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變形計
這一次的反派,同樣出自陶然曾經寫過的一本書。
男主和反派同時參加一期《變形計》,男主來自一個小山村,反派是大城市裏的富家少爺。
交換人生後,山村少年拓寬了眼界,最後成為人生贏家。
富家少爺性格惡劣,所有觀衆都讨厭他,最後下場凄慘。
陶然塑造的反派,并不是一個片面的、符號化的壞人,後媽的虐待、節目組為了流量惡意剪輯、觀衆偏聽偏信,是雪崩時的每一片雪花。
盡管反派一直和男主作對,男主最終還是堅持幫他查明了當年節目組故意抹黑他的真相,可惜正義來得太遲,反派的人生沒有回頭路了。
系統:“你的身份是男主的妹妹,原主的靈魂被我邀請去別的地方了。”
傳送的眩暈感過去,陶然眼前的畫面漸漸清晰。
入目所及的是幾間磚瓦房,房檐上長着一層薄薄的青苔,院子裏搭了雞籠,幾只雞正在“咯咯咯”地叫着。
把視線往外拉,遠處山色蒼翠,林間郁郁蔥蔥,有湍流的瀑布,也有潺潺的溪水。
一只大黃狗趴在她的腳下,懶洋洋地曬着太陽。
陶然深吸一口空氣,只覺清新無比:“這裏好适合做農家樂啊,我都覺得自己是來度假的了。”
系統:“還是帶薪的那種,最後會根據你的任務評分,給你發獎金哦。”
一個白頭發老太太從南屋裏走了出來,穿着一件印花的灰色上衣,下面是一條黑褲子,腳上趿拉着涼鞋。
她的面相慈善,聲音也很溫和:“二丫,你和小胖去割豬草吧。”似乎是怕人聽不見,她扯開嗓子喊道,“小胖、小胖!”
西屋的門開着,聽到她的喊聲,一個男人肩膀上扛着一臺攝像機出來,身後還跟着兩個人,鏡頭對準老太太,開始拍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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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屋卻沒有動靜,老楊樹打的木門緊緊地關着。
老太太犯了難,對着東屋的窗子說,“你爸媽讓我幫忙改造你,不勞動怎麽改造呢?你別害怕割豬草難,我讓二丫帶你,她很有經驗。”
攝像師又把鏡頭對準了緊閉的門扉,過年時貼的門神畫像掉了一半,在風裏嘩啦作響,更襯出東屋裏面寂靜無聲。
他眼裏閃過一陣精光,“人家老太太好言好語,這個城裏來的小少爺理都不理,也太沒禮貌了。”這才是開拍的第一天,就這麽有料了!
他知道觀衆喜歡看什麽。
老太太把一個竹子編的筐子塞給陶然,陶然才後知後覺,敢情“二丫”是在叫我啊?
這名字實在是太土了,陶然完全接受不了,語氣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壞,“別叫我二丫。”
老太太奇怪地看了一眼陶然,自家孫女一向乖巧,這是怎麽了?
陶然軟了神色,抱着老太太的袖子撒嬌,“攝像機在拍呢,全國人民群衆都會看到的,我同學也會看到的,難道以後你要學校的老師同學都叫我二丫嗎?丢死人了!”
為了解釋自己這個想法并不奇怪,陶然揚起下巴,沖着東面努了努嘴,“看到了沒,城裏來的小少爺,也不想聽你叫小胖,所以才沒理你。”
陶然還記得,自己上初中的時候,班裏男生惡意捉弄人的方法,就是給別人起綽號,什麽“泥猴”、“虎妞”、“小矮個”。
那個時候,陶然的同桌,因為皮膚曬得太黑,被班裏的壞小子叫“非洲人”,他們總是取笑她,“你是不是從非洲來的啊?”
同桌氣得天天哭,連學校都不想來了。
後來還是陶然替同桌狠狠地罵了他們一頓,他們才不敢再這樣捉弄她。
在大人眼裏,人家開玩笑地叫你的綽號,又不會少塊肉,有什麽大不了的?
可少年人自尊心強,心思又很敏感,這對他們來說就是一種極大的羞辱,會因此而難堪。
攝像師的臉色微微一變,小姑娘這麽一解釋,倒顯得是老太太的不對了。不過問題不大,反正也不是直播,後期剪掉這段就是了。
老太太一點也不覺得自己這麽叫有什麽問題,“城裏來的少爺嬌氣,你也跟着他嬌氣啊。”她伸出一雙枯瘦的手比劃,“我從那麽一丁點長,把你養成這麽大,叫你一聲二丫怎麽了?”
“你是養我了,可他不是你養大的啊。”
“吱呀”一聲,東屋的門打開了。
站在門口的是一個胖乎乎的男孩子,他看起來十四五歲的年紀,穿着一套藍白色的校服,如果換成別人,一定像個發面團子一樣可愛。
可他的頭發太長了,把整張臉都蓋住了,讓人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只從劉海的縫隙裏能看到一雙眼睛,陰郁消沉。
就像陶然說的那樣,他不喜歡別人叫他小胖。
他在學校被人欺負的時候,那些同學對他拳打腳踢,邊打邊罵:“死胖子!”
好像他因為胖就該去死一樣。
好像因為他胖,他們打死他也是應該的。
他做了什麽天怒人怨的惡事嗎?他們要用那種“替天行道”的口吻叫着“死胖子”,然後欺淩他。
他本來想用沉默來反擊老太太那一聲又一聲的“小胖”。
然後就聽到一道清脆得像是黃鹂鳥一樣的聲音,替他辯解,還和老太太吵了起來。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替他說話,他怕連累這個女孩子被打罵,連忙走了出來。
陶然對他笑了一笑。
他的呼吸微微一滞,只覺得她美得像是山間的精靈。
“我叫秦墨。”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幹澀、粗粝、嘶啞,像是被又粗又硬的砂紙上的顆粒磨過那樣。
陶然想了想,才從記憶裏翻出這個女配的名字,也跟着自我介紹道:“于綿綿。”
割豬草的地方并不遠,就在後山。
秦墨長得比較胖,沒走幾步,就覺得累了,“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氣。
陶然也是個懶惰的性子,慢慢悠悠地像在散步。
短短十分鐘的路程,被他們走了将近半個小時還沒到。
成年人的步子本來就比少年人的大,攝像師肩膀上又扛着那麽重的機器,這麽一步一步地往前挪,可把他憋屈壞了。
他催促陶然:“小妹妹,你走快點。”
按理說這種沒見過世面的鄉下小丫頭,很聽大人的話,他之前拍過幾期《變形計》,她們都是這樣的,甚至都有點故意讨好他的意思。
可陶然只是漫不經心地看了他一眼,“叔叔,我步子小,走不快。”還從路邊摘了一朵淡紫色的牽牛花,十指靈巧地編着花環。
割豬草的活兒很輕。
陶然一手攬了一把豬草,另一只手握着鐮刀,給秦墨做示範,“你這樣割就行了。”
忽然,野草地裏蹿出來一條蛇,“嘶嘶”地吐着芯子。
那一瞬間,秦墨直接吓得渾身發抖。
他最怕蛇了。
可他看見那條蛇撲向陶然,卻沒有絲毫猶豫地把她推開,擋在了她身前。
與此同時,那個攝像師看到有蛇出沒,“蹬、蹬、蹬”地就退了三步,鏡頭也跟着他一直晃,生怕波及到自己,完全不管這兩個小孩子。
陶然能夠看得出來,秦墨有多怕蛇。
他胖胖的兩條腿,抖啊抖的,抖得就像是篩糠一樣,圓乎乎的拳頭握緊,手背上青筋暴起。
可他明明怕成這樣了,還是堅定得宛如一座山峰,聳立在她身前。
“反派這麽可愛的嗎?自己怕的要死,還是要保護我。明明是這麽善良的人啊,後來卻淪落到那種地步。”陶然在心裏對系統感慨。
系統:“對的喲,所以你也懂讀者的怨念了吧?”
陶然:“嗯!我會守護好反派,不讓他像原著裏那樣悲慘的。”
頓了一頓,她又說:“不過我好像并不需要他保護?我怎麽一點也不怕蛇?還覺得自己輕易就能拿下這條蛇。”
系統彈出一個金光閃閃的技能框,“是噠,這是你在上個世界g到的捕蛇技能,雖然記憶被封存了,但技能還是可以使用的。”
她曾經在溫泉莊子和蕭衍認真學過捕獵技能。
陶然狐疑地看了藍團子一眼,“雖然之前的任務記憶沒了,但我總覺得以前的你沒這麽萌萌噠,說話很少帶這些可愛的語氣詞。”
系統:“宿主和系統的關系,都是慢慢處出來的嘛,經過上一個任務世界,我很欣賞你,快使用技能吧。”
秦墨剛才推開陶然的時候,動作太突然,用的力氣也有點大,陶然一時之間沒有站穩,摔在了地上。
她順手撿起一根木棍,悄悄地從蛇的後面壓住蛇的頸部,一下子就把它給拍暈了。
說起來很長,但其實這一切都發生的很快,前後也就幾秒鐘的時間,從外人的角度來看,陶然身形敏捷,動作輕輕巧巧。
攝像師這時候還在後怕,“不會是毒蛇吧?”
陶然:“沒有毒,這一帶常見這種小青蛇,要是有毒蛇,大家也不會在這裏割豬草了。”
秦墨則是關心地問道:“你沒事吧?”
陶然笑得眼睛眯成了小月牙,“當然沒事啦,我厲害着呢,謝謝你剛才保護我。”
秦墨被她的笑容晃了晃眼,就像是一束強烈的光芒照進了昏暗的冰河裏。
他從來沒有見過像她一樣的人,和他身邊所有的人都不一樣。
她身上有一種難以用語言形容的朝氣,好像這世上沒什麽事能難到她。
如果是她的話,是可以成為朋友的吧?
從小到大都是孤零零一個人的秦墨,忽然生出了這樣的念頭。
“我哪裏保護你了,要不是我推你,你都不會摔倒的,我這叫幫倒忙。”
要是被認識秦墨的人聽到,一定很震驚,他一向沉默寡言,今天和這個小女孩說的話,比他從前一個月說的話加在一起都多。
“你比旁邊的大叔叔好多啦,起碼你有這份心呀,剛才大叔叔只顧着自己逃跑了。”
聽到陶然的話,攝像師的臉色很難看。