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左右逢源

在這石盤上離頭頂僅有半人多高的距離,直立都費勁,而男子解手又需……

“死的活的?”

梁岐又踢了她一腳,打斷了她的思緒。

唐葉心強忍不快,起身扶住他,将他送往石盤邊緣。

她剛想松手,卻被梁岐緊緊地一把抓住。

梁岐質問她:“你幹嘛?”

她還想反問,你如你的廁,還得讓我守着你不成,我又不是你親娘。

但随即,她似乎發現哪裏不對。

梁岐此刻神情緊張,只盯着她而不敢看前方的水面,就連說話聲都帶有微微的顫意。

他怕水?

唐葉心暗暗皺眉,可是什麽人能怕水怕到這種程度,莫不是害怕水裏的食人鲳?

但此時水裏的魚早已經沒有動靜了。

梁岐警惕地看着她,以威脅的口吻對她說:“你拉着我,不許松手。”

唐葉心沒有辦法,只好側過身子,移開視線,以防看到不該看到的場景。

這裏站不直,也不知梁岐用了什麽姿勢解決了問題,結束之後,十分後怕地退了回去。

或許是因為過于害怕,他身體很虛,此刻屁股上的傷又在石盤上擦出了血,疼得冷汗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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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葉心怕他又用腿釣上來一只食人鲳,急忙把他拖回原地。

梁岐悶哼一聲,眉心緊皺。

須臾,他擡起頭,看見唐葉心臉上隐隐約約的紅暈,眼神不由疑惑又迷離。

他問她:“你臉紅什麽?”

唐葉心後知後覺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臉,的确有點燙手。

但話說回來,一個姑娘幫一個跟自己毫不相幹的男人如廁,這事兒擱誰都臉紅。

她搖搖頭搪塞過去。

梁岐捂着皮開肉綻的屁股,痛苦地說:“你趕緊給我翻個面兒,壓死我了。”

唐葉心只好照做。

但她力氣太小,手上又有鐐铐,沒成功把人翻過去,梁岐疼得倒吸涼氣,一腦袋砸到她的身上。

唐葉心覺得腹部一重,低頭見他正壓在自己的肚子上,伸手便要推。

梁岐唔了一聲,擡起半張臉來,疑惑地望着她說:“好軟啊,兩個包子就把你喂胖了?”

唐葉心咬緊了後槽牙,在心裏罵了一句不要臉。

這時,梁岐卻眯眼瞧她,目露懷疑,他漸漸顧不上疼,湊上去看她的脖子。

唐葉心警惕地後退,手中握緊了鐐铐。

倘若他現在真的要對她下殺手,那她也只能拼個魚死網破了。

誰知這時,梁岐突然喊了聲疼,随後困惑地盯着她的脖子,又摸了摸自己的喉結,猶豫地說:“你是太監?”

唐葉心腳底一虛,抿嘴緩了半晌,似是而非地點點頭。

梁岐厭惡地看了她一眼,随後從她身上挪開,道:“難怪娘們兒唧唧的。”

兩人在牢裏關了一天一夜,好在傅司衡說的兩天時間沒有實打實地算,大概是怕梁三公子抗不下去,第二天下午就把兩人拖出來關了回去。

唐葉心回去的時候,大牢還空着,這時候多數犯人還在外面幹活。

然而,獄卒鎖上牢門前腳剛走,後一秒從黑暗處突然竄出來一個人影,将她用力地按在牆壁上。

只見秦無涯近在咫尺,黑漆漆的眼眸露出殺機,對她說:“沒想到你還有命回來。”

唐葉心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吓懵了,又以為秦無涯對她懷恨在心,要取她性命,不由地微微顫抖。

秦無涯問她:“梁岐睚眦必報,你又答應了他什麽條件?”

她口不能言,只好搖搖頭,指了指自己的屁股。

她的意思是梁岐身上有傷,所以沒有動手報複她。

誰想,秦無涯卻會錯了意。

他冷冰冰盯着唐葉心的臉,說:“好,又是毒藥,看來這廢物只會這一招。”

說完便上手。

他在唐葉心身上一通亂摸,因為常年習武,手勁極大,十分粗魯。

可摸了半天,卻什麽也沒搜出來。

唐葉心面紅耳赤,不知哪來的力氣,竟突然推開了他,抱着自己的胸口蹲在地上。

秦無涯後退兩步,莫名其妙地盯了她半晌,見她臉紅,只以為是怕的。

他冷聲說道:“我警告你,有什麽東西自己交待出來。否則我讓你活不過今晚。”

生氣歸生氣,唐葉心當然知道命更重要。

她清楚秦無涯這個人比梁岐還不好應付,他心思缜密,身世複雜,對待他,撒謊是下策,恐怕只有說真話才能讓他滿意。

她用手指在牆上寫,梁岐後天就準備逃走——這其實跟放屁沒多大區別。

梁岐的計劃很多囚犯都知道,但有賊心沒賊膽,一旦被抓就是個死,沒多少人敢試。

但她也确實只知道這個。

秦無涯逼問她半天,見唐葉心死活也吐不出別的有用的線索了,便心事重重地回到自己的位置,沒再管她。

忐忑不安地度過了一夜。翌日,唐葉心在運礦石的途中碰見了梁岐。

梁岐身上有傷,走路不大利索,看到她時,竟是一笑,便走過來勾肩搭背。

“小啞巴,昨晚睡得好嗎?”

他語氣中帶着嘲諷,一定是想到了秦無涯不會輕易放過她,所以故意來盤問的。

唐葉心低着頭,不動聲色。

梁岐将她手中的重活交給了別人,把她當拐杖似的杵着,說:“我猜那姓秦的應該問了你點兒什麽吧,你都跟他說了?”

這幫人不去擺攤算命真是虧大發了。

唐葉心卑微地搖了搖頭。

梁岐問她:“那你呢,想清楚了嗎?”

唐葉心如今騎虎難下,只得先點頭答應。

此時,梁岐忽然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的臉轉到另一個方向。

唐葉心看到了秦無涯的身影,頓時一怔。

只見對方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片刻,折身而去。

那目光自然是要命的。

唐葉心突然巴不得梁岐今天就帶她走,否則今夜回了大牢,秦無涯指不定怎麽對付她。

梁岐笑着對她說:“別怕,既然你都這麽懂事了,小爺當然不會不管你。記得,明晚傅司衡要擺酒設宴犒賞官兵,便是絕佳機會,入夜就動手。而你的任務,就是把秦無涯帶到我面前來。”

這個任務出乎唐葉心的意料,心中頓時生疑。

梁岐為什麽突然要捎上秦無涯?他二人不是死對頭嗎?

梁岐看她茫然的表情,又收緊手臂捏着她的肩膀,說:“做我的手下,得學會只辦事不過問,別想太多,按我說的照辦就是。”

他說得輕巧,可唐葉心一想到秦無涯,腿肚子都疼。

夜裏回牢,又不見徐二道。

唐葉心眼瞅着角落裏的那尊閻王,遲遲不敢進牢房,惹得獄卒踹了她一腳,這才撲進去摔了個狗啃泥。

落鎖後,牢房一片寂靜,唐葉心爬回牢房的另一端,縮在牆角閉上眼睛默念菩薩保佑。

念着念着發覺哪裏不對勁,一睜眼,只見角落裏高大的身影站了起來,正朝她走過來。

唐葉心腦子裏掀起了一陣風暴——徐二道不在,倘若秦無涯現在就動手斷了她的脖子,那任憑她再怎麽喊再怎麽掙紮,恐怕也沒人會來看一眼。

那高大的人影越來越近,直到将她整個人籠罩在一片陰影之中。

唐葉心皺着眉,閉上了眼睛。

此時,只見秦無涯在她面前蹲下,道:“他跟你說什麽了?”

唐葉心愣愣地睜開眼,暗松了一口氣。

她惴惴不安地看他一眼,又伸手比劃了幾下。

秦無涯皺着眉頭說:“寫。”

他攤開掌心,唐葉心便抓着他的手,一筆一劃地說出了梁岐吩咐她做的事情。

秦無涯看罷,擡眼瞧她,說:“就這些,你當我好騙是嗎?”

唐葉心使勁地搖搖頭。

秦無涯看她不像在說謊,面色略微緩和,道:“他想拉我墊背,好,那我明晚就去會會他。”

說完,又問她道:“你跟他的關系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好,你投靠他了?”

說的就是白天梁岐跟她勾肩搭背的事兒。

唐葉心正在猶豫怎麽回答,只聽秦無涯又冷哼一聲,說:“先前還覺得你像個人樣,看來也是個沒骨氣的東西。”

罵完,分了她一個冷冰冰的眼神,轉頭回了自己的地盤兒。

唐葉心被他訓懵了,反應過來後,渾身是劫後餘生的感覺,又無聲地嘆了口氣。

這時,牢門打開了,徐二道被押了回來。

徐二道一進門,就高興地對她說:“有位大人出行讓我跟着看馬,好像是去置辦什麽東西,回來的時候還賞了我一壺酒,哥你聞聞香不香?我還沒喝過這東西呢,不過聽別人說,酒可是個好東西。”

置辦的東西,應該就是明晚犒賞衆兵要用的。

唐葉心朝他點了點頭,接過酒來嘗了一口,有些滋味。

近日事情太多,她心中不由煩悶,索性跟徐二道你一口我一口地共飲,分了大半壺酒後,倒頭呼呼大睡。

第二天晚上,大牢官營處可謂熱鬧非凡。不過待至酒過三巡,笑罵逐漸消失,只剩營火帳子在風裏的呼哧聲。

唐葉心帶着秦無涯和徐二道趕去礦山途中時,見席間士兵無不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估計是梁岐在酒中做了手腳。

她也無心細想,匆匆領着二人去見梁岐。

到了約定的地方,唐葉心卻傻了眼。

這哪兒是越獄,造反還差不多。

只見礦洞外圍着幾十個人,舉了數十個火把,這般火光沖天,唯恐別人不知道他們的行徑似的。

梁岐一眼就看見秦無涯等人,又朝唐葉心勾了勾手。

唐葉心一面走,一面聽見人群中有人嚷嚷:“梁三爺可別不厚道啊,這道兒是你家開的?要走也得讓咱們兄弟一塊兒走才行。”

梁岐笑着說:“別的不管,我可只提醒兩句,第一迷藥時間持續不了多久,第二你們人太多,全跑了可是場大轟動。”

唐葉心似乎隐約覺察出一絲什麽,她見人群密密麻麻地圍了上來。

一個人罵:“那憑什麽你們能走,老子就不能走?老子不管什麽轟他娘的動,只要你帶上我們先逃出去,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梁岐說:“對你們而言無所謂,對我來說可不行,事兒鬧大了,我會很難辦。”

“說了半天,你他娘的就是想自己跑呗!梁三爺,叫你一聲爺那也是看在你老子的份兒上,我奉勸你識點相。就憑你們幾個,擋得住咱們這麽多人?”

人群鬧騰起來,群情激憤。

唐葉心卻注意到,梁岐看起來似乎毫不緊張。

她看到身旁的秦無涯,突然想明白了。

戰火一點即燃。

不用梁岐開口,秦無涯已經出手了,加之梁岐身邊還有幾個威猛的打手,縱使後方人潮洶湧,一時也近不了梁岐的身。

梁岐見唐葉心還在發呆,對她說:“別他媽愣着了,跟我走。”

他拽着唐葉心轉身進了礦洞,外面的人越打越兇,秦無涯也越退越快,仿佛是招架不住。

唐葉心不免擔憂,這夥人人多勢衆,要是他們占了上風,梁岐什麽下場不必說,她自己可也危險了。

正顧慮着,他們已經被逼至洞中分叉口。

而此刻的秦無涯好像才熱完身,他看到洞中的火炮,目光一冷,随手拎了一個牛高馬大的人扔了出去,撞倒了一片追兵。

随後,只聽梁岐一聲令下:

“點火。”

唐葉心忘了炸洞這茬,反應過來時,只聽一聲巨響,如雷霆萬鈞。

她忘了捂上耳朵,腦子便空白了一陣,看誰都像是在千裏之外。

片刻之後,只見炸塌的岩石已經堵死了來路,把窮追不舍的那幫人關在了外面。

洞內的所有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氣,只有徐二道嗷嗷叫了兩聲,原來是被塌下來的小石頭砸破了手指頭。

唐葉心這才明白,看來梁岐并不是一個只争高低而不會權衡利弊之人,他在壯大自己隊伍的同時,應該早就想到會有今天這麽一遭。

他雖與秦無涯不對眼,但卻深知秦無涯的身手。此時,便是與他進行了一場無聲的交易——只要秦無涯幫他退敵,他就帶秦無涯逃出這裏。

而梁岐剛才提出的兩句提醒,看似是在提醒所有人,實際上只是在跟秦無涯一個人說罷了,為的就是讓他盡快做出選擇。

而秦無涯為了出逃,便也應允了這場交易。

唐葉心剛被火炮轟得失了神智,一路盲目地被人牽着走。

不知走了多久,停下來時,她的腦子清醒了不少,漸漸被一陣流水聲吸引了注意。

衆人眼前是一支暗河,對面一堵石壁。在岸上看,水流從一道石縫中流瀉出來,流速平緩,石縫下方應該有水流彙出來。

梁岐問:“路呢?”

他一名手下答道:“公子,路就在水底下。”

梁岐的臉色有些不自然。

唐葉心突然瞄到一處異樣,她走到一處碎石堆疊的角落,扒開石頭,眼前赫然出現一具衣衫破爛爬滿蟲子的白骨。

衆人大駭:“死人?!”

那屍骨一雙黑洞洞的眼窩朝着唐葉心,讓人頭皮發麻。

她也沒心情再仔細看下去,轉頭看見有人又在旁邊發現兩具屍骨,看衣着,應該是以前的逃犯。

徐二道吓得聲音都變了調:“他們為什麽會死在這兒?”

唐葉心也在考慮這一點,水下就有出口,他們為什麽不走?

梁岐又開始罵人:“這就是你們找的路,眼睛都他媽長在後腦勺上了,這兒的死人沒人看見?”

秦無涯說:“有路,他們不敢走罷了。”

有人疑惑,也有人聽懂了他的意思——這水裏或許有什麽危險。

而這話尤其提醒了唐葉心,她再看暗河流向,乃是向西,再根據礦山的位置大概推測,這條河可能會經過大牢地下。

忽然,唐葉心想起了自己待過的地牢。

她左顧右盼,最後把目光落在徐二道手上,她上前抓起他剛剛被砸傷的手指,就開始往河裏擠。

徐二道叫出了聲:“哥別呀,有話好好說!”

一滴血落入水中,不消片刻,水裏一團黑漆漆的影子争先恐後地游了過來,吓得所有人都不由地往後退了一大步。

梁岐看清水裏的東西,罵了句髒話,又給了剛剛的手下一巴掌,說:“這就是你找的好路!”

看來真是應了唐葉心那日在地牢的想法——從水裏游出去,然後喂魚。

至此,衆人剛剛的興致頓時消去了一大半。

水中的食人鲳仿佛嗅到了一群獵物的味道,此刻也在河裏徘徊不去,都在等着他們下鍋。

梁岐已經激動得沒有辦法冷靜思考了,大概是因為又氣又怕。

這時,秦無涯提出了一個想法,說:“如果可以想辦法先把它們引到下游,所有人再盡快從上游出去,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梁岐問:“怎麽引?”

一個人說:“公子,這些怪魚不是喜歡血嗎?要不咱們找一個人去引開他們。”

這固然殘忍,卻不失為一個辦法。

梁岐聽了之後頓時冷靜了不少,唐葉心卻冷靜不下來了。

這些人當中,梁岐一定不會動用自己人,他還需要他們幫助他逃出去,更不會動秦無涯,因為打不過。

而除了他們之外,只剩下她和徐二道。

雖然梁岐表面上應允她加入隊伍,但她目前為止對他根本沒起什麽作用,難保他不會舍車保帥,或者直接把她和徐二道全扔下去。

空氣凝結了片刻,梁岐的眼神也逐漸變化着。

他盯着唐葉心和徐二道,正要開口,徐二道突然大喊一聲,跪下就磕頭,邊磕邊哭:“您行行好,您行行好,我可真不會水啊!”

梁岐冷着臉說:“我還沒說話呢。”

徐二道畢竟還小,即使讓他下水,唐葉心也不忍。況且他還有傷,估計一下去人就沒了,意義也不大。

她把徐二道拉起來,摘下他腰上裝酒的水囊,然後對梁岐比劃了兩下,又指了指自己。

意思是說,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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