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八字莊
從襄陽出發到現在已經遇到許多不太平的事,後面的路恐怕也難走。出小鎮時,唐葉心原本已經做好了接招的準備,但接下來一連幾天無事發生。這種不穩定的安寧,反而讓人覺得心裏不踏實。
這心态一直持續到抵達江城邊界,才逐漸緩過來。
陳照宣比他們早到好幾天,見了秦無涯就熱淚盈眶,說:“大川兄弟都比您來的早,我還以為您在路上又出什麽事兒了呢。”
陳照宣說,他們差一點就來晚了,比武大會就在一天之後舉行,主辦之人是八字莊的章毅,今年這場大會比以往更熱鬧,富紳貴族、黑白兩道、各門各派,盡有參與。
八字莊取的是天地玄黃日月盈昃八個字,分別對應八門,專門為在此次大會邀請名單之列的貴賓提供休憩住宿的場所,比武的擂臺也設在莊內,比武當天才會開啓。
無極門的人被安排在月字門住下。為避免節外生枝,秦無涯戴了面具,唐葉心則戴上了面紗。她跟在隊伍後面一路走一路看,這裏人群的魚龍混雜之程度比她以前在醉茗樓看到的還要誇張,醉茗樓好歹要有錢才能進,可這裏不一樣。
途徑日字門時,她聽見一陣女人的罵聲,不由駐足看了一眼。那門內院子裏有個淺青色衣衫的女子,腳踩一株蘭草花,來回的踐踏,罵道:“是誰種的花,章毅呢,讓他來,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根本就不把我放在眼裏!”
這女子盛氣淩人,聽語氣,其身份地位明顯高于八字莊。唐葉心頓時覺得還是不要惹麻煩,便擡腳想走,又聽幾聲沉悶的撞擊和呻吟。只見那虛掩的大門裏跌跌撞撞地跑出來兩個受傷的侍女,嘴角還流着血。
這兩人急匆匆的,應該是領命去找章毅章莊主。其中有一個一邊啜泣一邊說:“明明昨天都沒有的,怎麽會一夜之間長出來幾朵花呢,真是晦氣。”
另一個勸她不要多言,迅速地繞過唐葉心走遠了。
唐葉心覺得某個地方有些奇怪,但找不到頭緒。這時,秦無涯不知為何找了回來,見她停在此地,便過來伸手拉住她,對她說:“別亂看,也別亂聽。”
唐葉心點了點頭,随他去往了月字門。
夜裏涼風習習,唐葉心其實很想出去走走,又怕招來麻煩,只好悶在屋裏,搬了只凳子去窗邊,打開窗戶透會兒氣。
外面遠處似有人聲,不過八字莊太大,各門與各門之間隔得也遠,所以聽不真切。唐葉心正趴着想事情,忽聽一陣輕緩而短暫的簫聲,她擡起頭,看見對面的屋頂上有一個白衣人,那人的身影有幾分眼熟。
唐葉心正疑心此人的身份,卻見他緩緩地回首,臉上戴有一張銀白色的古怪面具。
此人不是無人村幫她解蛇毒那位嗎?唐葉心一激靈,頓時從凳子上站了起來,那白衣人卻一揮衣袖,消失得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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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葉心扒着窗戶想再找對方的身影,卻再也找不到了。
她略顯遲鈍地坐回去,心裏隐隐地想到了什麽,有些不安。
次日八字莊開放演武場,意在讓各路英雄賽前切磋,不計輸贏,也就當是熱熱身。當然,這個過程會有人結梁子、下戰書,使戰前的硝煙愈演愈烈,這樣做的好處就是讓貴族和富人有熱鬧可看,其之間的賭博也愈加精彩。
無極門的弟子就是來湊湊熱鬧,開個眼界。唐葉心猜測,八字莊之所以請陳照宣,恐怕極大一部分原因在秦無涯身上。
演武場人群太多,許多人各自圍成一個擂臺區,也有許多人就是湊熱鬧的,只圍觀不打架,見別人打不過還要在旁邊吐口水。
無極門弟子很是興奮,想讓秦無涯也露一手,陳照宣說去去去,“咱們秦爺怎麽能輕易出手,這種小場面小喽啰,咱不屑。”
“秦無涯?”
可惜陳照宣這番話讓別人聽去了,有人不服氣地站了出來,說:“聽說你出獄沒多久,這眼下大半個江湖都是靖幽山莊的人了,你居然還敢冒出來?”
陳照宣聽了氣得一瞪眼,讓那人閉嘴,又對秦無涯說:“秦爺,咱不跟小人置氣,回去歇着吧,明天再打。”
那人笑着說:“這就慫啦?”
秦無涯推開陳照宣的手,朝對方眼神示意,過來打一架。那人朝手心裏吐了兩口唾沫,剛舉起拳頭,就被秦無涯一腳踹翻在地。
此人大罵:“老子還沒說開始呢,你耍無賴!”
秦無涯不想再跟他浪費時間,轉身欲走,卻聽那人叫了幾聲,緊接着,一幫人圍了過來。
此時的演武場就像是鬥獸場,上百只野獸在這裏搏鬥撕咬,不講究人世間那一套。秦無涯讓唐葉心先躲一邊去,唐葉心也怕自己拖後腿,急忙退了出來。
那邊戰況一觸即發,四周也無處不在打架,笑聲、罵聲、嗔怒、喝彩此起彼伏,唐葉心站在其中尤顯得格格不入。
這時,人群中的一道白影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白影在她眼中停留一瞬,就鑽入人海。經過昨夜一幕,唐葉心此時自然不肯放心,便動身跟去。而那白衣人仿佛也在等她,每次在她沒有及時跟上的時候,對方就會故意停一停。
在人群裏追蹤多時,唐葉心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兒,白影最終消失在前方一堆人之間,那群人圍成一團,顯然也是在觀戰。
唐葉心朝着那人群而去,剛想擠進去看一眼,前面的人卻突然全部閃開,一枚細小的暗器從空中迅速劃過,瞬間沒入她的身體。
唐葉心只覺得肩膀一痛,往後倒去,眼前又閃過一道白影,幸好在屁股落地之前,率先倒入一個人的臂彎之中。
她擡起視線,只見那人俯身看她,臉上戴着銀白色面具,身上有一陣淡淡的藥香味。
周圍有人議論紛紛,諸如怎麽多了個不會武功的女人,本來今日不能見血,靖幽山莊比賽前傷了人是否壞了規矩等等。
唐葉心疼得頭冒冷汗,一聽靖幽山莊四個字,頓時疼得更厲害了。
此時章毅趕來,見此情形,又不得不給衆人一個交代,便問那白衣人:“賀先生,這是怎麽一回事啊?”
唐葉心聽到旁邊有人說:“毒醫賀閑林,那這镖上豈不是有毒……我看多半是廢了。”
唐葉心急得眼皮一跳,賀閑林卻輕聲對她說:“別怕,沒有毒的。”
這時又有幾個人走過來,而唐葉心發現他們裝束近似,臉上都帶着同樣的面具,銀白色,紋路古怪。她一時之間竟分不清究竟是誰把她引過來的。
來人中有靖幽山莊的莊主封山月,旁邊有三個女子,其中有一位淡青色衣衫的,唐葉心記得昨天見過。
賀閑林在她肩下封了幾處穴道,又給她喂了一顆藥,随後将暗器生生地逼了出來。
唐葉心疼得快要昏死過去,只見賀閑林拿着那枚暗器看了一眼,有些生氣,對那青衣女子說:“青霜,我告訴過你不要耍小動作。”
賀青霜秀眉一皺,卻不承認:“我沒有!”
賀閑林不再理她,看神色顯然是不信。這時,陳照宣撥開人群的阻隔,見了地上的唐葉心就喊:“秦爺,秦爺在這兒,快過來!”
秦無涯應聲而至,第一眼見唐葉心受了傷,第二眼見賀閑林抱着她,便緩緩地蹲下身去将唐葉心接了過來,又問賀閑林:“你傷的?”
秦無涯雖然戴着面具,但周圍許多人卻好像認識他那把刀,再加上陳照宣剛剛那兩嗓子,已是再明顯不過。衆人又開始議論紛紛:
“秦無涯,他什麽時候出來的?”
“他還敢來參加武林大會,這到處都是靖幽山莊的人,他這不是趕着送死嗎?”
許多人都在看封山月的反應,似乎隐隐希望二人就此大戰幾百個回合,也好飽飽眼福。可封山月好像入了定,半天也沒有任何反應。
這二位仇敵相見,又都是響當當的人物,可是一條勁爆的大消息。章毅心裏自然歡喜,但表面上還是要維持一下局面,對他們說:“二位爺,有什麽恩怨咱們明天再談,今天不宜見血。我看這位姑娘似乎已無大礙,還望秦爺賞章某人一個面子,暫時不要動怒才好。”
秦無涯沒有回話,只是抱起了唐葉心,離開前冷冷地看了一眼封山月。
那封山月一直是位脾氣古怪的人,不輕易開口,渾身的死氣。章毅不敢招惹他,便同賀閑林說了幾句好話,遣散了衆人,此事才算告一段落。
回了月字門後,章毅又派人送來了藥。唐葉心傷在肩處,多有不便,只好由秦無涯替她包紮。
唐葉心見秦無涯一直黑着臉,心知一來自己亂跑受了傷讓他擔心,二來他剛見到了仇人,心中自然苦悶憤怒。她顧不上疼,便先主動認錯,道:“別生氣了,你明天還要比武,可不要因為我影響了發揮。”
秦無涯怒氣沖沖地看着她,說:“你真當我會在乎這些。”
唐葉心低下頭,不再言語。
秦無涯又對她說:“我告訴過你,不要亂跑,也不要亂看,你從來不把我的話當回事。”
他語氣雖硬,包紮的動作卻很是小心。唐葉心自知理虧,又想讓他消氣,只好柔聲柔氣地狡辯:“你是不知道當時有多亂,我是被人推過去的,真的。”
秦無涯問:“被人推了幾裏地,連吱一聲都不會?”
見謊言一戳就破,唐葉心頓時羞愧地埋下了頭。
傷口包紮完,秦無涯替她拉好了衣服,結束了卻不退開,同她保持着極近的距離,問她:“沒話說了?”
唐葉心擡起眼睛看向他,細聲細氣地說:“下次不會了。”
秦無涯說:“少跟我來這套,你明知道我吃不消。”
唐葉心見有了一絲轉機,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角,又說:“就算遇到什麽危險,不是還有你嗎。”
秦無涯的目光卻沉下去,道:“我不是随時都能在你身邊的,明白嗎?”
唐葉心看了他一會兒,點了點頭,說:“你放寬心,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從滄州認識你到現在經歷過多少事情,老天爺眷顧我,他不會輕易收了我的。”
秦無涯見她一通狡辯,顯然根本沒有理解他的用心,正打算開口訓她,卻被對方以吻封緘,頓時忘了說辭。
片刻,唐葉心松開他,見他愣愣地,不由得意起來,拍拍他的臉說:“這招果然最好用。”
秦無涯松了松領口的衣服,說:“好用是吧。”
唐葉心頓時被他壓在身下,迷得七葷八素,推也不是迎也不是,只好小聲讨饒道:“我肩上還有傷,你輕一些。”
此時,秦無涯已經被她撩撥得失了一半理智,盯着她說:“你今天……為何跟平時不太一樣?”
唐葉心擡起那只沒受傷的胳膊,摸了摸他的臉,說:“我只是有些怕,我想珍惜你。”
秦無涯呼吸一頓,眼中溢出溫柔。
唐葉心将他拉下來,輕吻着他,那般溫柔且嬌媚,秦無涯終是沒有退路,同她一道墜入欲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