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
北堂澈最近有些心事重重的。
袁琦離開京城已經過去半月有餘了,那時走的匆忙都沒來得及跟他說一聲,後來聽下人說起才知道原來袁家出事了,這心裏就多起了一分牽挂。
一開始北堂澈也沒那麽擔心,傳話的下人只說袁家的商船被扣多日不讓放行,心想多半又是那幫辦事的官員需要打點了,也沒往心裏去。後來沒過多久,袁家的商鋪就接二連三關門修業,北堂澈這才多出一份疑慮,這到底真是禍不單行趕得巧、還是背後有人蓄意而為?
明知道自己不該管,往日裏哪個不知道他和袁琦私交甚好,越是這種時候他就越是應該避嫌的,就算他不忌諱自己也要替他的父王忌諱一下,畢竟他可是北境王家的世子。而且退一萬步講,他和北堂奕的處境差不多,既沒封號也沒官職,手跟本伸不到那麽長。
所以能做的或許就是看看有沒有人能買他的帳吧?若是有機會遇見能管事的人就美言幾句,說到底也還是打着北境王家的旗號,不看僧面看佛面,說不定能幫袁家一把呢?
熏香袅袅,青煙徐徐。
北堂澈轉着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苦思冥想,心裏把戶部能叫得出口的官員姓名挨個數了個遍,他到底該找哪個下手呢?尚書?不太合适吧,歲數都快比他大兩輪了,也就在國宴見過幾次面,張嘴閉嘴就會跟人算賬,北堂澈打小就讨厭學算數,從來見着他都是能繞着走就繞着走。那侍郎?歲數倒是小了點,可是都是他根本沒打過交道的人,說話應該能好使但是就這麽直接張嘴找人辦事也太唐突了。
思來想去沒辦法,北堂澈騰一下從椅子上跳起來,是死是活他都得試試吧,這麽想着就要奔門外去。
一邊坐着吃點心的靳翔被他吓了一跳,趕緊攔住他,“澈哥哥這是要去哪?”
“我去戶部走一趟!”
“噗…您快歇會,”小靳被北堂澈吓的差點噴出滿口的點心渣,“去了戶部你要幹嘛?你能找誰?弄大發了小心王爺罰你。”
“不然還能怎麽辦,戶部尚書我是見過的,小時候一見着我就愛考我算術口訣,雖然挺煩的吧但是也得試試不是?”
北堂澈說的一本正經,邊說邊又要往外走。
“你快站住,還尚書…天啊這才多大事人家都未必能搭理,”小靳拉着北堂澈坐下,“再說了,哥哥本就與袁琦關系要好,如今要是冒然插手這件事,傳出去說不定還會讓人覺得袁家真有問題,萬一這事是有人有意為之,到時候不正好中了人家的下懷,事沒辦成反而還添亂了不是?”
北堂澈想想小靳說的話有些道理,頓時又沒了先前的氣勢,“你說的我也有想過,可是我們是袁琦的朋友,朋友有難我怎麽能袖手旁觀?”
小靳笑了一下,“其實這事有人能給戶部的巡官過個話就能搞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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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戶部巡官那麽多,我該找哪個?”
小靳聞言又是一笑,“雖然我也不知道是哪個,但是我聽說…”
北堂澈眼都不眨一下的看着小靳,等着他說下去。
“但是我聽說...北堂奕…或許知道那人是誰…”
冷不丁的就聽見那三個字飄進耳朵裏,北堂澈心裏一窒,半天愣是沒反應過來。
他已經有多長時間沒見過北堂奕了?
差不多整個正月都沒有見過吧。
日子隔得雖然不久,但是如今想來卻像有很多年不曾見過的感覺,本以為這麽長時間以來都已經放開了,沒想到再聽見那人的名諱時胸口依然憋悶異常,還隐約的帶着那麽點疼,這滋味着實不好受,弄得北堂澈一時之間愣是接不出話來。
小靳在一邊看着北堂澈的臉色心知這人肯定是因為不待見北堂奕又犯難了,于是想了想趕緊接着說道,“我也是聽人說的,是不是真事也不知道呢。”
北堂澈還摸着手上的扳指沒說話,眼睛一動不動的盯着地面似是在想着些什麽。
小靳又頓了頓,“要不我再托人去打聽打聽,要是真有這事的話也不用哥哥你出面,就當是我去…”
“恩?哦...別了,”北堂澈反應過來,連忙說道,“算了吧,我再想想別的辦法。”
雖然都是一層關系隔一層的事也不見得會攙和到他的身上,但是他如今知道這事說不定要找到北堂奕那裏去了,他自然是不會同意的。
畢竟,任誰都好,唯獨那個北堂奕啊,他是萬萬也不能再惹上半點關系了。
可是北堂澈是這麽想的,世事卻不一定都是按照他想的那麽來的。
貨物一天天被扣着,店面一天天被封着,袁家的損失也越來越重。
下人遞來一封書信,雖然字字句句都只是閑話家常報報平安,但是北堂澈就是感覺的出來袁琦現下的境遇不太好。那家夥從小就愛跟他胡鬧取樂,什麽時候會這麽正經、一句廢話沒有的同他說話呢。
一想到自己的好友如今正在受難,北堂澈這心裏就急的不能夠。再一想這事又好像和那邊那位有點關系讓他根本無從下手,接着又想起與那人長久以來說不清道不明的那點事,這心裏的難受更是不打一處來。
北堂澈這人性格溫柔心思細膩,什麽事到他這他都特別容易走心,小時候看雜書都能給自己看哭的手兒,如今這事趕事的堆在一起弄得整個人更是越來越沒了精神。本來從春節開始連着整個正月都郁郁寡歡的清瘦了不少,大年初一那天晚上看着府裏的下人高高興興的放炮仗時,還莫名其妙的躲到一邊偷摸了下紅通通的眼睛。
具體因為什麽自己悟吧。
如今再也趕上這麽堆事,整個人更是不在狀态。夜裏睡不安穩,白日裏對着再好的飯菜也沒了胃口,北堂澈從小胃就弱,如今不好好吃東西胃又鬧起了小毛病,胃一鬧毛病吃東西就更費勁,不好好吃東西胃就更難受,如此反複這般折騰下來整個人看起來都有些病怏怏的。
後來好巧不巧陪着回來省親的姐姐出門溜溜的時候就被北堂奕撞見了。
那時北堂奕一身錦衣華服,正坐在高頭大馬上往南義王府去,遠遠的就看見北堂澈無精打采面無表情披着披風從轎子上下來,連眼裏都失了往日的神采,弄得北堂奕一下子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是出什麽事了把這個小家夥搞成這副樣子?
十五那天見他就已經清瘦了不少,怎麽如今看起來都快瘦脫相了?
這到底是因為什麽搞成了這副樣子?
北堂奕心裏又急又氣,急的是北堂澈到底怎麽了要不要緊,氣的是這人怎麽回事都多大了還不知道好好照顧自己,再看看那小臉瘦的、嘴唇都沒血色了,他這副樣子不是要他北堂奕的命嘛!
其實憑良心說北堂澈看起來真沒那麽嚴重,雖然是有點病态吧,但是人家好歹還能出來逛街呢。什麽嘴唇沒血色啊眼睛沒神采啊好像病成什麽樣了啊...那怎麽可能呢。
可是沒辦法,人家奕世子看在眼裏覺得問題很嚴重那肯定就是特別嚴重。
于是北堂奕沉着臉招來了一邊跟着的小厮問了問,最近北境王家那邊有沒有什麽事?
小厮答的很明白,北境王家好着呢什麽事都沒有,只是聽說那家世子最近鬧了點小毛病,說是因為袁家的事急的,還托人幫忙打探消息...
聽見這回答的北堂奕差點把一雙狹長的狐貍眼瞪成圓的。
什麽什麽因為袁家的事急的?
感情這是因為袁琦急病了?那個袁琦對他來說就這麽重要還至于急病了??不就關他兩天門嗎至于給北堂澈急成這樣??????
北堂奕差點氣結,咬牙切齒的眯起眼睛惡狠狠的盯着遠處的北堂澈。
後來要不是望美郡主遠遠的瞧見這邊的北堂奕了,估計北堂澈能被北堂奕用眼刀子飛成個重傷。
初春乍寒,日光卻一直明媚的刺眼。
北堂奕逆光而來讓北堂澈有些看不清他的樣子,那便看不清吧。
反正打從那人從馬上跳下來、再站到自己的面前同姐姐攀談起來的那一刻開始,這心裏便跳的厲害,手心緊張的都冒出了汗,臉上都覺得有些發燙。
遙想當初是誰能對北堂奕避而不見眼都不眨一下,如今卻把自己搞成這幅樣子,沒辦法,不是北堂澈變了,而是有些事打從草原上回來以後就不一樣了。因為以前有些東西都只是猜的,話沒說出來過,就一定不是真的。可是後來話說出來了,事兒都成真了,即使他裝的再好,也難免還是會走心。
甚至比一般人更走心。
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徘徊在耳邊,一下一下刺得北堂澈心裏又酸又漲的,弄得他不自覺的就想往姐姐身後躲去。卻不知是錯覺還是怎麽着,越往旁邊躲吧,那人反而站的越近,最後等到姐姐同那人道了別向店裏走去的時候,那人還更加得寸進尺的站到了他的面前。
北堂奕也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勇氣攔住了北堂澈的去路,或許是許久以來心中積攢的火氣太盛了吧,話也說得挺順暢有氣勢的,“聽說你最近生病了?是袁家的事讓你急的?”
北堂澈聞言一愣,也不知該怎麽回答。
他是挺着急的,可是再急也還不至于給他弄病了,而具體為什麽病的嘛他當然也不可能告訴北堂奕啊,所以他只能沉默着垂着眼睛不看他。
北堂奕看北堂澈這樣子心想這就算是默認了呗,于是心裏更來氣了,先前語氣裏的氣勢一沒掌握好便多出了幾分生硬,“你至于麽?他同你是什麽關系?你是什麽身份?一介商販也至于勞你出面周旋,傳出去丢不丢你北境王家的人?”
北堂澈擡起漂亮的大眼睛有些難以置信的看着北堂奕,他怎麽也想不到打去年秋狩以後他與北堂奕這第一次算是能湊成句的對話竟然是被他訓斥,而且他根本不明白他到底幹了什麽讓這人對他說出這樣的話,虧得他這場病有一多半都是為這貨生的,現在反而還要被他教訓?還那麽說袁琦,袁琦又得罪他什麽了?
于是北堂澈瞪着漂亮的大眼睛,用一種小獸般兇悍的眼神看着北堂奕,面上卻是不怒反笑,用這一種帶着涼意的語氣調侃似得說道,“我丢不丢人關你什麽事?我是丢你北堂奕的人了、還是丢你南義王家的人了,需要小世子這般來教訓我?”
北堂奕被北堂澈那小眼神唬的一愣,心知自己剛才說的話有些唐突,可是面上卻還是軟不下半分,想說的是好話卻怎麽也帶不出來好的語氣,“我是替你丢人!總之,你要是有什麽事可以…”
“我和袁琦有什麽事也用不着你管,”北堂澈撇開目光看向別處,拉緊身上的披風側身繞過北堂奕,“告辭了。”
說罷快步離去,只留下北堂奕一人站在原地默默攥緊了拳頭。
北堂澈剛說什麽來着?
“我和袁琦”還有“你”。
北堂奕怒氣沖沖的進了王府,回到自己的書房趕走了下人,然後擡腳踹翻了一張椅子。
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虧他剛才差點就要對北堂澈說有什麽事可以來找他,好懸又弄成之前那般犯賤,偏他一味的上趕着人家其實根本不領情,差點又丢人了。
愛咋咋地吧!
扣十天還是關一個月的門都不幹他的事!
他再也不管那個北堂澈了,就讓他自己幹着急急死吧!
北堂奕真快氣死了,也下定決心再也不自找沒趣了。
可是想歸想,沒過幾天,龍公子來王府找他玩的時候無意間又露出了這麽一件事。
聽說北邊那位小爺前些日子惹了風寒外加急火攻心,夜裏還招了太醫院的太醫去看來着,也不知最近好些了沒。
龍小公子當然是無心的,還拿北堂奕打趣呢,“這人吧開春都容易上火,看你們一個兩個的都鬧這季節病。”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龍小公子沒往心裏去,一邊聽着的北堂奕可又坐不住了。
雖然想起來還氣的牙根癢癢吧,但是轉念一想本來那人之前就病着,他何苦那天還惹他生氣。接着再一想,當時站到北堂澈身邊時是見他臉色有些紅潤的,當然,雖然最後不歡而散的時候臉色是刷白的吧,但一開始的時候是泛着紅的,說不定那時就已經着涼凍着了?後來再被他那麽一氣…
……該說我們奕小世子是精是傻呢,咳咳。
北堂奕眯着眼睛望着火盆裏紅通通的炭塊,手指有意無意的敲着桌子。
終究還是,舍不得啊...
沒過多久,靳翔歡天喜地的找到了北堂澈。
“快,晚上跟我去赴個宴,袁琦那事有戲了。”
夜幕降臨,清風之中終于帶上了一絲春天的暖意。
北堂奕算好時間差不多了,起身從轎子裏下來,登上了湖邊的一處畫舫。
在座的都是熟悉的面孔,偏一進來就只盯着一個人瞧。
北堂澈沒料到會在這裏遇見北堂奕,四目相對,看着北堂奕一點也不驚訝的眼神,明白自己這一定是又被算計了,頓時習慣性的撅起小嘴滿臉的不高興。
但是為什麽對這樣的情形一點都不感到驚奇呢?
從小到大,無論他走到哪裏都能遇見一個人,要麽是随後而來,要麽是早就來了在那等着。
北堂澈無奈地在心裏輕嘆了一聲,他不是早就應該看透了麽,這人就是成心的。
繞來繞去,沒想到最後還是繞到了他這裏。
躲來躲去,沒想到還是躲不開下一次相遇。
北堂奕也沒在意北堂澈的臉色好不好,只大搖大擺的走到他的身邊,一屁股就坐到北堂澈旁邊了。
桌子不大不小,空位卻有不少,可是怎麽這人偏就往他北堂澈邊上坐呢?!
北堂澈歪過頭,又用那種小獸似得眼神看北堂奕,前陣子那不愉快他可還沒忘呢。
而北堂奕呢?
也只是帶着傲氣微微擡着頭掃了身邊的北堂澈一眼,你打我啊?!
對面坐着的龍小公子和靳小公子看着北堂奕和北堂澈彼此用眼神甩刀子的情形,不禁互相遞了個眼神。
我說啥來着,把這倆人往一塊湊,這不是找事嗎QAQ!
一會要是真打起來了,你可以一定記得要保護我以免被誤傷啊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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