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要出大問題

世上的人總是過着形形色色的日子,各有各的勞碌,各有各的追求,有的人在紙醉金迷,有的人卻在熬日子。

有錢佬也好,死窮鬼也罷,誰都難以沉浸式體驗別人的生活。

池詠佑是一個光鮮亮麗的男明星,而柳吉是一個咬着牙過活的男保姆,他們的人生雖有交集,卻截然不同,像兩軌來去方向都不一樣的列車。

以前,池詠佑從來沒去了解過柳吉的生活,直到此時此刻,他看着站在他面前的柳吉,似乎能夠理解對方的心境與人生,贈予些許微薄的共情。

那個曾經目空一切瞧不起男保姆,驕橫跋扈地說男保姆是個“土炮”的男明星,這樣認認真真地對男保姆這樣說。

哪怕他知道,于對方這些年來所受的苦而言,短短一句話根本微不足道。但這是他第一次這樣心疼一個人。

三個字而已,竟叫柳吉強行翹起已久的憨笑嘴角耷攏下來,努力撐起的堅強也頃刻土崩瓦解。

“池先生......”他蓄了淚,耳廓和心髒都泛起了微熱。

從來沒有人知道他過得多辛苦,也從來沒有人想要來體諒他,一直一直,都是他一個人在生活這條路上孤軍奮戰。他累了倦了,卻連一個能夠抱怨、撒嬌的人都沒有。

這是第一次,他第一次被理解、被共情。這個人會為他挺身而出,會關心他有沒有找到新雇主,會摸摸他的臉對他說“辛苦了”。

他好想抱抱面前這個人哦。

“怎麽了?”池詠佑微微彎下腰,視線與柳吉恰好齊平,笑了笑,溫聲問他:“怎麽又不說話了?”

柳吉說不出話。

他這個不争氣的,又想哭了。

好丢臉......

還是在池先生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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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小事就掉眼淚......

還像個男人嗎......

但架不住心裏熱乎......

忍不住遼......

俺真的好想哭......

嘤QAQ......

柳吉覺得自己要頂不住了,強忍眼淚,忍到整個眼圈都紅了,嘴角小幅度抖動,腮幫子一鼓一鼓地呼吸,跟只死要面子的倉鼠。

噗哧噗哧噗哧噗哧噗哧。

池詠佑看了好氣又好笑,差點被可愛瘋。

“至于麽?哭包,沒點出息。真是拿你沒辦法。”

他直起腰來,用拇指揩了揩柳吉的眼角,将那點難以被察覺的濕潤抹掉,既像是調侃又像是關心。

當微微幹燥的指腹觸及敏感的眼角時,柳吉先是一怔,反應過來後下意識地往後躲了躲,眼睑下浮出兩片薄薄的紅暈。

池詠佑卻偏沒将手縮回,反而得寸進尺,一把捏起他的臉,不太用力地揪了揪,頗有種揪着糯米團子的手感。

“怎麽還臉紅?燙得喲,能攤雞蛋了,”他将臭不要臉貫徹到底,明明占着對方便宜,還不要臉地笑話對方。

柳吉羞得發燒,簡直就地打個洞鑽進去,低着頭,嘟哝道:“俺才沒有......”

“好了,不逗你了,我送你回家。”池詠佑拿過柳吉手上的小破包,拎在手裏,轉身往停車場走。

鬥雞般大刀闊斧地走了幾步之後,池詠佑發現後邊沒人跟上來,回頭一看,那男保姆還跟塊木頭似的杵在原地,傻憨憨地看着自己,一臉受寵若驚的表情。

“愣着幹嘛?走啊。”

“啊、啊……哎!”

柳吉擡手抹了把臉上的淚,抽抽搭搭地跟上去,小碎步踩得一點一點的,與池詠佑保持着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

他想要靠近去,但是又怕貼得太近。

“先生,那個……其實真的不用麻煩......我、我可以自己去搭公交!”

“都說了我送你。”

男保姆跟在男明星身後,急急地說,“搭個公交很便宜的,才兩塊,這點錢我還是有的.......而且現在時間還早着呢,有車。不用麻煩您送我......”

他就是一保姆,哪能麻煩人家一大明星載他回家,受之不起,這點分寸他還是知道的。

池詠佑偏要送他回去,擺出一副我行我素的姿态,明明心裏高興,口吻聽着卻像在不滿:“怎麽這麽多廢話?我又不收你錢。有人給你免費當司機,不好嗎?”

拽得咧。

這剛剛才調戲過小保姆的男明星……明顯飄了。

柳吉惶然地拽住自己的衣角。他覺得愧疚,明明自己給池先生帶來了麻煩,對方卻對他這麽好。很少有人會這樣善待他。

“池先生,你真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他感動得想當場給對方做一道豆豉蒸魚。

池詠佑用鼻孔哼哧一聲,潇灑地晃着個小破布包走在前頭。

這縫縫補補過不知幾次的布包與他身上光鮮亮麗的衣服格格不入,甚是違和。然而,他這麽拎着走了兩步,依然按捺不住想要向路人炫耀的沖動,直接甩在肩上,巴不得更顯眼些。

——好比商場裏主動幫老婆拎包的幸福男人。

柳吉亦步亦趨地跟着,不近也不遠。

?’ω’?...

他們到了酒店的地下停車場,池詠佑那輛深藍色的跑車特別顯眼,流線型的前身平扁型的後尾,外殼和顏色都如同車主本人那樣悶騷。

他打開副駕駛的門,一把拽過憨頭憨腦的男保姆塞進去,帥氣關門,自己繞去主駕駛坐進去。

“系好安全帶。”池詠佑見柳吉還愣着,一邊插.入鑰匙發動引擎,一邊提醒他。

“哦……”柳吉傻乎乎的,連安全帶都差點忘扣了。

他平時都是坐的公交車,第一次坐這種跑車,一屁股坐進來的時候大半個身子都陷在座位裏,找了半天都不知道安全帶在哪,在旁邊摸來摸去老天。

池詠佑的手指敲打着方向盤,不耐地又提醒他:“後邊一點,看見那個方塊了嗎?對。”

“哦哦,”柳吉這才摸到,把那條寬寬的帶子拔出來,然後繞過身前往另一邊扣。

這接口處的技術挺先進,他屢次把鐵口塞進去還是會彈出來,心急得要命,“咔咔咔”的遲遲沒弄好。

池詠佑看不下去了:“你是豬嗎?”

柳吉更急了,越急就越扣不上,“好、好像......卡住了。”

“這笨得,豬都不屑與你為伍。”池詠佑這破嘴忍不住。

他側身過來,幫柳吉将伸縮的安全帶拉長,去找那接口。

這短短幾秒間,他們靠得很近,近得池詠佑能看見柳吉臉上的絨毛,還有小巧的鼻尖,弄得心裏那把邪火使勁燒,被他極力克制着。

柳吉雖遲鈍,也發覺這距離過于近了,甚至能聞到池詠佑身上一股舒服的香味,淺淡好聞,應該是噴在衣服上的男士香水。

鼻尖細細地動了動,他像個小偷,多嗅了兩下,偷香。

光線有點暗,為了看清,池詠佑湊得更近,對準那接口插.進去。

“好了……”他聲音帶了點沙啞。

“謝謝……”悄悄地,柳吉咬了咬唇邊。

安全帶順利扣好,他們各懷心思,誰都沒表現出來。

跑車駛離地下停車場,流暢地駛上了寬敞的大路,成為這繁華夜景中的一抹亮色。車內播着歌,歌詞是柳吉聽不懂的語言。

他雙手緊緊抓着安全帶,有點暈車,胃裏翻滾。

等紅綠燈的時候,池詠佑把音樂關了,車廂是一個密封而狹仄的環境,車內的兩人沒說話,安靜極了,對方的存在感在不斷放大。

心髒在胸腔內亂蹦一通,池詠佑偏頭去往外邊,按下車窗,外界的空氣和夜風瞬間湧進車廂,得以緩和了一點熱度。

這麽好的獨處機會,不說兩句話交流交流感情真是浪費了……算了算了,安全駕駛,認真開車。

他罷了與柳吉說話的念頭,怕暴露自己的不淡定。将手肘懶散地搭在窗框上,搭在方向盤上的那只手,擺出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樣,用假裝高冷的外殼掩蓋住內裏躁動的靈魂。

“先生、先生......池先生!”柳吉接連叫了他好幾聲,他才回過神來。

池詠佑轉頭:“嗯?”

“綠燈亮了。”柳吉指指前面。

後面的車也在鳴喇叭。“哔!哔!哔——!”

池詠佑一囧,手忙腳亂地挂擋踩油門。

......要在喜歡的人面前裝出游刃有餘的模樣,真是太難了。即使是一個演員,也演不出那種完美的僞裝。

路況還算暢通,平時開車很彪的男明星,現在卻将車開得很穩很慢,想盡可能地将這段路走得久一些。

坐在男明星的跑車裏,柳吉有點不真實感,類似于灰姑娘坐上華麗的南瓜車,即便此刻美好,但是他知道是一種虛妄和轉瞬即逝。

他深刻感受到了自己與池詠佑的差距。一個小保姆和一個大明星,類似于一只常年在泥裏打滾的小螞蟻和一只住在豪華宮殿裏的雄獅。

是吧,富人和窮人之間相差的從來就不僅是賬戶餘額。

——一向知足常樂的小保姆毫無由來地就想到了這些,并且開始想象,未來會是什麽樣的姑娘才能嫁給像池先生這麽厲害的男人。

他借着車窗外映入的光窺探池詠佑的臉,像他這麽心思直白的人,想到什麽就問出口了:“池先生,你喜歡什麽樣的姑娘啊?”

池詠佑聽見了,面容上無波無瀾,也沒有開口回答柳吉的話。就是......

方向盤一下子沒抓穩,車子差點鏟上旁邊的路基。

他一個急剎車,輪子哐地颠簸幾下,停在路邊緩了緩。

好險,差點釀成大禍。

要出大問題,他心想。

半晌,待心情平靜了點,池詠佑重新變檔打方向盤,順口答了一句:“現在,不喜歡。”

柳吉“哦”了一聲。他也沒深想,就簡單地理解為池詠佑現在暫時沒喜歡的姑娘了。

那未來呢?未來的話,池先生總會和某個姑娘結婚生孩子吧?會是個怎樣的姑娘呢?

柳吉就這麽“開着小差”,沒一會兒,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車已經開了好遠一段距離。

路上白線瞬移着,夜色越來越深,模糊了雲後的朗月,顯得暧昧。

池詠佑望着前方,車窗外風聲呼嘯,遮掩了他微弱的說話聲——

“就,性別這塊,我也沒卡得太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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