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安洛他,就是你哥哥……”

聽安揚那樣篤定地說出這句話,安澤簡直無法相信!

雖然他一直在心底期待着安洛和哥哥是同一個人,一直希望自己自始至終所愛的都是哥哥一個,可是聽安揚這樣講出口,安澤卻覺得,這句話簡直像是個玩笑。

他已經徹底調查過安洛,也知道27年前的确有一場空難發生,安洛口中的那個黑道世家的私生子的的确确地存在過,他有一份屬于安洛的完整的記憶,卻沒有任何關于哥哥的記憶,怎麽可能突然又是同一個人呢?

似乎看出了安澤的疑惑,周悅平突然開口道:“安澤,這件事我最有發言權。其實,從今年年初開始,我一直是你哥哥的心理醫生。”

“你說什麽?”安澤完全沒想到,哥哥居然會去找心理醫生!

周悅平點點頭說:“你哥哥請我做他的心理醫生,并且讓我對他的情況完全保密,可現在這個關鍵的時刻,我也沒法再瞞下去了。其實,你只要注意到一點,你就能夠想通,你哥哥的生日是5月23日,27年前的溫哥華空難也是5月23日,你哥哥今年正好27歲,這些都不是巧合。”

“……”安澤從來沒有注意過這個細節!那個安洛死亡的日子,就是哥哥出生的日子,這意味着什麽?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周悅平果然道:“其實你哥哥是帶着記憶出生的,他從小就不愛說話,就是因為他跟別人不一樣,他比別人多了一份前世的記憶,他不敢在任何人面前說出這樣匪夷所思的事情,他害怕周圍的人會把他當成怪物。”

“我聽你爺爺說,你哥哥小的時候很少會哭,特別聰明,也特別懂事,因為,他根本就不是普通的小孩子。”

“後來,在你哥哥七歲的時候,發生了一起車禍,他的頭部受傷,失去了所有的記憶,你爺爺怕他得自閉症,就讓我和承平每天去你家陪他一起玩。”

“大概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緣故,你哥哥對我似乎比對別人更親近一點……所以,在半年前,當他突然開始恢複記憶的時候,他第一時間給我發來了郵件。”

周悅平輕輕移動鼠标,從浏覽器中打開自己的郵箱,調出和安洛郵件來往的記錄——

3月11日 Am 10:05

悅平,見信好。

我最近突然想起了一些奇怪的記憶,在我的腦海中,似乎有另一個安洛的存在,他是出身于黑道世家的一個私生子,還有一個叫安揚的哥哥,最後他們兄弟兩人一起在空難中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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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那個安洛的記憶,起初只是零碎的片段,後來卻漸漸拼湊起來,形成了一段完整的一生,對他的所有情緒我居然能夠感同身受,這實在是很不可思議。

七歲那年我曾經失憶過,最近的記憶恢複讓我的腦海非常混亂,所以我決定發email給你,希望你能夠以心理醫生的身份幫助我。

我這種情況,你覺得是不是幻覺,或者說,我得了精神分裂症?

3月15日 Pm 08:30

安洛,來信收到。

關于你說的問題,我昨天專門去咨詢了一下我的導師,他是精神分裂症方面的專家,他認為你這種情況并不是簡單的幻覺,也不屬于精神分裂症的範疇。

一般來說,幻覺有兩個特點,其一,幻覺缺乏相應的現實刺激,所以客觀檢驗會證明這種感受是虛幻的,但産生幻覺的人本身卻不感到虛幻,反而覺得很真實。其二,幻覺并沒有客觀的現實根源。

也就是說,幻覺一定是不存在于現實世界的幻想,如果我們找到現實的依據,那麽,你的記憶就不是幻覺,而是真實存在的記憶。

你再仔細想想看,有沒有什麽人或者物,可以證明你腦海中的幻想真實存在呢?

3月25日 Pm 11:40

我這些天仔細整理了一下那些記憶,突然想到兩個人,或許他們可以證明我腦海中的記憶是不是幻覺。

在我的記憶中,有一個名叫邵長庚的人,他是安洛的姐夫,後來帶着他兒子邵榮一起去了英國,他們父子兩人在倫敦開了一家器官移植研究中心,如果我的記憶是真實的,那麽,他們兩人應該還在倫敦的那家醫院裏工作。

悅平,你正好在倫敦,如果你有時間,能否麻煩你去拜訪一下他們?

就說你是小榮的舅舅的朋友,看看他們是否還記得安洛此人。

3月31日pm 11:45

我已經上門去拜訪了邵家父子,邵榮告訴我,他的兩個舅舅當年發生空難離世,他和他父親一起去溫哥華取了兩人的衣物,火化之後安葬在了墓園,每年的祭日都會去祭拜。他還給我看了他舅舅的照片,那個安洛跟你長得非常像。

對了,發生空難的時間是5月23日,似乎也正好是你的生日?你今年27歲,空難又發生在27年前,這樣說來,或許還有一種可能……其實你出生的時候就有這份記憶,只不過那次車禍讓你記憶丢失,最近才漸漸回想了起來。

4月5日 Am 7:30

或許吧。你說得也很有道理。

最近腦子亂得厲害,經常失眠,就連七歲那年的車禍也在夢裏不斷重現,我想,可能我所有的記憶都在漸漸的恢複。

關于7歲那年的車禍,我發現了一些奇怪的疑點,或許那并不是意外事故,我正打算着手調查這件事情,希望我的記憶能夠盡快地恢複完整。

對了,關于我想起前世的事情,希望你能保密,不要告訴任何人,尤其是我三個弟弟。安岩這幾天非常忙碌,安陌也一直在緊張地籌備畫展,安澤在軍區非常辛苦勞累,我不想讓他們再為我擔心。

4月6日 Pm 8:30

當然,我會替你守住這個秘密。

我最近正在準備畢業答辯,這幾天也比較忙,回郵件可能不太及時,有急事你可以直接給我電話。我下個月到家,到時候再好好聊聊。

記得千萬別強迫自己去亂想,以免大腦負擔過重,導致精神崩潰。

4月7日am7:00

好的,等你回國之後面談。

兩人的信件交流到此就全部結束了,安洛發給周悅平的最後一封郵件是4月7日的早晨七點,之後他就沒再跟周悅平聯系,而周悅平因為忙着畢業論文答辯,也沒有再發郵件給安洛。

一個月後,安洛出事了。

看着郵件裏的哥哥平淡的語氣,尤其是看到“不要告訴我三個弟弟,我不想讓他們擔心”這句話時,安澤突然覺得眼眶一陣發熱。

原來,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哥哥一個人曾經經歷過那麽多的掙紮和痛苦,突然想起另一段人生,換做是任何人,或許都被恐懼的情緒逼到崩潰了,可是,哥哥卻冷靜地把一切壓在了心底,沒有告訴任何人,自己單獨去找心理醫生解決……

想到哥哥整日失眠的那段煎熬的日子,安澤就覺得心髒一陣陣抽痛。

周悅平輕嘆口氣,說:“沒想到,我回國的時候,你哥哥已經被綁架發生了意外,他再次忘記了之前所有的記憶,卻偏偏留下了前世的記憶,所以,他才會篤定地認為自己是突然重生的,因為關于之前的事情,他真的全都不記得了……”

“……”安澤沉默不語。

周悅平回頭看向安澤,輕聲說道:“安澤,安洛他,自始至終,都是你的哥哥。”

安澤看着電腦屏幕中的那一行行小字,身側的手指突然開始輕輕地顫抖。

哥哥……

他真的是哥哥……

習慣那麽相似、個性和喜好都那麽的相似,這真的不是巧合。

安澤突然有種想要流淚的沖動。原來,他的哥哥從來都沒有變過,也從來都沒有離開過,他自始至終所愛的,從來都是同一個人。

不管是失憶之前對他冷淡、卻偶爾流露出關懷的哥哥,還是失憶之後堅持跟他劃清界限、卻偶爾給他關心的安洛,他們原本就是同一個人,是同一個靈魂,即使記憶有所改變,可他的人卻始終沒有變,冷漠的表象下,那一點讓人沉醉的淺淺的溫柔,也再次讓安澤無法自控地淪陷。

安澤用力攥緊雙拳來控制激動的心情,回頭看着安揚說:“放心,我一定會把他找回來!”

安揚點點頭說:“光明會的人還沒有對安洛動手,大概是他們也沒想到安洛居然會在父母去世的關鍵時刻突然出國。他這次出國,讓我們兩邊都措手不及。現在,不僅是我們,光明會那邊肯定也在調查你哥哥的行蹤,你必須搶在他們之前把你哥哥安全接回來。”

“我知道。”安澤慎重地點了點頭,“我現在就去訂機票,明天一早趕過去。”

安揚疑惑地擡頭看着他,“你哥哥臨走之前告訴你他去了哪兒嗎?”

“沒有。”安澤低聲說,“不過他的性格我了解,表面看上去什麽都不在乎,其實卻是個很念舊的人。如果我沒猜錯,他一定會去溫哥華,因為,那是他前世最後生活的地方。”

安揚看了安澤一眼,終于忍不住微微一笑,說:“你真的很了解他。我查了出入境記錄,他的确去了溫哥華,只是具體居住的地址還沒有查清楚。”

“我有辦法查到。”安澤說,“我先回去準備。”

安揚點了點頭,“記住,不管用什麽辦法一定要把他給叫回來,他一個人在國外,什麽時候被暗殺了我們都不知道,那太危險。”

“好的。”安澤轉身離開了書房,幾乎是用五十米短跑的速度跑到街上打了一輛車,然後直接殺到了于明朗的住處。

晚上十點,于明朗打開門之後看見喘着氣的安澤,吓了一大跳,“安澤少校?你半夜三更直接殺到我家來,這是怎麽了?”

安澤深吸口氣,說:“我有非常要緊的事找你幫忙。”

于明朗撓撓頭,“……進來再說吧。”

安澤走進家門之後,看見一個男人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安澤怔了一下,才認出那人正是自己在部隊時最好的朋友,于明朗的堂哥于乾坤,大概今天周末放假,才跑到堂弟家來蹭飯吃。

于乾坤對上安澤的視線,也愣了愣,接着便站起身走到安澤的面前,狠狠捶了一拳安澤的肩膀,“我靠,你還活着呢?”

“……”安澤的臉色有些尴尬。

“你當時莫名其妙退伍回家都不跟我說一聲的?七八年的戰友情全被你抛去腦後了是吧?部隊那些哥們問我‘安澤怎麽突然走了’,我一個字都答不出來,你知道我有多郁悶嗎?”

“……抱歉,我當時是有不得已的原因。”

“得,你這麽一說我就知道,那個不得已的原因多半是你哥。”于乾坤恨鐵不成鋼地瞪着安澤,“勸你多少次了,你跟他不會有結果,你為了他已經付出夠多了,還想把自己的一輩子都搭進去?”

安澤也不知如何回答才好,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我願意。”

“……”于乾坤被氣到吐血。

還好于明朗及時出來解圍:“唉,哥,安澤他今天是來找我的,你們有什麽恩怨以後再慢慢算賬,安澤,你先把找我什麽事兒給說清楚。”

安澤忙回頭說:“是這樣的,我哥哥安洛坐8月12號的飛機去了溫哥華,我想讓你幫我查出他在溫哥華的具體住址和聯系方式,越快越好。”

于明朗點點頭,“ok,我馬上去查。”

于明朗到書房開了電腦查東西,于乾坤無奈地說:“你哥哥出國就出國,你還找他幹什麽?真決定在他身上繼續耗下去?”

安澤沉默片刻,才低聲說:“除非有一天他找到他所愛的人,否則我絕不會放棄。”

“可你們是親兄弟啊……”

“兄弟又如何?我只知道,我很愛他。”安澤回頭看着好友,深邃的目光中是絕不動搖的堅定,“更重要的是,不管他怎麽變,我還是會愛上他……我認了。”

“……”

“乾坤,我知道你是為我着想,可是這件事,請你不要再勸我。我已經下定決心跟他在一起,我不想再失去他。”

“……”于乾坤的臉色有些複雜,兄弟亂倫這種事,實在是難以接受,更何況亂倫的人是自己最好的朋友,而且還是主動的那一個。

沉默良久後,于乾坤才無奈地嘆口氣,“好吧,随便你。不過,這件事還是別讓太多人知道的好,畢竟你們是兄弟,大部分人會往不好的地方想。”

安澤慎重地點點頭,“放心。即使我無所謂,我也要顧慮他的名聲,我哥哥臉皮很薄。”

于乾坤斜了他一眼,“聽這語氣,好像已經成事兒了似的?”

“還沒。”安澤說,“我會努力。”

就在這時,于明朗從書房走出來,手裏拿着一張紙條,笑眯眯地說:“查到了。這是他目前的住址,下面是新的手機號碼。我給他的手機發了一條帶病毒的廣告短信,我再給你傳個dps定位軟件,你可以通過手機追蹤到他的具體位置了。”

安澤接過紙條,“謝謝。”接着又拿出一張卡遞給他,“我沒帶現金,這張卡給你吧,密碼520523,裏面的錢應該夠,你自己去取。”

于明朗用手指夾過銀行卡,笑得很燦爛:“好的,我一定幫你把錢取光。”

于乾坤走上前,輕輕拍了拍安澤的肩,“雖然我不贊成你們在一起,不過……作為好哥們。還是祝你好運,加油吧。”

安澤點了點頭,“我會的。”

回家的路上,安澤直接撥通了訂票電話:“您好,麻煩幫我訂一張明天早晨去溫哥華的機票……嗯,順便訂兩張後天上午的返程票……謝謝,我叫安澤。”

——哥哥,等我,安澤來接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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