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紅色的凸起
劉建深覺得,他不該和江彬這樣神經回路的小朋友打啞謎,這種違反自然規律的企圖注定是要以失敗告終的。
“我的意思是,何鑒答應替何揚找郭正出軌的證據讓他無法再糾纏可卿,同時,何揚向何鑒提供了你行蹤的線索。”
江彬顯然沒想到這個層面,愣了片刻後道:
“那我沒說錯啊!他倆就是共享一個……”看到劉建深沉下的臉色,江彬決定還是閉嘴的好。
“何鑒為什麽要纏着你?”劉建深舊事重提道。
江彬被問得心下一緊,雙手離了茶壺,立刻便被夾雜着絲絲寒意的空氣吸了熱度。
“不是說了嘛?我把學長踢不舉了……”
劉建深不說話,那眼神讓江彬窘迫得無處遁形,唯有移開目光道:“老板你怎麽……對下屬的私事那麽感興趣?”
劉建深看江彬一副要被逼上絕路的掙紮模樣,心下也有些動搖。其實這并不是一個試探甚至攤牌的好時機,他或許該再等一等,等能找到确鑿無疑的感情萌發的證據,再和江彬剖白真心。可今天看着何鑒深情款款情意綿綿的模樣,還是忍不住擔心江彬會經受不住誘惑又一頭紮進這曾深深傷害過他的感情裏。
江彬見劉建深一動不動地盯着他,唯有硬着頭皮伸手去摸那茶壺打算給劉建深倒茶,手伸到一半,卻被握住了。
江彬下意識地抽了抽,沒抽回來,唯有擡頭看着劉建深。劉建深的眼眸是蔣毅榮小說裏慣常描寫的“仿佛能把人吸進去的深不見底”,江彬看着看着便忘卻了想要倒茶的初衷以及從窗戶縫裏鑽進來的涼意。
“冬天生凍瘡吧?”終于,劉建深摩挲着江彬的手開口道。
“啊?”江彬有些反應不過來。
“這裏粗,摸得出來。”劉建深頓了頓,停在江彬無名指的骨節上,那上頭還有幾點去年凍瘡留下的深紅印記。
江彬心跳如雷,就見劉建深從兜裏掏出一支凍瘡膏遞到他手中:“前幾天買的,估計你用得到。”
江彬呆呆看着那支凍瘡膏,随後十分認真地望着劉建深湊得極近的臉道:“老板,你有什麽要我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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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劉建深覺得江彬的回答十分不符合他原先設定的溫馨浪漫。
“不然您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
這回輪到劉建深答不上來了,本來是想轉移話題的,沒想到反而被江彬再次揪住了問題的核心。
正在掙紮着如何回答,卻見江彬猛地湊上來,鼻息噴在他唇上道:“老板……其實我身上,還有一個地方,也很粗……您是知道的……”
劉建深心跳漏了一拍,猛地收緊握着江彬的手,卻聽他壓在自己耳畔道:“是我的神經……”
劉建深的力道猛地松懈下來,沉默地看着江彬,卻見他無辜地眨了眨眼。
劉建深不知自己此刻臉上是什麽表情,但肯定不會好看到哪裏去。他竟然被調戲了,被看似粗線條的江小彬小同學調戲了!難道說江彬已經知道了什麽?或者已經洞悉了他的企圖?
“老板,謝謝您的凍瘡膏!”江彬一臉真誠地結束了兩人間的互相試探。
兩人各懷心思地喝完一壺茶的時候,江彬又道:
“老板,那個內鬼是誰?”
劉建深調整了一下面部表情,配合江彬演“無間道”:
“行蹤詭秘,無法判斷。”
“我一定會揪出他!為可卿姐報仇!”江彬握拳憤憤不平。
正在這時,房門忽地開了。劉建深與江彬同時擡起頭,就見蔣毅榮捂着肚子挪出來,含糊不清地叫喚:“疼……”
江彬忙起身走上前扶着蔣毅榮仔細端詳了,發現他頸上和手上起了好多個小紅包。
“你今天吃什麽了?”
蔣毅榮一身冷汗道:
“吃鼈。”
江彬立刻拉着劉建深讓他送蔣毅榮去醫院。
江彬本來想問問看張邈他們醫院能否插個隊,但想想還是不要在蔣毅榮身體不适的時候再和這些能喚醒他不悅回憶的人發生任何聯系。
醫院挂了急症,排隊的時候蔣毅榮一直說癢,江彬讓他忍着不要抓,等終于排到了,醫生也就用兩分鐘确診——是過敏引起的荨麻疹,開了息斯敏片皮炎平吊了瓶鹽水便算結了。
真是有驚無險,劉建深将兩人送回去以後便接到了電話不得不先離開。江彬謝過劉建深送走他後便讓蔣毅榮服了藥,又細心地給他往小紅包上塗藥膏。
赤着上身的蔣毅榮趴在床上一動不動,江彬将暖氣開得更足些,忍不住問他:“你自己知道的吧?為什麽還吃?”
蔣毅榮對着跟前電視機裏自己頭大身子小的球面倒影發了會兒呆道:“他當時承認有女友了,我一沒留神,就吞了下去……”
江彬想象了一下當時的情景,心中也是難受:
“在你和他表白以後?”
“表白?”
江彬一聽蔣毅榮的語氣不免有些意外,難道蔣毅榮并沒有向舒禾表白?
“那怎麽會說起有女朋友的事?”江彬故意隐去舒禾的名字。
蔣毅榮顯然并不怎麽願意回憶這些,許久才斷斷續續道:“那時候,吃到一半……張醫生問起他為什麽在附近……他說,來接女朋友……”蔣毅榮臉上露出了讓江彬不忍的痛苦的神色:“張醫生便說要看照片……他拗不過,就掏出了皮夾子……我看到……看到那照片上……是……”
“是誰?”
蔣毅榮似乎在下決心,時不時瞅江彬一眼,最終一咬牙道:“是缪可卿。”
江彬愣住了,他絕沒想到等來的會是這麽一個答案。
這樣也就可以解釋,為什麽蔣毅榮在展覽中心那會兒一言不發了。對面就坐着的是“情敵”,還一副十分關心他的模樣……
可缪可卿從來沒提過和舒醫生交往一事啊……不過這是缪可卿私事,也确實不需要特意說明。但舒醫生和缪可卿是怎麽認識的?舒醫生都還沒來服務中心接受資料審核與培訓……
還想再問問蔣毅榮,蔣毅榮卻一扭頭道:
“我先睡會兒……”
江彬只好作罷,帶着Jason一起退出了蔣毅榮的房間。
江彬掙紮了許久,還是決定給缪可卿打個電話。吹着陽臺上的冷風,江彬只覺着思緒一團亂麻。
“喂?”缪可卿很快便接了電話,能聽得出還在展覽中心,那背景樂響得很是溫情。
“可卿姐,毅榮吃壞東西過敏了,剛看完醫生在睡呢!我陪陪他。”
缪可卿“哦”了聲:
“嚴不嚴重?”
“沒什麽,估計睡會兒就好。”
“不行的話你和老板說說,明天也留着陪他吧?”
“嗯好……”
說到這裏,有些底氣不足的江彬便繼續不下去了。
“還有事?”缪可卿聽江彬沉默卻又不挂電話不免有些奇怪。
“那個……可卿姐……你認識舒禾舒醫生嗎?”
彼端缪可卿沉默了片刻道:
“仇小冰給我看過他和張邈的資料,我正式來上班前,有通過他們的關系和醫院談給貧困學生免費體檢的事。”
江彬心道果然如此,幹脆單刀直入道:
“可卿姐,你和舒醫生……是戀人關系?”
剛問完就聽到模糊的說話聲,随即傳來的是何揚拔高了音調的質問:“你幹什麽?”
那個記憶裏冷淡的、沉靜的,“帶着冰雪氣息”的聲音通過手機緩緩流淌過來:“來接我的未婚妻。”
随後“咔噠”一聲,手機毫無征兆地挂斷了。
江彬握着手機有些搞不清楚狀況,他覺着這就像《羅生門》裏的情節,每個人的描述都不相同,都為了某些原因而隐藏了一部分事實的真相,使得這拼圖拼不完整。
不過當務之急還是照顧好身體不适的蔣毅榮,于是江彬圍上圍巾戴上帽子出門買菜去了。
江彬走了沒多久,一部梯子輕巧地靠上江彬剛才站過的陽臺。一人借着樹蔭的掩護從窗戶翻進來,輕手輕腳地收了梯子,推開門走到蔣毅榮床邊坐下。
他的臉上沒有了往日事不關己的恬不為意,他久久凝視着蔣毅榮的睡顏,随後低頭,在他的額頭落下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