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鬼叔的失戀後遺症

老鬼的失戀後遺症持續了數天之久,家裏像是籠罩在一片移動的烏雲之下。好在烏雲吃飯很積極,小葵擺好桌子都不用叫,他便會自動自覺的飄過來,吃一口菜嘆一口氣,喝一口湯嘆一口氣。心裏想着事,委屈了,吧嗒吧嗒掉眼淚,流到碗裏就着飯吃到嘴裏。“鹹啊,鹽放多了。”

老年活動中心最近也不開了,每天不是在院子裏曬太陽,就是在沙發裏看海綿寶寶。若是有人從旁邊經過,就會看到一張陰郁的老臉緩緩轉過來生無可戀的把你從頭到腳掃視個遍。

于肆遙接了個加急的案子準備開庭,每天忙的昏天黑地不着家,眼不見心不煩。苦了小葵和白朗,日子過得屬實壓抑,趁着周末休息帶鬼叔出門散心。

“我們這是去哪裏啊?”老鬼被硬架到車上,氣若游絲道。

小葵開朗的說:“你最喜歡的地方。”

“跳廣場舞?現在去早了點吧。”

“嗯……”猝不及防的噎了下,怕鬼叔失望,看着他的臉色小心翼翼的表明去處。“目的地博物館。”

車已經上了高速,老鬼長長的嘆了口氣,認命的閉上眼睛別過頭,一臉哀怨。“哪裏是我喜歡的,那是白朗最喜歡的地方。”

“他說你肯定喜歡的啊。”

“去博物館多好,我們可以了解過去,傳承歷史文化。”白朗坐直了身子,興奮起來。“只有暢游在歷史的長河中,才會感到自我的渺小,百年之後我們塵歸塵土歸土,但那些文物卻能保留下來,失戀又算什麽。”

“話雖沒錯。”小葵咽了下口水。“可我和鬼叔百年之後還是這個樣子啊,只有你會塵歸塵土歸土。”

白朗一拍方向盤,詞窮了半天,忽然哈哈大笑道:“所以我特別喜歡和你們在一起,都是老古董、活文物,比博物館的新鮮多了。”

老鬼默默的帶上眼罩和耳塞。

小葵也望着窗外安靜如雞。

近代史博物館的氛圍并不歡樂,歷史的沉重和老鬼的失戀陰郁完美融合。

“三百年前,我送過前女友一個和這個差不多的。”老鬼指着展示櫃裏的康熙青花官窯耳環陷入了回憶,不禁嘴角向下抽搐起來。

“後來呢?”白朗對聽故事總是格外積極。

小葵拽着他的衣角,輕聲嘟囔道:“別問了,都說是前女友了,能有什麽好結果。”

“後來她和個賣肉的屠戶跑了。”老鬼攥緊拳頭,聲淚俱下。“據說是因為可以天天吃到豬大腸!我……我都比不過豬下水,嗚……”說道傷心處哭得直打嗝。

周圍人不斷投來詫異的目光,兩人捂着臉匆匆把老鬼架了出去。

“比得上,比得上,您比豬大腸強多了,是豬大腸比不上您。也不是,豬大腸和鬼叔你沒啥可比性啊。”白朗一着急,話都說不利索,努力的找回邏輯。“豬大腸可以吃,愛情又不可以吃。”

“有情飲水飽。”

白朗笑着搖了搖頭,“熱戀使人分泌一種叫‘苯基乙胺’的神經興奮劑,一般在6個月至4年之間,但平均不到30個月。食物能夠滿足機體正常運轉,是能量的源泉。所以說,舍棄短暫易逝的愛情而選擇物質,是遵從了需求層次理論第一位的生存需求。”

“啊……心髒難受。”老鬼捂着胃,虛弱的向小葵求救。“你們進去吧,我想要自己靜一靜。”

白朗飽含深情的看了眼老鬼,拒絕同去。“小葵自己去吧,我陪鬼叔說說話,他現在正是需要人陪的時候。”

老鬼不再說話,心死如灰的張着嘴,呆呆的望向遠方。

小葵以要接受歷史的教育為由,真誠的懇求白朗帶她去參觀。娃娃臉少女長相常常讓白朗忽略她的身份,覺得這就是祖國年輕的一代,為此自己義不容辭。

琳琅滿目的古董字畫、黑白照片,加上白朗脈絡清晰的講解,竟然意外的吸引人。

“對了,還有個好玩的給你看。”白朗帶着她穿過長廊,來到一個不起眼的拐角,上面稀稀落落的挂着幾張美國人在清朝年間抓拍的路人照。

白朗沖着右下角努努嘴,示意小葵去看。“瞧瞧這是誰。”

長袍翻毛皮馬褂,一條長長的辮子盤挂在胸前,手拿皮鞭踩着腳蹬半伏身準備上馬,挑着眉毛、半耷拉着眼皮不屑的看着鏡頭。這是早期的棕褐色蛋白照片,清晰度不是很高,加之年代過久保存不當有些褪色。但還是能從那傲嬌的眼神中依稀辨別出何許人也。

“于……于肆遙。”小葵指着照片激動的直磕巴。

白朗得意的一點頭。“恩,我發現的。于哥還曾試圖想買下這張照片,但是館方拒絕了,沒能得逞。”

“哇,太有意思了。”小葵想掏出手機拍張照片,看到警示牌寫着不允許拍照,只得央央然的收了回來。思索片刻後,從包裏掏出個巴掌大小的速寫本,盤腿坐在地上,殷切的望着白朗:“可以等等我麽?我想把這個畫下來,很快的。”

“你學過素描?”

“沒有。”小葵有些不好意思。“我自己瞎畫着玩的。”

白朗饒有興趣的湊身去看,雖然早期線條排比有些雜亂,五分鐘後修修改改後,和照片也有七八成相像。

兩人又逛了會兒,在民俗區買了紀念書簽。出來後,就找不到老鬼的身影了。打電話,第一遍挂斷後第二遍直接關機。

“不會被拐走了吧。”

“怎麽會,他歲數一大把,走路又那麽慢,買賣器官的都不會要。”

“萬一鬼叔不小心現了原形……”小葵驚愕道:“被人撿走拿去熬湯呢。”

“恩,也是,他龜殼上的紋路看起來就很大補。”聽她這麽一說,白朗也開始後知後覺的擔心起來。

以博物館為中心發散性的尋找,終于在小公園的中老年人群裏一眼找到了全身綠油油的老鬼。他手持半米多高的蘸水大毛筆,意氣風發的在地上筆走龍蛇,看起來鐵畫銀鈎、鋒棱畢現,引得周圍叫好聲不斷。

白朗和小葵松了口氣,坐在長椅上默默等待。

兩行詩到頭,老鬼擡頭也看到了他們,揮着手示意再等一下。然後把筆還給了身邊的阿姨,又說了幾句,這才踱步過來。

“剛剛和大家交流書法心得,就沒接你們電話。”

不一會兒,那位阿姨裹緊身上的流蘇披肩,笑盈盈的跑來到三人面前。先是很有親和力的和小葵、白朗點頭打了招呼,緊接着從手包裏掏出張名片遞給老鬼。

“老哥哥,我姓林,是老年大學書法協會的。您字寫得這麽好,不知道有沒有興趣加入。”

老鬼擺了擺手,剛想拒絕就被小葵接下名片搶過話頭。“有有有,而且鬼叔是開老年活動中心的,你們書法協會也可以來玩。”

“哦,是嗎!那可真是太好了。”林阿姨拿出手機。“我們先加個微信方便聯系好吧。”

老鬼虛無的擡起手,并沒引起大家的注意。小葵熱情的和林阿姨分享了老鬼的微信名片。

回家時天兒都黑透了,于肆遙還是沒有回來。發信息半天才回一句‘我這還沒時候結束,你們吃不用等我,留點菜在廚房就行’。

小葵又等了三個小時,困得直點頭。沒辦法,只得将飯菜扣在罩子裏面,貼了張便利貼提醒他回來熱熱再吃,然後打着哈欠回屋睡覺了。

同樣很忙的不止于肆遙,還有在家熬夜工作的胡三太爺,兩人互為原告被告代理律師,都鉚着勁想讓對方好看。

“三哥!”胡春花尖着嗓子在廚房喊話,見他半天不作回應加大音量沒有休止的叫道:“三哥!胡三兒!胡三太爺……”

“我的祖宗,有事說事別叫了,這大半夜的。”胡三太爺從書房穿牆而出,站在回廊一臉疲憊。

“冰箱裏塑封的鹽水雞、荷葉雞、德州扒雞、草原熏雞……”

“我吃了。”

“你是魔鬼麽?”胡春花不可思議的望着他。“都吃了?一個雞爪子都不給我留?”

“我也不知道你要吃啊,知道你吃就給你留着了。怎麽?餓了?”

胡春花瞪着眼也不吭聲,咬牙切齒的沒個好臉色。

胡三太爺一副了然于胸的樣子,給她發了個微信紅包,哄道:“餓了就點外賣,這附近有家炸雞特別好吃,我手機分享給你,記得點甘梅味兒的。”

“我不要!”胡春花甩着尾巴将地板抽得‘噼裏啪啦’,回聲久久嗡嗡作響。

“诶呦,你小心吵到別人家睡覺。”胡三太爺閃現到她面前,小心翼翼的端住她煩躁的大尾巴。

“如果能吵到樓上那更好,這樣你就可以順理成章的和那條狗再掐一架,以報掉毛之仇。”

胡三太爺知道她又在耍小孩脾氣,也不惱,捋着尾巴尖兒安撫道:“那你說怎麽辦,吃都吃了好幾天了,你就是現在讓我吐我也吐不出來啊。”

胡春花立刻來了精神,反問道:“真的我說怎麽辦就怎麽辦?”

“你先說說看,我聽聽可行性。”胡三太爺看她的表情憋着壞,不敢輕易答應。

胡春花挽着他的胳膊,撒嬌道:“你不是剛和白朗簽了‘一線牽’麽,我們用這個偷偷去肆遙家裏吧,他那吃的肯定多。”

“收起你大膽的想法。”胡三太爺下意識退了兩步,拉開安全距離。

“貼張‘閉氣符’,他發現不了的。”胡春花見他還是搖頭,不得不使出殺手锏。“三哥,你是不是怕于肆遙啊?”

“我會怕他?開玩笑。我只是……我只是不想私闖民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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