕輕哼了一下,“就算幫,也有比常風更合适的人…來求我。”

說罷,轉身向書房走去。

管家聽完北堂奕的話,看着北堂奕離去的身影莫名就感覺有點陌生。

不知道為什麽,他感覺小世子最近有些變了,該說是長大了呢還是...單純的在生氣呢。如果真的只是在生氣的話,那這一次絕對不是一般二般的生氣。

北堂奕所說的那個更适合來求他的人選是誰,按着這事的受害者所擁有的人際關系來看,從小伺候北堂奕到大的管家自然心裏有譜,只是他真的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會讓北堂奕如此看待那個人。

若是放到以前,北堂奕斷然不會想要這般對待那位爺的。

想說世人都道北堂奕和那位爺關系惡劣,可是他知道,他家小世子對待那位爺一直是不一樣的。雖然這倆人确實一直在打一直在鬥,但是這麽些年了,憑良心說,只要是關于這兩位爺的事,一看就知道咱家這位爺也沒好到哪去,都是一個巴掌拍不響的事,誰也說不着誰。

更何況這王府裏哪個不知道,就算小世子受了再大的委屈,北邊那家的小爺也是絕對說不得的。

管家至今還記得很多年前的一件事,那是他在王府走動這麽些年,唯一一次見過小世子對下人動過手。

記得那時世子不過十二三的年紀,當時陪小世子到處行走的一個奴才,是說為邀功也好、還是為主子出頭也罷,膽大包天竟然對着那家小爺騎的馬匹做了些手腳,害的那位小爺從馬上摔了下來。好在當時跟着的人多被救了只受些皮外傷,萬一被那驚了的馬踩到了,那可真就出大事了。

後來知道了這件事的小世子坐在正座上看了看下面跪着的奴才,也沒說也沒罵,只默默地走到那個奴才的面前,猛地就是一記窩心腳,踹的那奴才半天才喘過氣來。後來沒過多久,府裏便找了個由頭将那個奴才打發了出去,于是打那以後,這幫下人也算是都知道些事了,就算小世子受了再大的委屈也沒有人再敢說那邊那位小爺一個不字了。

過去小世子在學堂念書時,只要路過北境王府的圍牆下,總會被那家的小爺用小石子隔着牆丢來丢去的,倆人經常就這樣互相丢石子丢個半天。可是被石子砸到的世子奕不但從來沒為此感到過生氣,轉過頭去反而還會抿着小嘴帶上點笑意,心情好了還會撿起幾個牆那邊丢過來的小石子,然後塞進自己随身帶着的小錦袋裏,沒事就拿出來擺弄着玩,真真讓人猜不透這孩子的腦袋裏究竟都在想些什麽東西。

可是就是這樣的北堂奕,如今卻想要那人來求他?

這怎麽可能呢?

不知道為什麽,管家就是莫名的想用一種看起來非常不恰當的說法來形容,那就是,咱們小世子能舍得嘛?

可是現在看起來或許他真的舍得了?

管家還記得那日北堂奕靠在椅子上同那位官員的對話。

“小世子與北境王家的小世子…”

“家裏本是世交,不過到了我們這輩私下其實并無來往…”

“那下官是否應該對袁家......行個方便?”

“大人自行做主就好,本就與我沒有關系的事,何必說與我聽?”北堂奕吹了吹指甲,面露笑容拱了拱手,“如今我既無官職也不參議朝政,還請大人莫要因為我...誤了公事…”

……

管家無奈的搖了搖頭。

想說北邊的那位小爺啊…

你到底是怎麽得罪了我家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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