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章

“澈哥哥!”

就算靳翔身手再是敏捷也還是沒來得及拽到北堂澈的衣袖。

嘩啦啦的水花濺了一片,此時才剛初春,湖水依舊冰冷刺骨。

北堂澈從湖裏撲騰了兩下,受不住這突如其來的寒意,直接抽筋了。

“還不趕緊救人!!!”

龍小公子沖着邊上吓傻了的下人大嚷道。

只是還不等下人反應過來,那邊已經有人跟着跳了下去。

後來兩位世子終于被救上來以後,有下人忙前忙後拿來幹淨的衣裳披到兩人身上。

北堂奕和北堂澈渾身濕漉漉地癱坐在甲板上瑟瑟發抖,只是都已經是這麽個落魄的樣子了,還不忘死死地盯着對方。

只是眼神裏卻都沒了之前的火氣,滿心的憤怒和說不清道不明的怨恨也被這涼水一澆,只剩下一片冰涼。

事已至此,再說什麽都是多餘了。

多少年了,為什麽最後他們總要鬧到這個份上呢?

“澈哥哥沒事吧?我幫你擦擦,捂着點手,馬上就靠岸了。”靳翔一邊幫北堂澈擦着頭發,一邊特別困惑的小聲問他,“你們剛到底怎麽了?怎麽又打起來了?”

北堂澈又看了看北堂奕,一言不發的別過臉去。

那邊龍小公子蹲在北堂奕的身邊無奈地笑笑,“今天是我錯了,我就不該把你們倆往一起湊。”

北堂奕聞言也低下頭,像是還沒能在剛剛的慌亂之中解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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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船靠岸了,候在岸邊的奴才們又趕緊将二人各自扶上小轎、遞上暖爐,匆匆送回府中。

這邊前腳才換了衣服,等着下人燒水的功夫,望美郡主便支開下人走了進來。

見着北堂澈也沒別的話,上來就直接一句,“你就真跟那位這麽不對付?”

北堂澈坐在榻上披着被子,手裏還捧着一碗姜湯,見姐姐來了也只低着頭沒說話,只是眼圈有點泛紅。

“我之前還以為你們不過是年紀小胡鬧,再怎麽樣好歹也是從小在一處念書、一起過來的,怎麽着也應該有幾分情義,可是你今天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啊。”

望美見弟弟這副慘樣,心中更是又急又氣,急他這麽不小心,氣他這麽胡來。可是再怎麽急,也還是沒辦法繼續責怪他,只能坐到北堂澈的身邊,沉着聲問他,“你倒是給我說說,你們到底有多大的事,怎麽就過不去了?

另一邊,替北堂奕在高堂那邊遮過去的也是姐姐。

惠郡主從來都是好脾氣,這邊對着南義王夫婦好言相勸,“沒事的,我去看看就行了,您二位趕緊歇息吧。”

那邊一進門,卻立刻換了個臉色。

“你多大了?”

北堂奕剛換了衣服,聽了這話也不言語,只坐在一邊的榻上背過身去不瞧她。

惠郡主也不生氣,自家的弟弟什麽脾氣她一清二楚,只繼續說道,“你出去打聽打聽,滿京城裏你這歲數因為打架掉湖裏的世子,是不是就獨你倆這一份了?你丢不丢人?”

北堂奕還是悶着聲不說話。

“人家怎麽得罪你了?我也納悶了,那麽溫馴個孩子,跟誰處不好,怎麽就一見着你就不行了?我看這樣吧,來年你就二十了,到時候我求父王給你讨個差事,趕緊離了這京城。以後再見着那家的小世子你也幹脆繞着走,什麽世交、什麽情分咱也都別顧了,只求你們安安分分的,再也別見面的好。”

正在這時,忽然有下人在外面報了一聲。

惠郡主瞧了瞧一言不發的北堂奕,徑自走到一邊坐下,待下人進來了,也不吭聲,就等着聽事。

“有人送來樣東西,說可能是世子落下的,問看看是不是。”

惠郡主沒出聲,只遞了個眼色,示意下人去問北堂奕。

北堂奕此時根本沒心情搭理別的,之前發生的事已經夠讓他糟心的了,姐姐這一頓說又讓他腦袋裏亂糟糟的,看見下人把東西遞到眼前更是有些愛答不理。

只是這一眼瞥過去,心裏忽然跳空了一拍,眼裏也像被什麽東西灼了一下,立刻從榻上坐了起來,搶過下人托在帕子裏的東西厲聲問道,“這是從哪兒得來的?”

下人被北堂奕吓了一跳,趕緊低着頭解釋道,“是湖心畫舫那邊送來的,說是打掃房間時從地上撿到的,聽當時伺候的人說隐約記着世子坐那邊,就先送過來問問,不是的話再去追另外三位大人…”

北堂奕攥着手裏的東西閉了閉眼睛,姐姐剛才說什麽來着?

那麽溫馴個孩子,跟誰處不好,怎麽就一見着他就不行了?

北堂奕笑了,他摩挲着手裏的東西,像是恍然悟到了什麽玄機一般,心裏酸脹酸脹的,眼裏也是酸脹酸脹的。可是轉念那笑容又多了一些躊躇,想起先前發生的一幕幕、還有自己對北堂澈說過的那些話,北堂奕不禁蹙起眉頭,胸中更是湧起無盡的悔意、恨不得立刻抽自己兩個嘴巴。

這一段生動的面部表情吓得下人和惠郡主都有些懵,可是還不等他們反應過來,那個坐在榻上的小世子便已經風一樣的跑了出去。

冷風吹散了陰雲,露出一輪明月。

北堂澈一個人枯坐在榻上,推開半扇窗子,看着那一地月光滿心的悲涼。

今天夜裏天氣不錯,瞧這天上的月亮,前半夜還躲在雲兒後面,現在就已經露出了大半,再看看別處那些若隐若現的星辰,明天一定是個大晴天。

袁琦馬上就要沒事了,身為朋友他也終于能夠幫上了忙,災禍終于過去,想必袁家一定會有後福的,多麽的可喜可賀。

只是自己這邊就有點慘了?

胃又有些疼了,今天晚上不該喝酒的,病才剛剛好,結果又掉到了水裏,回頭讓母親知道又要怪罪了。

而且不單母親要怪罪呀,似乎怪罪他的人還有的是呢。

想想和那人最後鬧成那樣、還有再之前他抛給他的話,怎麽想怎麽讓人覺得有些沒面子。

他好像還是第一次這麽不堪過,除了念書時在學堂上被那人和他的同伴整的時候,或許就屬今天最丢人了。就說不該跟那人沾上邊,可是還是這麽沒用,怪就怪他一直不上進吧,沒有別的辦法能辦成事。最後面子都不要了不說還被人那樣嫌棄,他寧願所求之人換做任何一位都好,就是不想要北堂奕,因為他唯獨就是不想輸給他的呀。

可是最後呢?還是在他面前丢人了。

不但丢了人,還被他人嫌棄的不要不要的。

“我不想再看見你了,你最好離我遠點。”

北堂澈忍不住咳嗦了幾下,胸中郁結,對着枯燈再也坐不下去,便不顧下人的阻攔,一個人披着翻毛大氅走到外面想着散散心。

結果走着走着,繞過了花園,穿過了內堂,就來到了那一處圍牆邊。

啊…

北堂澈擡起頭望着高高的圍牆,他記得這裏,牆的那邊是一條小巷,穿過小巷拐幾個彎就能走到北大街。

小時候念書時,每天清晨都會有一個讨人厭的家夥從這裏路過,雖然學堂所在城北,但是他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麽北堂奕一定要繞遠從這裏走。那時他覺得北堂奕傻,腦子不好使,他樂于見他天天起大早繞遠路,所以肯定不會告訴他這路走錯了。

而且不但不會告訴北堂奕,他還會經常爬上牆頭埋伏着,只要北堂奕在這面牆的底下走過,他就會趴在高高的牆沿上用石子丢他。

北堂奕一定不會知道那時這面牆的這一邊一直都立着個梯子吧,那就是特意為了埋伏他準備的。

想到這裏,北堂澈還忍不住樂了一下。

雖然每次都丢不準吧,但是能吓北堂奕一跳就夠他樂一天的了。

不過現在想想,其實那家夥也不是真的傻吧。

北堂奕為什麽要天天早起繞路而來,他又為什麽天天早起守在這裏埋伏他,那時的兩個人或許都不懂吧。

然而就算現在懂了,也是無可奈何吧。

更何況北堂奕如今還有了紅顏知己,詩詩姑娘,眠月樓的紅人,他也見過的,能歌善舞、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賣藝不賣身,模樣更是好的不得了,那麽樣個可人兒能讨得北堂奕的歡心,也是無可厚非的吧?

所以才會在聽說這事的時候那麽露怯吧?

這又是另外一件丢人的事。

怎麽就會在聽說這事的時候慌了神呢?就像當初聽說南笛公主的事時一樣,明明跟他一毛錢關系都沒有的呀,怎麽就會覺得那麽冷呢?

可是再冷也還是得堅持下去吧?

其實他應該替北堂奕感到高興的,至少這樣證明他已經不會再為了當初的事再露出那麽難過的表情了,那人以後肯定會越來越快樂了,那樣就夠了呀。

所以他還有什麽可難受的呢?

所以沒事的吧,凡事都得往好了想。

畢竟他心裏已經有一個一輩子都想不開的結了,所以現在和以後他一定要學會凡事都往開了想。

否則這一輩子他可怎麽往下過呢。

以前袁琦問過他,你們為什麽這麽讨厭彼此,都這麽多年過去了,你倆到底有多大仇。

後來靳翔也問他,你們到底怎麽了,怎麽又打起來了。

現在連姐姐都來問他,你們到底有多大的事,怎麽就過不去了。

北堂澈苦笑了一下,這叫他怎麽回答呢?

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怨,至于都長大成人了還不能好好相處。

他真的讨厭北堂奕嗎?

他一點都不讨厭他啊。

可是就是因為他一點都不讨厭他,所以才只能和他這樣下去。握手言歡、融洽相處,那都不是他們能做到的,因為一旦有了那樣靠近彼此的機會,只怕一切都會萬劫不複。所以就只能做彼此的小對頭吧,因為他們兩人之間,根本就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

北堂澈吸了吸鼻子,努力地将眼眶中的液體忍回去,就算都咽進肚子裏,他也絕對不能讓它們流出來,因為那樣他就真的輸了。

可是就在北堂澈掙紮着把眼淚往肚子裏咽的時候,一陣馬蹄聲從遠處傳來,有人策馬揚鞭從牆那邊的巷口經過,直奔到王府門前,片刻以後,敲門聲大作,惹的北堂澈和那邊門房的下人。

于是北堂澈便疑惑的跟着侍從繞着圍牆向王府正門走去,這剛一從巷子裏露出身影,便被眼前看到的人影吓了一跳。

北堂奕用力的敲着北境王府的大門,也顧不上什麽禮數禮教、也顧不上擔心驚擾旁人,只見了出來應答的下人不住的說道,“我要見你們世子!”

下人遲疑着讓人去裏面通報,又趕緊回着,“我們世子不知道睡沒睡…”

可是還不等前去通報的人趕回來,這邊的小世子已經攔不住了。

北堂奕闖了進來,剛想順着記憶中的路線走進去,不巧便看見了正呆呆地站在遠處的北堂澈。

霎時間四目相對,滄海桑田。

北堂奕快步來到還處于驚吓之中的北堂澈面前,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北堂澈眼睛還紅紅的,一見着北堂奕心下感覺不太好,便垂下眼簾欲擇路而去。

洗澡水該燒好了吧?恩恩他是時候趕緊回去洗洗睡了。

只是沒想到擦身而過的時候又被北堂奕拽住了手腕,又來了。

北堂澈努力地掙紮兩下卻怎麽也逃脫不了,便咬着牙擡起頭看着北堂奕。

正想着要如何裝腔作勢再蒙混過去之時,北堂奕卻比北堂澈先開口了。

“你是帶我找個地方說,還是就現在這樣當着別人的面說?”

北堂澈一愣,心中那不祥的預感更勝了,“我同你還有什麽可說的?”

“那我就說了?”

“等等!咳...”

一邊的下人看出事了,趕緊躬身退去,“奴才先下去了,主子們有什麽事再叫小的。”

待到下人走遠,北堂奕便用力的把北堂澈往沒人的地方拽。期間北堂澈當然是一頓掙紮,可惜老早前就已經打不過北堂奕的他,如今大病初愈體力更是不如從前,沒幾下便連拖帶拽的被拖進了後花園,躲到了一處假山後面。

接着不等北堂澈責罵出聲,便瞬間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裏。

北堂奕的氣息還亂着,兩鬓還挂着經晶瑩的汗珠。他用力的抱着北堂澈,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屬于北堂澈身上的氣息,一時間也想不出別的,只想就這麽一直抱着他再也不放開。

可是北堂澈已經完全吓傻了,尤其是被北堂奕這麽突如其來的一抱,再加上之前的種種彙集一處,眼睛一酸、心裏想着北堂奕那句“再也不想見到你”更是一陣委屈,難過的差點就沒忍躲在北堂奕的懷裏哭起來。

然而剎那間理智回歸大腦,北堂澈剛想同樣抱緊北堂奕,卻又趕緊反應過來不對不對這樣不對!身上更像是被燙着了似得用力掙脫起來。

“你幹嘛啊?!你是不是瘋了?!”

可是北堂奕怎麽可能放開他,依然用力的把他箍在懷裏。

北堂澈沒有辦法,沒辦法,只能借着身上的功夫從北堂奕的懷裏掙了出來,見北堂奕又伸手來拽他,立刻又故作兇狠的向北堂奕揮出一掌。

北堂奕見狀反應也是迅速,見招拆招,借着站位的優勢很輕松的就把北堂澈逼至牆角,又将他困了起來。

北堂澈急紅了眼,“你到底要幹什麽?”

“我要幹什麽這麽長時間以來你還不知道?”北堂奕也快急瘋了,“我喜歡你!我喜歡你你知不知道!”

這一句話說完,兩個人都愣了。

他沒想到他真的說出口了,他沒想到他竟然會說出來。

“…你瘋了,你絕對瘋了。”北堂澈絕望的看着北堂奕,完了,他竟然說出來了,他一定是瘋了,這人真是沒救了,“我要回去了,你自己一個人在這發瘋吧你讓我走!”

“你還這麽說?”

“不然呢?”

“那這個,又是什麽意思?”

北堂奕從懷裏掏出一個東西遞到北堂澈面前。

北堂澈一看那東西,心下一驚,不自覺的摸了一下自己的懷裏,早已空無一物。可是接着又立刻反應過來這樣的舉動暴露了些什麽,北堂澈頓時腦子一片空白,只能看着那東西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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