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安洛本以為,那些殺手追去海邊找不到人之後自然會想到安揚位于市中心的住處,可奇怪的是,過了一整天,安揚的住處依舊風平浪靜。

晚上,安洛和安揚在餐廳裏吃飯,安揚突然接到一個電話,他看了眼來電顯示,拿着手機去陽臺接聽,回來的時候,臉上的神色頗為複雜。

安洛疑惑地問道:“怎麽了?”

安揚皺了皺眉,說:“我剛接到消息,派來對付你的殺手,已經全部撤走了。”

安洛怔了怔,“撤走?”

安揚解釋道:“是警方卧底傳來的消息,據說有個重要人物回國,突然改變了計劃,知道你被警方嚴密保護起來并且失去了記憶,他們暫時不想浪費時間來對付你。”

安洛沉默片刻,“你知道警方派去的卧底是誰?”

安揚搖了搖頭,“我們特案組只負責案件調查,卧底是情報科管的,那位卧底的身份是警隊的最高機密,跟卧底直接聯系的只有我們警隊的高級督察,也是他剛剛通知我,說你已經安全了。”

聽安揚這麽一說,安洛的腦子裏突然有些混亂,他有種奇怪的感覺,仿佛很多歷史都在重演。前世黑道世家的太子安揚,這一世卻是優秀的特案組警官;前世身為卧底的蘇子航,是否也存在于這個時空?安揚口中的卧底又是什麽人?

安洛以前從來不相信命運這種說法,可是如今接二連三的離奇事件,讓他不得不懷疑,自己重生到安洛的身上,是否有什麽特別的原因?

安揚說:“安洛,我有點急事需要立即去警局一趟,你一個人在家可以嗎?”

安洛點了點頭,“沒問題。”手裏有槍,而且安揚所住的樓層非常安全,即使遇到殺手,安洛也相信自己可以應付。

可安揚卻不太放心,拉上客廳的窗簾,轉身看着安洛,認真叮囑道:“不管是誰來敲門,你都不要打開。”

“知道了,你去忙吧。”

“注意安全,我很快回來。”安揚走到安洛的面前,輕輕拍了拍安洛的肩膀,這才轉身離開。

他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門口,門被鎖上,屋內漸漸陷入了一片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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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洛回頭走到沙發旁坐下,無聊之下,随手拿起一本雜志看了起來。

那是一本旅行周刊,上面介紹了很多景點的游玩路線和當地有名的小吃,大概是安揚很喜歡旅行的緣故,桌上放的全是旅行相關的雜志,安洛随手翻了幾頁就不想看了,興致缺缺地把雜志扔回桌上。

就在這時,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叮咚”的清脆聲響,在寂靜的屋內顯得尤為刺耳。

安揚剛離開,這時候找上門的,又會是什麽人呢?安洛輕輕皺了皺眉,用手按住口袋裏的槍,屏住呼吸,放輕腳步走到門前,透過貓眼往外看去——

站在門外的是一個非常年輕的男人,西裝褲和白襯衣的穿着看上去斯文儒雅,臉上帶着微笑,給人一種親切溫和的感覺。他的左手正按在門鈴上,右手提着一個黑色的包,大概是按過門鈴之後沒有得到回應,男人擡頭仔細看了眼門牌號碼,然後又按了幾遍門鈴。

門鈴響過四次之後,門終于打開了,男人剛邁步走進屋裏,耳邊突然響起個低沉而冷淡的聲音——

“別動。”

腰部被抵上的冰冷手槍,讓男人瞬間僵在了原地。

安洛順手鎖上門,冷冷地說:“舉起手,把包放下。”

男人臉色難看地抽了抽嘴角,按照安洛的指示慢慢舉起手,放下包,想要回頭,卻聽耳邊再次響起冰冷的聲音,“別動。”

“……”男人如同雕像般僵在原地,沉默片刻,才輕聲開口道,“呃,這位先生,這裏并不是我家,我也不知道錢放在哪裏……”

安洛沒理他,一只手繼續緊握着槍抵在對方的腰部,另一只手則迅速打開黑色的公文包。出人意料的是,包裏并沒有刀槍之類的利器,反而是一疊打印好的文件。

安洛拿出那疊文件掃了一眼,是一份醫院的病例報告,患者姓名那裏赫然寫着兩個字:安揚,初步診斷是精神分裂症。

安洛皺了皺眉,低聲問道:“你是什麽人?”

“這個問題應該我來問你吧……”男人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安洛打斷——

“你是什麽人?”

身後傳來的冷冰冰的聲音如同纏在脖子上的毒蛇,讓人頭皮發麻,男人的額頭滲出了一滴冷汗,沉默了一下,才乖乖答道:“我是個心理醫生,呃,也是這家主人的朋友,我來找他談一點事情。那個,你在這裏找什麽,我不會幹涉的,也不會報警……”

安洛終于把槍收了回去,走到他的面前,看着他說:“安揚的病歷診斷結果為精神分裂症,這是怎麽回事?”

看見面前神色嚴肅的安洛,男人震驚地張了張嘴巴,然後又好笑地扶了扶額,“安洛,你在玩什麽把戲?剛才真是吓到我了,我還以為遇到劫匪,沒想到居然是你。話說,你還真有當劫匪的天分呢。”

安洛看了他一眼,疑惑地問:“你認識我?”

男人愣了愣,“你不記得我了?”

安洛平靜地說:“不記得。”

男人沉默片刻,耐心解釋道:“我是周承平的堂哥周悅平,我小姑姑周碧珍嫁給了你的父親,我們兩家算是親戚。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只是我高中畢業後就出國讀書了……幾年不見,也不至于認不出來吧?”

安洛仔細看了他幾眼,發現他的模樣跟周承平的确有些相似,這才放下心來,把手槍塞回口袋裏,開口解釋道:“我失憶了,并不記得這些。”

周悅平震驚地看着他,“失憶?!”

安洛點了點頭,“之前被人綁架,身受重傷,醒來之後就失去了記憶。”頓了頓,“你不知道這件事?”

周悅平皺了皺眉,“我剛回國不到一個月,回國後一直忙着工作的事情,這件事倒是沒有聽說。”周悅平沉默片刻,又疑惑地問道,“你被綁架是怎麽回事?還有,你怎麽會在安揚的家裏?你跟安揚是什麽關系?為什麽對他的病歷感興趣呢?”

安洛說:“安揚他不是精神分裂症,他一定是回想起一些記憶,所以才會被醫生誤診。”

周悅平驚訝道:“你對安揚的事情似乎很清楚?”

安洛神色平靜地說:“嗯,我是他……很好的朋友。”頓了頓,“這份病歷是怎麽回事?”

周悅平沉默片刻,說:“這件事我也覺得奇怪,安揚懷疑自己在二十年前曾被人做過催眠術,我查了很久,終于從醫院的病歷庫中找到這份二十年前的病歷。按病歷中的記載來看,安揚小時候經常産生一些奇怪的幻覺,他的父母怕他承受不住心理壓力,于是帶他去做催眠術,把那些記憶給強行抹掉了。”

“催眠術?”安洛總算明白安揚為何不記得自己。原來他重生之後記憶混亂,他的父母帶他去做催眠,強迫他忘記了一切。只是,他的記憶雖被抹去,很多習慣和喜好卻依然保留了下來,比如他依舊喜歡白色的衣服、喜歡喝藍山咖啡、喜歡到處旅行。

安揚還是安揚,只是,安揚的記憶裏不再有蘇子航,更不再有安洛。

安洛深深吸了口氣,擡頭看向周悅平,“安揚讓你查這些東西,是不是為了找回那段記憶?”

周悅平點了點頭,“是的。”

安洛突然轉移話題道:“你覺得安揚現在過得好不好?”

周悅平怔了怔,說:“我跟他認識很多年了,他這人整天帶着微笑,看上去總是心情很好,當了警察後也很潇灑自在,總體來說,過得應該不錯。”

安洛沉默片刻,低聲說:“那就不要讓他記起以前。”

周悅平驚訝道:“什麽?”

安洛平靜地說:“既然他現在過得很好,那就讓他繼續輕松自在地活下去吧。那些過去的事,忘了也好。”

雖然很希望他能夠想起自己這個弟弟,可是,安洛更不忍心看着他想起蘇子航而飽受煎熬,前世的安揚已經受夠了折磨,蘇子航死後的那些年,他一直活在痛苦的回憶裏,可以說是度日如年,如今的他終于忘記了那一切,對他來說,其實算是一種幸運。

不像自己,本以為死後可以解脫,到頭來卻以這樣的方式重生,重生之後居然還清清楚楚地記着那一切,所有的痛苦、所有的記憶,只能埋在心裏,只能自己一個人默默承受。

如果非要一個人來銘記那一段過往,那就由自己來背負吧。已經忘記過去的安揚,他應該擁有一段嶄新而快樂的人生。

安洛擡頭看着周悅平,低聲說道:“不要讓他想起以前,可以嗎?”

看着安洛臉上認真的神色,周悅平有些疑惑地撓了撓頭:“安洛,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安洛沉默了一會兒,低下頭,用盡量平靜的語氣說:“跟你講一個故事吧。二十多年前,也是一個姓安的家族,家裏有三兄妹,安揚,安菲,和最小的弟弟安洛……”

……

那些過去的刻骨銘心,由安洛的口中說出來,卻是如此雲淡風輕,仿佛那真的只是一個故事。可周悅平聽他一字一句地講述那些過去,心裏卻是五味雜陳,他完全沒有想到,他甚至不敢相信,安揚曾經有過那樣一段昙花一現般慘烈收場的愛情。

周悅平更想不到的是,安洛給他講述的故事中,刻意抹去了自己一直暗戀着哥哥的那一段秘密。那個藏在心底的秘密,安洛永遠都不會對任何人說出口。

直到安洛停下了講述,屋內的氣氛卻依舊像是凝固了一樣,兩人都沒有說話,只有牆上時鐘滴答的聲音在耳邊反複地回響着。

也不知過了多久,安洛才輕聲開口道:“知道這些過去,你還願意幫他恢複記憶嗎?”

周悅平終于回過神來,震驚地看着安洛,“這麽說來,你跟安揚,我是說你們的前世,曾經是親兄弟?這簡直……太離譜了。”

安洛擡頭看着他說:“我沒必要騙你。”

“我不是懷疑你騙我,只是……這樣的真相,的确很難讓人接受。”

安洛點了點頭,“雖然很離奇,可它卻是事實。你是一名心理醫生,你應該知道安揚恢複記憶的後果。作為他的朋友,你希望他變成以前那樣?”

周悅平心情複雜地看了眼病歷資料,沉默片刻,才說:“我……暫時瞞着他吧。”

“謝謝。”安洛頓了頓,又說,“我還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什麽事?”

“我最近總是夢見一些零碎的片段,我想,那些大概就是所謂的身體記憶,這個身體的大腦主管記憶的區域并沒有受到損害,按道理來講,我應該能想起屬于安洛的記憶,對嗎?”

周悅平低頭沉思了片刻,說:“有一種深度催眠的方法,的确可以喚醒人類埋藏在潛意識中的記憶。”

“我想試試這種方法。”

“這……”

“要找出安洛被綁架的真相,最大的困難就是我記憶的缺失。你是承平的堂哥,又是安揚的朋友,還是個心理醫生,我想,我可以信任你。希望你能夠幫我。”

周悅平沉默片刻,終于在安洛認真的注視下點了點頭,“好吧,我們試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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